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醉金迷

　　江追与章一牧约在芭提雅相见，再一同乘船到格兰岛。
　　江追向郑源鸣早请了两天假，提前飞到了泰国，在曼谷并没有多做逗留，独自乘大巴来到芭提雅，因而与章一牧的出发时间也巧妙地错开了。
　　一月的芭提雅气温仍高得吓人，江追穿着轻透的雪纺长裙，只要一出门，就被热出一身汗，也就只有昼伏夜出，稍带能抑住汗腺因逆环境而生出的不满。

　　原以为章一牧要过两天才会到，可傍晚时分，乘电梯下楼，她刚出酒店的电梯门，视线就撞上了大厅皮质沙发里静坐的“男伴”。
　　他面对着电梯口而坐，有一种“我就等你下楼”的固执。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江追迈着很大的步子，小跑过去，受裙角的束缚，她又迈不开腿，立定站稳时险些因惯性栽倒，是章一牧半起身，双臂扶稳了她。
　　她近日重心不稳，堪比两米的巨人。

　　章一牧笑了笑，他向来绅士有礼，尤其是眼神，绝不刻意地打量人，今天却“斯文”地将目光在她身上晃了又晃，最后落稳在她低开的胸口上。
　　“要是早点知道能看见你这样，我能来得再早些。”
　　江追非常刻意地将胸前的布料往上拉拽，尽管知道是徒劳，可还是不自觉地以赧红的脸回馈他的热情。
　　章一牧拉上小尺寸的拉杆箱，牵上她的手，重新带她走回电梯。
　　“走吧，陪我去放下行李，再陪你用餐。”

　　章一牧入住的并非酒店最高档的套房，但贵在楼层高，视野开阔，迈入阳台便能俯视宽阔的海岸，亮橘色的霞光静静地伏在海域一角，一步步地燃着这片浩瀚的海，风浪大了起来，淹没远离海水的干沙，在细腻的砂层上留在更深的印记。

　　“很喜欢？”章一牧额前的碎发沾上了小水珠，像是刚洗了脸，有几滴摇摇欲坠。
　　江追抬手，两指在发端轻一捻，她的指尖就湿润了。
　　章一牧挑了挑眉，像完全诧异于她的举动。
　　“很好看。”江追说，她轻笑着指海景，“不是那儿，是你。”
　　稍顿了片刻，她自顾朝门外走，几步后，面不改色地回头道：“你可比那一片受污染的海域好看多啦！”

　　章一牧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近她。
　　江追再一次半仰着面，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他，上身是象牙色的亚麻衫，宽松的小方领露出了他流畅的锁骨线，隐约可见的胸膛透露着男人性感的身形。
　　这比江追见过的许多男艺人身材还要好。

　　他们走在沿海道时，天已逐渐暗沉，各家海鲜饭馆都已撑起露天桌椅，招揽游客。
　　“你确实不大喜欢这里。”二人都快走到了沿海马路的尽头，章一牧说。
　　江追认可地点头，下巴朝污染严重的大海一扬，“海景不迷人，很难喜欢上。”
　　她叹了一口气，贴着章一牧的手臂近了些，才歉然道：“要你陪我来这里，很委屈吧？不过……格兰岛比这里的海景美得不止一丢丢，岛民也很质朴，就是条件略逊了些，你到时候可别怨我啊。”

　　章一牧低头，对上她瞳孔里的微光，轻笑了一声，牵起她的手，搭上他的臂弯。
　　江追想缩，她手掌心汗淋淋的，而章一牧又将袖口挽到上臂，这一挨着，粘腻的很。
　　“我又不会嫌弃你。”章一牧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将她的手牢牢地扣在手臂上，“你能邀我一同来，哪怕是寸草不生的孤岛，我也愿意尝试生存游戏。”

　　咸湿湿的海风熨帖着脸，缓过了闷热，又密密稠稠地钻进相贴的肌肤，微微跃动，她的指尖一激，翘了起来。
　　却又服帖地匆忙落下。
　　他笑了。

　　两个都不大想尝试露天排挡的人，最后竟原路折回，走进了国内处处可见的麦当劳。
　　“真没想到出了国，还要吃这些。”江追点完餐后坐下，耸了耸肩。
　　但也不是一无所获，点餐时，她听见了章一牧抑扬顿挫的英式语调，比她无数次脑补的都要流畅深沉，负责点餐的小姑娘都羞红了半张脸，似乎从他口中蹦出的不是餐牌上刻板的食物名，而是一段段迷人的情话。

　　江追啃了两口汉堡，就干得吃不下了，她问对面吃得津津有味的人：“这么好吃？”她倾身，要去探一探他手中还剩一半的牛肉汉堡，咕哝道：“难道偏心，做的不一样？”
　　话还没说完，章一牧就将汉堡转过来，伸到她嘴前，笑道：“吃一吃不就知道了？”

