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道系公主

　　陆秉德一回县衙，便拿出了床底下一个红漆木盒，将玉簪放在下面的一个夹层里，上面则是他偷偷存下的积蓄。一切做完后，他擦了擦额角，有惊无险地叹了口气。

　　“陆郎。”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陆秉德悚然回头，只见屏风旁靠了一名女子，身着绣着粉荷的诃子，外披薄如蝉翼的纱衣，看上去刚睡过午觉，眼角一抹红痕，她咬着纨扇的一角，吃吃笑骂：“死鬼，又到我这来，怎么不敢去那母夜叉屋里？”

　　陆秉德一见是自己小妾，四下乱蹦的心脏立刻惊险地落了地。他也没有解释，只搂过她亲了一下，道：“春娘，我的好娇娇，我立下大功了！”

　　春娘冷笑一声，“你找到那‘祥瑞’了？”

　　“那是自然！”

　　春娘立刻伸出两条雪白的臂膀，搂住他脖子，一改方才爱理不理的神色，撒娇道：“在哪？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陆秉德原本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此事，但温香软玉贴了上来，便忍不住心旌荡漾，又把那盒子拿出来，“这根玉簪就是‘祥瑞’……”

　　“好漂亮！”春娘夺了过来，她翻来覆去爱不释手地看了好几眼，忍不住往自己鬓间一插，转了一圈，笑道：“你不懂，这玉簪的玉可是上品，像咱们这小县城是买不到的。”

　　陆秉德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祥瑞被这女人当成珠宝插在头上，手忙脚乱道：“小心！小心！这可是要呈给圣人的。”

　　春娘转了半圈，面露不悦地坐到他腿上，眼珠转了一圈，“蠢啊你，你既然都说了圣人只是要一个交代，那不如……这东西，我们自己留着，然后……”

　　“不成不成不成——”陆秉德连连摇头，“这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我有十条命都不够。好娇娇，你要玉簪，我替你去京城买去，那些胡商手里，好玩意儿多着呢。”

　　春娘“哼”了一声：“这可是能起死回生的神物，给你一百条命，够不够？”

　　陆秉德一愣，慢慢背着手站起来，踱了两圈，心里一动，觉得未尝不可，但仍然有些害怕，便只闷头在屋里绕着圈。

　　春娘靠在塌上，不急不缓地摇着纨扇。她捏起果盘里一枚葡萄放进嘴里，忽然面色一变，仿佛被卡住了喉咙，整个吐了出来，但这并不能让她好受多少。她弯下腰，一边捂着喉咙，一边摸索着拔下鬓间那根玉簪，颤颤巍巍地往颈间刺去。

　　“春娘。”陆秉德大惊，又不敢把玉簪一把打落，手足无措地抓住她的手，“你在干什么！”

　　春娘惊恐地望了他一眼，右手猛地一动，尖利的玉簪“噗嗤”一声刺进颈间，鲜血溅了陆秉德满头满脸，她嘴唇大张，眼眶深陷，脸上的皮肤迅速干瘪下去，露出根根突起的血管。

　　陆秉德愣了片刻，大叫一声，惶惶然跑了出去。

　　……

　　尸体上被盖了白布，陆秉德失魂落魄之余，没忘记把玉簪拔出来洗洗干净。他颓唐地坐在地上，看着众人在面前忙忙碌碌，间或掏出一张符箓，除了忽然燃起的火光把他吓了一跳之外，再无任何反应。

　　“暂时被吓蒙了，自作自受。”崔玄释瞥了李青珞一眼：“说报应，报应就来了，你这乌鸦嘴是哪位高人的真传？”

　　李青珞一本正经地回道：“独此一家，怎么，想拜师？”

　　崔玄释被她蹬鼻子上脸的功夫惊到，翻了个白眼，走到一边去了。

　　张清都掀开白布，只见这下面的尸体和当初蒋五郎死时相差无几，一个肌骨丰盈的美人眨眼间变为一具干枯的尸体，唯一一点不同是，她嘴巴大张，甚至可以塞下一整个鸡蛋。

　　张清都盖上白布，道：“这次很显然，是被生生吸光了精魄。”

　　李青珞拿那根玉簪在太阳底下看了看，“难道这里还住了恶灵？”

　　张清都叹了口气，“青珞，你别再猜了，越猜我越乱。”

　　李青珞：“但是，若非有恶灵附身，她怎么会做出这种奇怪的举动？”

　　尸体被人抬了下去，一旁陆秉德忽然幽幽来了句，“她还会复活吗？”

　　众人面面相觑，还没回答，他突然蹦了起来，一拍手，大喊道：“站住，春娘她没死！没死！哈哈哈——我有祥瑞！我有玉簪！”

　　“完了。”李青珞道：“我该不该告诉他这玉簪是用来钓鱼的饵？”

　　陆秉德三步并两步上前夺下春娘的尸体，争夺间木架子一偏，尸体掉了下来，砸在地上，还滚了几圈，除了陆秉德，其余人都避之不及，一时间院中鸡飞狗跳。

　　李青珞抬首望了望天，忽然觉察到了不对劲，环顾了一圈，最终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一个仆人身上。未等她提醒，其余人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冲了上去。

