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而有害

　　章一：恶魔

　　高瀚绝望地闭上眼睛，肋骨上踩着的脚突然猛地用力，“求求你！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他卑微地乞求着，不要一点颜面。

　　说罢，胸膛上的脚真的停止了用力，半天没有动静。

　　高瀚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先闯入视线的是一个线条优美的下颌，及一顶柔软的及肩黑发垂在两侧。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那人低下头来，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似乎在对着他笑，细长的眼梢稍稍吊起，白皙的脸庞俊美得让人恍惚以为看见天使，但天使的嘴角绝不会挂着血腥的笑容。

　　“怎么不求饶了？是有什么遗言想说吗？”那张薄唇一张一合，脚下似乎为了配合般也动了起来，像碾石头一样碾着高瀚胸口的肋骨。

　　“不不不.....”内脏像要被挤碎般疼得高瀚五官都扭曲了起来，“求求你，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他哭着哀求，他真的不想这么孬种，但没办法，跟他一起来的十个兄弟全被打趴下了，就剩他一个，随时都可能被揍成半身不遂。“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踏入你的领域半步，真的！求求你，清野......”他叫出了那个名字，清野，不认识的人乍一听这名字，还以为是个大艺术家，但去他娘的！这人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西虹区山岛堂老大的儿子，跟他们东虹区青罗社是死对头，他今天的确是过来拉拢人的，并为此密谋了许久，没想到刚踏入西虹区就被抓个正着，真他娘倒霉到家了！

　　清野的左脚动了动，好像在蓄力想碾碎那几根颤抖的肋骨，但随即力度又放轻，似乎在思量。他转头扫了一圈身后的跟班兼死党。距离最近的是胖子，原名高穹，身强体壮，在战斗中是当肉盾的一把好手，但可惜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的意见不具有参考意义。站在胖子旁边的是林木木，也不知道他妈是怎么给他起名字的，木木近身格斗特别彪悍，但身材却瘦了吧唧，于是清野喊他“板子”，因为他比木头还呆板，最擅长沉默寡言，还不及胖子可爱。就剩最后一个了，清野的视线再往前，落在不远处正坐在锈迹斑斑的油桶上抽“事后烟”的李牧，此人明明染了一头风骚的白发，神情却总故作高冷。注视到他的视线，李牧回过头，扬了扬下巴，给了他一个眼神。

　　清野读懂了他眼神的含义，转身，抬起脚，不往肋骨而是往腹部上狠狠踹了一脚，踹得那人就地滚了一圈，

　　“滚，回去告诉林青硕，以后再看见一个他的人踏入西虹区，我就打断他的双腿让他爬着回去！”

　　“知、知道了。”高瀚颤颤巍巍地起身，扔下一众躺在地上睡觉的兄弟不管，连滚带爬地跑了。

　　“呸！”胖子对着那人狼狈的背影啐了一口，“清野，那现在这些狗玩意怎么办？”他胖墩墩的手指了指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

　　清野瞥了一眼，精致的眉头蹙起，“不管他，反正冻不死，醒了自然会爬回他们的狗窝.......”正说着，地上的某个人似乎就醒了，动了动身子刚要起来，又被清野一脚踹趴下。

　　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了起来，但清野没接。肯定又是班主任“藤条”来责问他今天为什么没去上课。他可不想接，免得又听一顿唠叨，还不能爆粗口，世上没什么事比这更憋屈死人的。

　　等手机响停的时候清野才摸出来看了眼时间，6:30分。

　　“走了，回家吃饭。”他大手一挥，长腿一迈，后面的胖子跟板子就跟上，李牧也从油桶上跳了下来。

　　四个人在昏暗的小巷中行走，往灯火通明的大街上走去。就在即将踏入大街的那一步，清野的身形突然顿住，大鹏展翅般张开双手将其他人拦在身后，像要阻挡他们踏入光明似的。

　　胖子还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就看到了大街对面那一抹修长的身影，那是——百里湛！清野的情人，不对，应该说是清野正在追求的情人，更准确一点说应该是“清野追了两年都没追到手的情人”。

　　难怪他突然这么神经质，胖子正暗自腹诽，清野突然转过来看向他，一双桃花眼星光灼灼，竟比路边的灯光还耀眼。“胖子！”