　　江追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就着他咬过的那处啃了一大口，皱着眉嚼了又嚼，味觉与头脑并用地品了又品——沙拉酱还是沙拉酱，面包块还是面包块，就连牛肉也是同样老劲的。
　　“一样的嘛——”她有些委屈地看向章一牧。
　　他嘴角高高地扬着，露出一行洁白的牙齿，玩味地看着她。
　　……又中招了。

　　“老谋深算！”江追恨恨地蘸番茄酱，薯条都被她折断了。
　　一刹那，她的脸迎着一道压迫的风，不容忽视，抬眸见章一牧敛了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江追，我不比你大几岁。”
　　“我……知道。”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成语不都是用来夸张形容的么。”
　　“你确定要和语言学双学位讨论这个？”章一牧倚着椅背，眉骨轻松地一动。
　　“你还研究过语言学？”从一个商业手段冷厉的男人口中得到这段经历，无异于圈内的某条爆.炸新闻。

　　“谈不上研究，喜欢而已，中学时代有些过分沉迷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当然——”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家里的情况不会允许，在英国很少有人因为单纯感兴趣而修读这门专业，研究的话，更是敌不过现实。”
　　江追认可地点头，“我转到国内学表演，父母就差没派人将我直接绑回家，不过……”她得意地笑了笑，“那是我大三的事了，他们再如何反对也要等我修读完本科课程。”

　　“第一次听你谈起大学时光，这次婚礼的新郎新娘也是你同学？”
　　“新娘是同班同学，新郎是话剧社的副社长。”江追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颇为感慨地一笑，“当年我们的感情都很好。”
　　章一牧不追问，只点头道：“感情不深的话，也不会让你丢下手上的工作，大老远跑来。”
　　“那也多亏阿盛近期没有工作安排，这一个月他都呆在剧组拍戏，我只要能赶回去，参加他的杀青派对就行了。”

　　沉默了几秒，章一牧沉声道：“如果我不了解你，一定以为你和他除了工作上的拍档感情，肯定掺杂了暧昧的桥段，江追，你老实告诉我，对你来说，是不是没有比他的工作能令你更上心的了？”
　　江追愣神期间，也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神态的变化，嘴角明显压了压，眉间有股不大善意的情绪拧着，每一秒的面部神情都在传递，这位除了是章一牧外，也是圈内资源可以一手遮天的章总。

　　“你都说了，那是工作，我向来不会将感情和工作混为一谈。”江追笑着问他，“你也是吧？”
　　章一牧失笑道：“江追，你以为我在介意他的存在？如果真的介意，你觉得他还能有戏拍，有活动接？”
　　江追的心头猛地一跳，她的这些小聪明只能贻笑大方，是对他的不尊重。
　　如果说提到娄盛的前一秒，二人上演的是言情浪漫戏码，那这一秒已经被“第三者”冷了场，抓了现行。

　　从回酒店，到电梯门在江追入住的那层打开，一路都无多余的交流，仅停在“走吧”、“小心点路”这样刻板的提示音。
　　江追走出电梯，听见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心中随即奔腾出侥幸心理。
　　呼，他还能当作无事发生。

　　“江追，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章一牧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按了电梯按钮，留给她回头的时间里，他半个身影已经缓缓被电梯门隔开。

　　江追隐隐地听见有叹气的声音，是从她心中发出的，所以她在房间静默地坐了好一阵子，又下了楼，拐出酒店，在附近的小街上转了好几道，拎了满满两袋子的水果回来。
　　如章一牧所说，她不了解他，甚至连他的口味也拿捏不准，所以芒果、西瓜、菠萝蜜之类各种热带水果都挑了一盒，让店家切块精装。
　　想必总有他喜欢的。

　　可她若是料得准章一牧另有安排，她肯定不会贸然推开那道半开的房门。
　　好在她心理素质过得硬，对活色生香的画面也极为熟稔，看到小花凌昕攀上章一牧身体时，只是愣了几秒，靠墙而站的章一牧视线对上她时，顿了顿，却面不改色，只皱眉问：“你怎么来了？”

　　不知为何，这话一出，江追原被自我说服的心里涩然可感，更细致地观察到章一牧微敞的前襟凌乱，起伏不平，头发也耷拉在脑门。
　　凌昕回头，娇媚的眼神立刻转哀怨，全无被撞破的尴尬，急速地贴紧了他，低胸的V领也坦荡荡地蹭紧，曾经半身不遂的身段异常灵活。

　　江追挑了挑眉，缩回半个身体，玩味地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来了，不过，确实来的不是时候。”她将两个笨重的袋子不动声色地拎到身后，“章总，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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