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而有害

　　期末考的结束，终于炸掉最后一道防线，学生们鱼贯而出，虽有些在忧心成绩，但大部分都在寻找着各种各样的放松玩法。

　　一家火锅店内，黄豆芽、牛肉片、茼蒿、牛肚、笋片等，皆在排队等待进入中间那口沸腾的红油锅，刷一刷，再蘸一蘸，入口就从嘴里麻辣到心头，再化作热量将身体里的压力从毛细孔中排出。

　　胖子已经满头大汗，仍旧停不下筷子，“我操这家店的麻辣太他吗给力了！”

　　“来，干。”清野举起啤酒杯，四人同时碰到一起，发出“哐”的一声。

　　“你们假期有什么打算？”李牧放下酒杯后挑起一个话题，并看了清野一眼。

　　然清野转了转眼睛，一副还没想好的模样。

　　胖子倒是蛮激动地说，“我要去参加拳击比赛，听说山岛堂招人的标准越来越严了。”说完还一个劲朝清野眨眼睛。

　　“我、我也去。”木木忙附和。

　　清野啧啧了几声，举起超大杯的啤酒，将杯里剩下的一饮而尽，并打了个没形象的小嗝。胖子他们想进山岛堂很久了，似乎小时候最初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不停在他身边转悠，企图有一天可以顺利走后门，“急什么？”清野擦了擦嘴巴，继续拿起筷子刷牛肉片，“这黑西装一上身可就是几十年，还是好好享受这所剩不多的上学时光吧。”

　　虽然清野可能不太理解，对于胖子他们而言，黑西装就等同于神斗衣一般的存在，完全是梦寐以求的，然话虽如此，一想到自由自在的假期就要结束了（上学对于胖子他们而言就等同于假期），还是难免惆怅，

　　“我去，一想还就只剩下小半年了，”胖子吃惊道，“我们居然快毕业了？？？”

　　清野微醺道：“是你们，老子还没呢。”

　　“个屁！”胖子想也不想地说：“高中结束后你不进山岛堂？”

　　李牧闻言也看了过来，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盯着清野看。

　　“我……”清野竟被胖子问得语塞，挠了挠头神情陷入了困境中。

　　胖子转头看向李牧：“李牧你呢？毕业后就进入山岛堂吧？”

　　“嗯。”李牧端起一杯新的啤酒，和着雪白的泡沫一同饮下。

　　“啧，时间过得还真快。”胖子兀自感慨。

　　“是啊。”木木喃喃道，呆板的表情竟出现了一丝迷惘。

　　“你们有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清野适时转移了话题，“毕业后一起去做怎么样？”

　　胖子一下来了精神，“攀岩！老子想去攀岩！”

　　“板子你呢？”清野转头问木木。

　　“我……”木木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羞赧，支支吾吾道：“想，想去迪士尼……”

　　“哈哈哈哈哈！”胖子与清野同时发出了一阵爆笑，拍着木木的肩膀道：“好，好，去，去，哈哈。”

　　木木懊悔得脸都快埋进啤酒杯里了。

　　“清野你呢？”木木赶忙转移话题。

　　“我啊？”清野脸上的笑意还是停不下来，“去跳伞吧，怎么样？”

　　“这个好这个好，我也想尝试！”胖子激动地说，又去拍李牧的肩膀，“老李你呢？”

　　李牧收回放在清野脸上的目光，“没什么想玩的。”

　　“怎么可能？快，说一个。”

　　“我知道了，”清野突然转过来插话，“他肯定想去爬山！”李牧从小就对爬山有谜一样的热爱。

　　李牧没有讲话反驳，于是清野与胖子便热烈讨论起究竟要爬哪座山好，

　　“珠穆朗玛峰怎么样？听着就气派！”

　　“想都别想，”清野说：“非专业登山人员去了就等着用尸骨堆山吧。”

　　“吗的有这么吓人么？少唬我。”胖子翻了个大白眼。

　　“那你去，我给你垫路费。”

　　“那还是算了，不提了，”胖子的怂总是认得特别及时，“来来，别干讲话了，喝！”