　　“......啊？”胖子被那双眼睛盯得有些失神。

　　“看看我！”

　　“看、看着呢。”

　　“我脸上有没有什么伤痕？”清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胖子这才反应了过来，盯着那张白皙的脸蛋看了一圈，“有，右边脸上有些血迹。”

　　“哪儿？”清野伸手摸了摸。

　　“再往上一点。”

　　清野一摸，果然指尖的触感湿黏黏的，他将手指伸到眼前一看，不满地啧了声。扬起右边的袖子就要擦，突然又愣住了，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低头靠近胖子，抓起他的袖口就往自己脸上蹭。

　　“我擦——”胖子惊呼了一声，险着爆粗又堪堪止住，没办法，清野对他做啥他都会忍受的，只是不知道待会回家要怎么跟妈妈交代了。

　　蹭完脸上的血迹，清野又低头扫一圈，发现牛仔外套上沾了不少灰，立即脱下来扔给胖子，“先放你那。”

　　胖子接过他的外套，又问：“你确定要这样穿么？不冷吗？”

　　脱去牛仔外套，清野就只剩个白色的短袖T恤了。他刚说完“不冷”两个字，11月的晚风就迎面吹得他哆嗦了一下，他反射性地抱住了双臂，随即又放开，活动了两下肌肉，说了句“你们先回去”。便大步往街上迈去。

　　“拿去。”李牧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清野刚一扭头，就看见一大团黑色物体朝自己的脸上砸了过来，拿起一看，是李牧拉风的机车黑夹克。刚才的打架中李牧全靠脚踢，皮夹上竟一点灰也没有。再抬眼看去，就见李牧从胖子手上拿过那件沾满灰的牛仔外套披上，神情高冷地翻了个白眼。

　　“谢啦，哥们。”清野咧开嘴角笑了笑，穿上那件黑夹克就小跑着往大街的对面去。

　　见清野的身影远了，胖子就开始了平日里不敢当面吐的槽，“清野这副模样哪有半点山岛堂小老大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百里湛的小老婆一样！你说是不是？”

　　他转头看向李牧，但李牧不答，只叼着烟盯着清野身影消失的方向，神情除了高冷还是高冷。

　　胖子又将目光转移到了木木身上，木木一开始是点了点头，随即又害怕地摇了摇头。

　　没人回应，胖子只好自个儿做总结，“嗬！果然——爱情会令人变傻！”

　　——

　　悄悄的，清野的脚步不紧不慢地跟着，直到看见百里湛进入了一家快餐店，他才快步上前拐了进去。

　　Luckily！这个时间点就餐的人虽多，但百里湛恰好独自坐在了一桌。清野的长腿一迈，毫不犹豫地在百里湛对面坐了下去。

　　“嗨！好巧啊。”清野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百里湛看了他一眼，没有讲话。

　　服务员很快到来，百里湛点了一份炒饭外加一份烤肠与一颗卤蛋。清野很想尝一份跟百里湛一样的，但他最终还是朝服务员摆了摆手。没法——他跟自家怪癖的老爸有个约定，就是无论他多晚回家，晚饭都必须在家里吃。

　　服务员一走，清野便立即开口，“很少见你在外面吃饭，今天家里没人做饭吗？”

　　百里湛不答，顾自从背包里掏出一本书当做等餐的消遣，一副不想与任何人交谈的神态。但清野早就习惯了，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他换了个坐姿，右手撑在桌上托着腮，静静地用目光描摹眼前人的五官。

　　鼻梁，笔挺精致，颧骨高高的，透露出些许冷傲。琥珀色的眼睛冷淡疏离，又好像充满了故事般吸引人探究。越看越好看啊，只要一想到此人日后会成为他老婆，清野内心的喜悦就滋滋地冒泡。

　　那目光实在太毫无遮拦，距离又近，百里湛无法做到完全忽视，脸上的皮肤都在那道视线的注视下显得有些怪异的痒。于是他抬起头，瞪了清野一眼。

　　清野也不介意，见他看向自己了，又是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快餐店效率就是高，没一会儿餐就上来了。正好，百里湛忙低头吃饭，以此避开对方的目光。

　　百里湛咬了一口烤肠，又喝了一口赠送的清汤，然后勺了两口炒饭。清野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看他细嚼慢咽的模样，淡色的嘴唇被炒饭的油染上了一层光泽，显得别样诱人。清野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眼神还是黏在那双唇上，那可是他心心念念了两年都没咬到的嘴唇啊。想到这，清野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

　　百里湛吃饭的动作顿了下。

　　啊，该死！被他听到了，清野顿时有些尴尬，眼神一阵乱瞟，瞟着瞟着，突然瞟到了盘子中央静静躺着的半截烤肠，那是，百里湛刚咬过的......