　　那仆人长着一副搓衣板似的身板，被人推搡在地，忽然间目露凶光，捏住一人脚腕将其扯倒，他胳膊比那脚腕还细，这会单手把那人摔在了墙上，而后掐住了自己脖子。

　　“故技重施！”张清都喝道：“别让它跑了！”

　　五行符飞了出去，牢牢附在地上，倏地窜起熊熊烈火来，张清都等人训练有素地就位，吐信长蛇般的火势裹挟着蜿蜒而下的玄雷，而后“锵”一声，剑光从每人各自的腰间齐齐飞了出去，引下的五雷将那人前胸后背扎成了冒着焦烟的刺猬。

　　那人不出所料迅速腐朽了下去，但还没有死，周身翻滚着一团黑气。这“人干”被火舌束缚着，身上插着五柄剑，居然还不断挣扎，力图拼个鱼死网破。

　　张清都御剑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道：“小心。”

　　李青珞道：“张师兄要留活口？”

　　“看样子是。”谢煜与其同在一旁看着，这些弟子平日里配合默契，倒不用他插手。他盯着那火中的“人干”，眯了眯眼，“……怕是没那么容易。”

　　话音方落，“人干”怒吼一声，将一柄剑从身上逼了出去，张清都以为它要反击，正欲抵挡，剑光一闪，直接从它天灵盖上插了下去。“人干”抽搐了一下倒了下去，黑气慢慢显露出人形，那人身着甲胄、腰佩长剑，脸被隐藏在血迹斑斑的盔甲下，看不清面容。他抽出腰间长剑，迅速而果决地往脖子上一抹，眨眼间的功夫，便魂飞魄散。

　　燃尽的火符被风吹散，地上只剩下两具尸体。张清都等人皆是目瞪口呆地收回了自己的剑，怔立在原地。

　　“自杀？”

　　不知谁小心翼翼地说了句，谁都没接话。

　　许久，张清都道：“刚刚那恶灵装扮，是一名军人。”

　　他扫了一圈众人，最后看向谢煜，“师叔，你知道什么吗？”

　　李青珞手一动，无端想起在山洞里看到的那副画。

　　这时候，一名守门侍卫连滚带爬跑了进来，“县令，外、外头有人说，您手里拿的不是真的祥瑞！”

　　陆秉德脑袋从案几下冒出来，“什么？”

　　张清都忽视了他这句废话，道：“此人有说自己是谁？还说了什么？”

　　“那人自称凌霄真人，起先他在门口叫嚣祥瑞是假的，小人以为他在胡说，后来他便开始破口大骂，骂的是各位道长……”

　　“骂什么？”

　　那侍卫退后几步，生怕他们会暴起伤人，“他说，亏你们正清派自诩名门，那婆娘叫什么狗屁祥瑞，你们也学得像模像样，不如，叫、叫两声汪汪……”

　　饶是张清都这般好脾气，也难忍这口恶气，怒道：“岂有此理！”

　　“他怎么知道是假的？”李青珞思忖片刻，下意识转过头，“谢煜，那人是……”

　　她身边早就空无一人。

　　凌霄真人一身黑袍，脑袋遮得严严实实，站在县衙门口破口大骂了一阵，直到半点儿唾沫都骂干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他才走了三步路，忽觉脑后刮过一阵风，一回头却是空荡荡没一个人。他把兜帽戴紧了些，在脚上贴了两张疾行符，一瞬间便出了几里远。

　　凌霄真人腮关紧绷，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无形的身影离自己愈来愈近，自己却始终找不到那人到底在哪，一咬牙又贴了两张，脚下经脉之气运到了极致，几欲绷断。他一边回头搜寻，一边如无头苍蝇一般慌乱地窜来窜去，试图混淆那人的视线。若是现在有行人得以看见这一幕，他只会感觉一个黑点在自己眼眶里一闪而过。

　　“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凭什么觉得我比你慢？”

　　忽然冒出一个声音，在凌霄真人正前方。

　　他悚然一惊，脚下来不及停，差点摔个狗吃屎。

　　谢煜靠着树，微笑道：“学狗叫？你要不先来个？”

　　凌霄真人两道藏在阴影中的目光紧紧盯了他一会，十分具有自知之明，方才骂得痛快了，现在也很冷静，一点儿也不想逞匹夫之勇，直接避其锋芒，往另一侧窜逃了。

　　谢煜正欲飞身跟上，一声裂帛般的马啸声划破长空，他面前凭空出现了百来个身骑战马、披坚执锐的骑兵，皆穿着黑甲，面色似铁，长戟如林，刀尖寒光如星。

　　远远传来凌霄真人的命令，“拦住他！”

　　那百来人齐齐道：“喏，殿下！”

　　“殿下？”谢煜手慢慢搭上剑柄，“这穷得冒酸的玩意儿算哪门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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