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岁月的足尖

　　一九四三年六月十三日，星期日。
　　桃金娘死了。
　　已经变成珍珠白色的小姑娘似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正在她殒命的盥洗室里大肆哭嚎，整条走廊都听得见她的声音。
　　该死的，无论何时何地，信任黑魔王永远是一个错误。赫敏在朋友们惊异的目光中爆了句粗口，夺门而出。
　　“密室。”滴水石兽应声跳开，露出身后的台阶，赫敏却猛地顿住脚步，折向变形课教授的办公室。
　　“要来一杯蜂蜜红茶吗？还有焦糖饼干。”红胡子教授似乎早料定了她会来，微笑着抬起头。牙医家庭长大的赫敏谢绝了他的好意，在桌子对面坐下——就算排除健康因素，她也没有心情吃点心。
　　“是里德尔，”她开门见山道，“汤姆里德尔，他就是那个斯莱特林的后裔。他的中间名，马沃罗，那是他的外祖父，马沃罗冈特，斯莱特林的旁系，住在……”
　　“不要急，我的朋友。”邓布利多收敛了笑容。“我也一直疑心是他，可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时间旅行者的记忆显然不能充数。”睿智的蓝眼睛流露出少见的无奈，“我能做的只是从此盯紧他罢了。” 赫敏注意到教授的眼尾有了一点细细的皱纹。
　　邓布利多知道她是一名时间旅行者，赫敏对此并不惊讶。她当然知道记忆不足以作为指控的证据，因为它们可以被修改——更不必说记忆中的事情发生在数十年后，还是来自他人的转述（而那个人甚至尚未出生）。她想要和教授讨论的问题也不止于此。
　　“我在想，我是不是拖得太久了？”是不是真的应该如桃金娘所说，一见到里德尔就丢几个索命咒过去？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他最终还是走上了那条路？”邓布利多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的脸上似乎有着一丝遗憾。赫敏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当年是他前往孤儿院，见识到了里德尔性格中冷漠残忍的一面，却以一贯的“第二次机会”理论放任他生长。她甚至有些怨愤，为什么邓布利多没有扼杀这个苗头。
　　“我当然也想过。”邓布利多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与其说是相信，倒不如说我万分期盼里德尔能走上正道……不论品行，他毕竟是魔法界千年不遇的奇才。”他用叹息般的语调说道。赫敏无言。她非常了解“男友”的才干。她自己曾被称作“全校最聪明的女巫”，但和里德尔相比还差得远。教授们的交口称赞不过是九牛之一毛：十六岁的小魔王无疑已掌握了《尖端黑魔法揭秘》中的全部咒语，包括魂器的制作。无论如何邪恶，她不能不承认这些魔法的强大程度是她生平仅见……更不要说他后来学会了飞翔。不必借助任何工具便可乘风而行，且速度和高度丝毫不输火弩箭。由此看来，如果有人说黑魔王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能高分通过N.E.W.T.s考试，她大概也不会怀疑的。爱才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寂寞了大半辈子的邓布利多。
　　“其实我暗暗期待过你们的爱情，”邓布利多笑着说，蓝眼睛透着调皮的神色。赫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没理由不知道她的目的，怎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我旁敲侧击地劝过他，可是里德尔不肯相信爱。”老教授无奈地说，“在那样的环境里成长，我很难为此责怪他（赫敏又一次见识到了老校长原谅别人的能力）。可是我想，同龄人的话，他或许更容易听进去。”
　　赫敏想说“可惜我让您失望了”，但是觉得口气太不友善，想了想，说出了一句更不合时宜的话：“那您为何笃信爱情呢？爱情给您带来了什么？”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邓布利多沉默了许久。赫敏想到了丽塔斯基特，想到了巴希尔达巴莎特和她的新作《魔法史》，想到了她口中与格林德沃相见恨晚的邓布利多。“对不起，”她说，“我不该提这个。”
　　邓布利多仍然没有回答。在赫敏准备仓皇而逃的时候，他低低地开了口。
　　“你这么问，我想你是知道了一些事情，”他说。“现下横行欧洲的那个人——”他顿了顿，“盖勒特格林德沃。”他终于说出了这个名字，眼中划过一丝痛悔。“我爱过他。”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对他人坦承这份感情——大概连阿伯福思都没有这个荣幸。“一见钟情，大多数人难以想象的疯狂的爱恋。”可是他的语气那么平淡，全不见昔日激情的影子。有人说，“爱”的反面从来都不是“恨”。“结果你大概已经知道了，”他指了指自己折断的鼻梁，“家破人亡，众叛亲离。”阿丽安娜死于混战，格林德沃抛下友人逃走，阿伯福思再也不愿和哥哥说一句话，甚至不肯在墓碑上刻下他的名字。赫敏觉得这样对老教授来说太过残忍，但对方似乎执意说下去。
　　“恐怕‘灾难’都不足以形容我的初恋。它是一场浩劫。但这并不是‘爱’的错。‘爱’没有这么狭隘。情人的爱，亲族的爱，朋友的爱——这样说也许太宽泛了，还是回到我的例子上来吧。纵然这场恋爱惨淡收场，我仍记得其中所有的愉悦，并且希望人人都能够体验到这种快乐。我想我已经不爱盖勒特了，很可能也不会再爱上什么人，但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并不后悔那两个月，你能明白吗？”
　　赫敏其实不太明白。换作是她，大概连肠子都悔青了。但是她已经习惯于相信邓布利多，所以决定暂且记着他的话，以后再慢慢想。而她的当务之急是——
　　“我和‘那个人’——伏地——我是说里德尔——应该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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