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而有害

　　清野他们一行人回到村里时，发现老师们不知从哪搬来了几大个保鲜泡沫箱，正在村里的空地上忙碌着什么。等召集学生们集合时，谜底终于揭晓，原来老师们早就悄悄准备好了一些新鲜食材，作为奖励犒劳忙碌了一整天的学生们，另一个重点则是请全村的村民们享用一顿大餐。

　　学生们兴高采烈，村民们的喜悦也丝毫不比学生们少，恰逢今夜无风无雪，老人们竟也像孩子般欢欣鼓舞地纷纷将自家的木桌搬到空地上，拼成了一条长长的大桌。老婆婆们则忙着将自家火炉抱出来，又在空地的四周点起了几簇篝火，生怕冻着了孩子们。

　　尽管老师们再三阻拦，村民们还是杀了两只鸡，说一定要给孩子们炖锅鸡汤，喝了身体暖。

　　女生们负责洗菜切菜，男生们则负责砍柴，起火，会做饭的做饭。

　　清野跟着百里湛走进一户人家的土灶旁，看着百里湛洗锅，准备各种调料及姜葱蒜，清野对做饭一窍不通，只好负责起火。

　　清野生平第一次接触到火柴这种东西，勾起了他的无限好奇心，他先是拿起了一根，擦了下，没点着，再一下，又一下，“哧”一簇火苗窜起。清野凑近去看，火苗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软软的，看着一点都不烫，胖胖的身躯轻轻摇晃，焰心是一抹蓝，看着像是深夜里某种调皮的小精灵，还没等清野看够，火苗就消失了，化成了一缕白烟飘向空中，同时散发出了一股奇怪的诱人的香气，那应该是二氧化硫等化学混合气体的气味，清野却意外觉得好闻。唰地又点起一根，不亦乐乎地玩了近半盒火柴，被百里湛敲了下脑袋才赶忙去起火。

　　清野有模有样地拿起一小捆谷草，擦起一根小火柴点着了，然后塞进土灶口里，又扔进一根枯柴，再一捆谷草，再一根柴火，可是等谷草都烧完了，柴火也没着起来，于是清野又塞进了一堆谷草，火势瞬间猛烈无比，将百里湛的姜蒜烧了个焦。

　　“烧柴，不要烧谷草。”百里湛无奈道。

　　“哦。”可是它烧不起来，苦恼的清野只好趴下身去，照着电视里看过的那样，深吸一口气，再朝灶里猛地一吹，柴火终于燃起点点猩红，清野却猝不及防被一阵黑烟迎面袭击，熏得他眼眶发红，趴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百里湛想笑又努力憋着，薄薄的嘴唇挤出了一个深深的弧度。

　　最终是一位显然在农村里住过的男同学接过了清野的活。

　　得闲的清野又跑到百里湛的身旁，一边看着他炒菜一边给他递调料，虽然百里湛根本不需要他帮忙，但清野就是非要帮，并一心二用地拿出手机对百里湛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偷拍”。

　　学生们陆续从村民们家里端出炒好的菜，多人同时进行效率就是高，很快长桌上就摆满了几十个菜。

　　老人们都聚集在空地上开心地说笑，学生们忙碌地穿梭其间，老师们负责给大家分发一次性碗筷，山里的小孩们则捧着小碗开心地绕着桌边跑来跑去，气氛热闹得竟像某种重大节日里的全村大宴席一般，就差放个鞭炮了。老师们也是用心，竟拿出了一个小音箱开始放歌，且放的都是提前下载好的村民们听得懂的山歌民谣。

　　“来到的都是客，大山的清味邀你尝，别嫌山路坎又弯，深山里的静谧难寻啊，朋友，今夜把酒来言欢~~~”

　　熊熊的篝火点亮了老人们脸上不约而同的笑容，小孩们围着音响好奇又兴奋地上跳下窜，村里一位李姓大爷兴致一起，竟将家里珍藏的果酒给搬了出来。

　　老师们忙上前阻拦，但又被其他村民劝阻，说李大爷这果酒平日里总藏着，只等儿子们回来时才喝，难得李大爷今日如此慷慨，他们也想尝尝。

　　老师们不忍扫老人们的兴致，便只交代了一定不能让学生们喝，老人们纷纷答应，又热情地给老师们每人都斟上一杯。

　　浓浓的酒香飘散在空中，与热情嘹亮的山歌交织在一起，暖暖的篝火映照着这片空地。城里的学生们大多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景，年轻的脸上被新鲜感与惊喜填充，皆热情洋溢地老人们聊起天来，一派其乐融融。

　　清野一边吃饭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一双桃花眼在暖色的火光中黑得发亮，百里湛不觉多看了几眼，又发现因为自己炒的都是素菜，清野不觉多吃了几口。