　　四个超级啤酒杯再次“哐”地碰到一起，清脆又响亮。

　　又几番喝下来，清野已经攀上了些醉意，他眯了眯眼睛看向窗外，热闹的路灯远处，是岑寂广阔的夜空，月亮暗沉沉的，像有什么心事一般，躲在云层后边不出来。

　　虽然刚刚清野转移了话题，但实际他只是不想去面对而已，对于未来他也很困惑，该怎么做呢？进入山岛堂吗？可是老爸丝毫没有想栽培他的意思。不进去的话，又做什么呢？一想又是很多苦恼人的问题了。

　　清野按亮了手机，盯着屏幕上百里湛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湛，你想好未来要做什么了吗？”

　　没想到百里湛居然很快给他回了过来，“你在哪？”

　　“我在西桥街2071号的火锅店，你要来吗？”清野也很快回了过去。

　　三分钟后，百里湛的消息回来，“可能不是很方便，改天再说。”

　　“哦。”

　　清野收回了手机，桌的那头胖子已经喝趴下了，李牧不知跑哪去，一看时间也不早了，10点多，清野让木木将胖子拎回家去，自己则结完账脚步轻浮地走了出去。

　　西桥街因其地段优势造就的身份，连街道的设计都十分人文化，漫步在街头犹如置身于公园之中，随处可供休息的木椅，随处可见的观赏绿植及建筑。清野透了一会气，却感觉头越来越重，眩晕感像浪潮般在脑海中起起伏伏，清野找到就近的一张木椅瘫下，懒懒地仰着头，望着没有星火过于空旷的夜空。就在清野的视线逐渐迷离间，他好像看见星星了，无数雪白的星星从天而降，落在他温度过高的脸颊上，触感竟是那样的冰凉舒适，惬意极了，清野不禁轻轻地笑了。

　　百里湛看了对桌的西装男士一眼，又转头看向窗外。他今晚也外出就餐，西桥街1791号的西餐厅，离清野的位置并不远。

　　他妈妈组织的聚餐，那位男士据说是她的客户，四十来岁的商业精英范模样，如不出意外，大概就是他妈妈的未来伴侣了。他并不介意，只是也提不起兴趣，犹豫了半响，他还是提出了不怎么礼貌的请求——先行离开。

　　百里湛在小雪中穿行，往2071号的方向走去，隔着很远，他就已经认出了清野的身影，斜靠在街边的木椅上，仰头闭着眼睛，雪花落满了他的头发与肩上，连脸颊都被覆盖上了薄薄的一层，意外被点缀成一幅欧洲油画般的风景，只是他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么，竟半响都一动不动，这个家伙，不知道这样会感冒么？

　　百里湛正要往前走去，脚步刚迈出了一步却顿住。

　　李牧的身影从左侧前方出现，手里提着个小袋子，里边是一些醒酒暖胃的药，他刚出去买的，只是一回来大家都不见了影子。李牧脚步轻慢地绕到清野的身前，伸手轻轻拂去了他脸上的雪花，但清野却没有反应，呼吸平缓地起伏着显然是醉过去了，嘴角却微微扬着，蓄着一抹笑意。

　　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李牧静静地盯着他看，手指不由自主地划到清野嘴角的弧度上，指腹摩挲了几下，半响，又轻叹一声。

　　如果放你走，我会后悔吗？

　　李牧的眼神出神地游离了好一会儿，半响后他凝了凝神，像下了什么决心，俯视着清野的脸庞，突然，李牧低下头去，带着一股决然与深含的复杂情绪。

　　离清野的嘴唇仅剩1厘米的距离，李牧却陡然停住，左侧前方突然逼近的脚步声，他敏锐地抬眼望去，百里湛，就站在他们前方不到10米的地方。

　　李牧重新站起身来，两人在零落的雪中长长对视着，彼此的眼神都是冷漠无言的，像深冬凛冽的风，带着刃。

　　半响，李牧蹲下身，将醉的不省人事的清野背到背上，临走前，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百里湛一眼，“你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这点你越快意识到越好。”

　　百里湛一动不动，琥珀色的眼睛深不见底，悄然间浮现一抹肃杀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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