　　老爸对不住了，清野在内心快速默念了一句，手就不受控制地伸向了一旁的一次性筷子桶，然后向着那诱人的半截烤肠发起了攻击。一夹，一接，烤肠的美味顿时在口腔里爆炸开来。

　　百里湛愣住了，要勺饭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看向清野，脸上变幻莫测。这神情倒比往常要丰富了些，至少那双蹙起的眉头比往日的冷清要多了几分生气。

　　清野在他的注视下毫不退怯，一边微微眯起眼睛挑衅地看着他，一边鼓囊囊的嚼着百里湛咬过的半截烤肠。

　　气氛真暧昧啊，好像连空气都有些灼人的味道。

　　下一秒，百里湛立即起身拿起背包要离开。

　　清野挑衅的表情立马怂了，急忙拉住他，“别——别啊，你的晚餐还没吃完呢，我保证再也不吃你的了，真的！”说完还举起手做发誓状。百里湛这才重新坐了回去。

　　于是清野就真的老老实实地等着，等着对方一言不发，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把饭吃完。

　　——

　　等清野回到家已经近8点钟了。他推开门，在鞋柜处换鞋，照常喊了一句，“我回来了。”

　　“宝贝儿，怎么才回。”前方突然传来一个柔情似水的声音，惊得清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抬头望去，才发现他的老爸正站在内厅里通电话。肯定是他最近正在追求的那位女律师，瞧他春心荡漾的神情就知道。

　　他那身材魁梧的老爸，却偏偏长了一张小...白脸。年过四十了看着还像30岁出头的年纪，最近还染了一头骚包的枯草黄发。清野这个柔里柔气的名字就是他给取的。因为他老婆叫清水，他叫顾野，所以他想都不想的就给他儿子取名叫清野，顾清野。

　　清野一边腹诽一边往厨房走去。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家常菜，红烧豆腐、荷兰豆炒腊肠、清炒芥蓝外加一份牛肉丸萝卜汤。

　　清野喝了一大口牛肉丸汤，胃里立即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虽然他老爸毛病多多，但还是有一两个可圈可点的优点的，比如说烧得一手好菜。

　　据他老爸自己的自传说的是，在遇见他老妈之前，他是个只会打架的地痞流氓，为了能娶到心仪的女人，他开始学着收敛，学着道上的做事方法，学着拉拢人，扩大自己的生意圈等等。听他说的时候清野也十分好奇，好奇他妈妈是个怎样的女子，能让他这彪悍的老爸乖乖投降。可惜老妈在他刚满三岁时就因病去世了，他可能连一声妈妈都没来得及叫出口。

　　在他老妈离去后，他老爸似乎是为了弥补他缺失的母爱，挥着粗壮的胳膊就开始学做菜。从一开始的烧焦到后来的越来越精湛。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老爸依旧十年如一日地给自己做晚餐。就是这点感动令清野忍受了他诸多的臭毛病。

　　但有一点清野耿耿于怀的是，他老爸凭着今日的地位加....那张小白脸，桃花运也是不断，但他从未带过哪个女人回家，更别提说要娶哪个女人。

　　清野开始以为老爸是在意他的感受，十分感动，但又不好意思当面讲出肉麻的话。于是在两年前他老爸生日的时候，他真诚无比的，用一颗好儿子的心，给他老爸编辑了一条短信：

　　“老爸，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付出，我都知道。也知道你最近在追求藤原高中的那位女教师，她人挺好的，也漂亮。你要是想给人家承诺就给吧，我不介意，真的，你不用在乎我的感受。希望你幸福。”
　　——清野

　　结果老爸只回了一句：“你算哪根葱？”

　　气得清野三天不跟他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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