　　酒过三巡，美餐享完，老人们兴致还很高，几位老奶奶清了清嗓子，竟开始哼起小曲。学生们虽然听不懂，但也被奶奶们婉约沧桑又安详的声音吸引，纷纷鼓起掌。其他老人们也不甘示弱，一位穿着厚厚长褂的老大爷从家里拿出了一把老旧的二胡，搬着小凳子坐在篝火旁拉了起来，二胡的声音原本苍凉，许是受了老爷爷心情的影响，听着竟格外悠扬。

　　片刻，老师们又鼓励学生也表演一些节目，学生们一开始都有些腼腆，随后两位胆大自信的男生走到空地上秀了一段十八流的街舞，老人们竟也看得很开心。接着又有两位女学生上前软绵绵地合唱了一首流行歌。

　　清野在一旁看得火热，忍不住拍着百里湛的肩膀，“湛，我们也上前去表演一个？”

　　“表演什么？”难道清野还有什么隐藏的才艺？百里湛心想。

　　“格斗啊。”清野一脸兴致勃勃，“这不是我们最擅长的嘛，你看他们笑得多开心，走走。”

　　清野说着就要起身，又被百里湛一把拽下，决不让他去表演什么打架。

　　连绵的山峰静谧无垠，漂泊的白云游客停靠在半山腰小憩，岑寂的苍穹上，月亮微醺地半眯着眼睛，静静俯视着，这大山深处的一方热闹人间。

　　——

　　毕竟在深山里，夜里气温骤降，加上老人小孩的作息时间早，所以热闹到了10点多就得散场。学生们与老人们一起合作，加上小孩子们也来帮忙，不到半小时就将空地收拾得干干净净。几位老婆婆又吆喝着鸡汤炖好了，一定要学生们在睡觉前喝碗浓浓的热汤。

　　清野捧着冒热气的鸡汤，两三下就喝完了且意犹未尽，味道实在鲜美极了。他悄悄跑到灶边一看，鸡汤还有，旁边一位老奶奶显然看出了他的心思，又热枕地给他打了一大勺，清野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手中的碗倒是飞快地递了出去。老奶奶很喜欢这孩子俊俏的模样，给他打了满满的一碗，还拽了个鸡腿给他，清野开心地接过，笑得一脸傻气。

　　喝完鸡汤的学生们又被老师指挥着到空地上聚集，分发睡袋。学生们将被分配到一些村民的家中休息，由于村里的贫困，竟连有火炕的都没几家，所以几乎是四五个学生挤一户人家。

　　清野幸运地被分到一个在村里称得上是大户人家的独居康爷爷家里，与百里湛及其他三个男同学一起。百里湛将炕头留给老人家，自行睡到炕尾，清野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跟着百里湛，结果半夜还没睡熟就被冻醒。

　　百里湛睡在最里边侧着身脸朝墙面，清野裹在睡袋里像条毛毛虫一样蠕动过去，贴在百里湛背上想从他身上取暖。百里湛浅眠，清野刚一钻来他几乎就醒了，皱了皱眉头低声警告他，“别挤过来。”

　　“冷，”清野说，“手脚冷得像冰块。”然后似乎因为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他便继续蛮横地挤过去。

　　两人在黑暗中对峙半天，百里湛最终败下阵来，起身到炕下去找什么东西。清野也半起身看他。百里湛将自己的背包拿到炕上，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亮，还好他还留了一些保暖手套。他拿出一袋暖宝宝，撕开一小包后装入一个加绒手套里，让清野放在睡袋的最里面垫在脚底下取暖。

　　“为什么不直接贴在袜子上？”清野小声地问。

　　“那会太烫。”百里湛说着，前前后后用手套裹着暖宝宝往清野睡袋里塞进去了五六个。

　　清野终于满意地不再喊冷，百里湛收拾完背包也重新钻入睡袋里，可是他刚一躺下，清野又朝他后背靠了过来。

　　“别挤。”百里湛又低声说了一遍，但根本无用，清野任性又一意孤行，挤得他鼻子都快贴上墙面了。

　　“再挤我生气了。”百里湛只好改用威慑的手段。

　　清野果然一动不动了，但也没退回去，仍靠得极近。百里湛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防范着清野，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深邃的夜空陷入水一般的沉寂，连月亮也不见了踪影，怠倦的星火闪烁着微弱的光，白云又开始它的飘移。

　　清野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侧耳倾听黑暗中的声音，两三个男生因今天消耗太多体力而发出不小的打呼声。再仔细听，百里湛的呼吸正绵长而缓慢地起伏着，他睡熟了。清野悄悄地蠕动起来，缓慢地趴在百里湛的背上，见他没有反应，清野又将自己的脑袋钻入他的颈窝里，轻嗅一口，随后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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