[HP]岁月的足尖

　　暑假的第一天，赫敏就发现了自己是个天理难容的蠢蛋。哈利明明告诉过她，此时马沃罗冈特早已辞世，而莫芬冈特除了一副臭脾气别无长物。冈特家支离破碎且穷困潦倒，分明没有斯莱特林的实力和荣耀，却偏要守着祖上的名头目空一切，不思进取。
　　那是一间逼仄的小屋。院子里堆着杂物，荒草已有半人高。木门吱吱呀呀，好像下一秒就要碎成齑粉。高高的侧窗被断裂的窗棱挡住大半，本就采光不足的室内显得更加阴暗。地面、家具、炉灶，无不结着厚厚的一层油垢，比赫敏见过的任何一个贫民窟都要污浊。她无法想象有人能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生存。
　　但确实有。摇摇欲坠的楼梯下面放着一张同样命不久矣的板凳，上面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神情空洞的中年人，他的手里拿着一只满覆油污的空酒瓶。
　　那是莫芬冈特，萨拉查斯莱特林最后的血脉，在这间破败的老屋里苟延残喘。看到来人，他将酒瓶一抛，踉踉跄跄地起身，抄起一把尖刀，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如果说早年对血脉的追溯让里德尔放弃了生父的名姓，这次的寻亲之旅则摧毁了他最后的理智。里德尔忍无可忍，击昏了那个邋遢的酒鬼，夺门而出。
　　刚一出门，便撞见了一个中年版的自己，骑着高头大马，衣着光鲜，脸上满满地写着“不可一世”四个大字，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扭曲。
　　老汤姆里德尔跟见了鬼一样，颤抖着问眼前人是谁。
　　“我想我并不需要自我介绍。” 小里德淡淡地答道。
　　他当然不需要。老里德尔显然是出于厌恶和恐惧才多此一问。“当然，”他恶狠狠地说， “她竟然把你生下来了——你回来干什么？里德尔府的财富，你一个子儿都别想拿到！”
　　这就是一个父亲对于他的私生子的揣度。一腔无明正无处发泄的小里德尔当即拔出魔杖。骏马惊嘶，飞奔离去，老人栽了下来，额角磕破了一块。“你也是那种人？”老里德尔死死地盯着儿子。“是啊，怪胎只能生出怪胎。你那个怪胎婊子母亲——”
　　他突然发出一声恐怖的嚎叫，倒在地上翻滚挣扎，狰狞的神情在脸上扭曲。赫敏意识到男友用的大概是钻心咒，不由得肝胆俱裂。
　　但还不等她作出反应，老人已经停止了惨叫，站起身来。
　　——钻心咒需要内心深处的恶念，一时义愤是不能把对方怎么样的。
　　“不许——侮辱——我的母亲——”小里德尔的双眼布满血丝。不可饶恕咒失利，他狂吼一声，疯魔般地挥舞魔杖甩出一连串各式各样的魔咒，将周围的木石炸得粉碎。赫敏连忙冲上去，劈手夺下了他的魔杖。里德尔条件反射地反击，将她压倒在地上，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少年看似细瘦的胳膊竟然十分有力。
　　待看清她的面容，里德尔似乎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他放开了赫敏，重重地坐在地上。老里德尔已经趁乱跑了。赫敏站起身，伸手想把男友拉起来，才发现手臂上不知被什么咒语划了一道大口子。
　　“你是巫师哎，为什么要冲上来？”里德尔颓然一笑，给她治好了伤。赫敏也笑。她倾尽全力想要融入巫师世界，但情急之下，还是会采取一些很麻瓜的手段。
　　“你……还好吗？”皮肉伤好得干净利落，赫敏最担心的还是里德尔的状态。如果他真的杀死生父一家……
　　怕是就回不了头了。
　　“他不是我的父亲。”少年冷冷地说，背过身去。但这样就面朝着破败的冈特老宅，朝着那个无可救药的酒鬼。家庭还是孤儿院，赫敏一时竟不知道哪一个更糟。
　　小汤姆里德尔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现在这个错误已经很冷静地走进了那幢摇摇欲坠的老屋，从莫芬冈特手上扒下了一枚戒指。金指环上镶着黑色的宝石，绘有一个简单的图案。一个等边三角形，一个内接圆，一道垂线。那是冈特家的传家宝。赫敏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里德尔死亡圣器的故事，已见他将戒指戴在手上，转了三圈。
　　他……知道那是复活石？那又怎么会将它做成魂器？
　　一个女人的虚影渐渐浮现。她的身材高大，甚至可说是虎背熊腰，但面容憔悴，齐肩的黑发结成缕，凌乱地披散着。看到里德尔，她空洞的眼中有了些神采。“汤姆，汤姆……”她柔声唤着，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他，又记起自己不过是一只孤鬼，又尴尬地收回了手，还向后退了几步，好像怕自己离得太近就会忍不住扑上去。
　　那是梅洛普冈特——该叫她梅洛普里德尔——去世十六年之后终于见到了她的儿子，或者，对她而言，丈夫的幻影。
　　里德尔看着她，没有出声。一人一鬼静静地对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然后小里德尔转过身，大踏步地走出了屋子。
　　梅洛普跟着他走了几步，终于在门前停下脚步，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为什么，里德尔夫人？”赫敏终于开口。梅洛普回过头望着她，没有说话。赫敏深吸一口气。“他会以为您只是透过他在看他的父亲，”她将语速放得很快，“可是您明明就知道他们是两个人，明明就爱着他，为什么——”
　　“我不知道。”梅洛普冷静地打断了她。“我看他只是为了他父亲的容貌。我没有爱过他。”她的目光清冷无情。赫敏愣住了。她怎么可能？“我希望他长得像父亲——”她给了她的儿子最美好的祝愿。就在刚才，她也看到了她眼中独属于母亲的慈爱……
　　梅洛普突然笑了。真心的笑容使她原本粗糙的面容显得美丽了许多。然后，她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很快消逝在空气中。
　　——复活石并不能真的使人复活。它只能唤回一个虚影。被唤回的影子不容于阳世，终要归去。
　　如果总有一天要永远离去，何必给生者以虚假的希望？
　　赫敏突然理解了梅洛普，却并不能认同。里德尔呼唤母亲，不过是想亲耳听到一声“我爱你”，而梅洛普理智得吝啬。刚出现时的那两声“汤姆”是她唯一的情绪波动。赫敏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冈特家的人。她和里德尔倒是有些相似……
　　说到这，里德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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