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时间稀释的情感

　　第23章彼岸花的爱情 1

　　显然，刘兵极力的说服教育并没给大望带来多大的心理安慰。他仍然固执地认为格子嫁给自己只是一时冲动。而直到他逼问格子究竟她爱的是谁时，格子竟然选择了沉默。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格子目光呆滞地坐在冰冷的地上。此刻，她对此早已失去了知觉。她不再痛哭，因为已没有了哭泣的勇气。很多年后，那段痛哭的经历依然影响着她的生活，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刘兵一直在懊悔，在心里将自己形容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恐怖分子。她终于清楚地认识到王申对自己深刻的评价：你的存在对所有人都是个威胁，和天花辟癀登革热是一个性质。而现在刘兵又给自己一个新学名，ADIS。
　　都怨我，这张该死的嘴！刘兵使劲儿地抽着自己嘴巴。
　　格子没说话。她无力地拉住刘兵的手，头慢慢靠向刘兵的怀里，仿佛这样就能逃避整个世界。
　　为了不耽误行程，大伙还是依照原计划返程。只是刘兵和格子对调了位置。一路上刘兵都在和大望解释。大望激动的问，我是不是顶个正式的头衔，其实做了无辜的第三者？
　　你我这些年的哥们儿，你竟然不相信我！刘兵瞪着眼珠子好像要把大望吃了似的。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信我自己！大望眼角已经模糊了。
　　其实在大望心里，格子一直是个完美的女性。从第一眼见到她时，自己这颗懵懂少男心就蠢蠢欲动了。记得那是个瑰丽的夜晚，和刘兵相约一起K歌。而他意外地结识了刘兵身后的这个女子。她一袭红装，嘴角抹着淡淡的笑容。她明亮的双眸似乎有种震人心魄的感觉。从那一刻起，大望的眼睛就再没离开过格子。格子的一颦一笑都令他陶醉，甚至痴迷。得到格子电话号码的那一刻，他觉得幸福已经离他不远了。
　　可忽然有一段时间，格子没了消息。他焦急地等待着，担心格子会不理自己。他给格子打了无数个电话，信息发到手机欠费。后来渐渐地绝望了，心想格子看不上自己了。不过令他惊喜的是，格子那段时间原来是在住院，而出院的第一天就邀请自己共进晚餐。大望兴奋极了。从此两人就开始了浪漫爱情。大望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博得美人一笑。他不惜装成小丑的样子，只为逗格子开心。
　　可抱得美人归的同时，大望却深切地自卑着。格子是电台的主持人，有稳定收入的工作，让人羡慕的知识分子家庭。而大望呢，父母是有钱的土财主，听说鲁迅的书好就论箱买的主儿。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君子专动口和手。六年级时就因为打架进了校长室；初二那年，要不是他妈给老师下跪赔礼的，自己准被强退了。学着古惑仔的样子，拉帮结派地大搞流氓义气，直到现在，狐朋狗友遍地都是。工作一直都是块心病，除了仪表堂堂之外，其实大望就是个半文盲。这样整日闲晃悠的主，想配上格子那得多不容易。
　　所以，大望嫉妒除他之外所有可以接近格子的男性。他有种隐隐的不安，觉得格子不可能看上自己。可事实总是出乎意料的，他俩叫着劲的就结婚了。现在，一直深藏在心里的疑问终于被解开了，原来只是一头热的爱情！
　　想到这，大望竟像个孩子似的抹起眼泪。
　　你别哭啊，一大老爷们儿的！瞧你们两口子，新婚蜜月都哭哭唧唧的，你说你俩不般配么？
　　那我问她爱不爱那孙子，她怎么就不说话呢？大望声音颤抖，你说她心里有我么！
　　你说她和周斌……那是她的从前。
　　刘兵给大望讲述了一个苦涩的爱情故事。
　　此刻，格子静静地坐在王仲车里，侧头倚着车窗，凝视着幽兰的天空，脸上留下斑驳的泪痕。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沐浴在阳光下的爱情总是悄悄地来临。
　　格子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踩着轻快的步伐正走在校图书馆的路上。裙角随着清风飘起，就像海里调皮的浪花。因为刚刚被推举成为学生会文艺部长，格子显得异常兴奋。
　　她来到音乐类书架前，寻找那本叫《十色彩虹》的书。只是，那本书在书架的第一层，很高，格子只好踮起脚尖，可手还是碰不到书沿。就在她做最后努力的时候，一只大手从她头顶掠过，拿起那本《十色彩虹》，然后递给格子。
　　在阳光的映衬下，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在这个角度看显得非常高大，像是从光芒里走出来的。高挺的鼻梁下，一对薄薄的嘴唇。他轻轻地问格子，同学，你是要这本书么？
　　嗯。格子小声地回答着。她的心跳就快暂停了。
　　男人留下一抹淡淡的微笑，转身消失在光芒中。
　　格子像被定格一样站在原地，她那颗懵懂的心也随着那温柔的笑容一起远走了。
　　那是格子第一次见到周斌。
　　格子是个甜美的女孩儿，文艺也好，像降落在凡间里的天使一样纯洁。当然，这是男生在情书中形容格子所用的词语。她是学校里的校花，自然有很多男孩子追求。可格子却满不在乎，从不为之动容。直到那个美好的下午，遇见那个帅气的男人。
　　最近，她每天都偷偷地在走廊里徘徊，向办公室里张望。因为她要看到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人。她喜欢上了这个人，喜欢上了这个新来的老师，周斌。格子打听到周斌是师大刚毕业的学生，来到这所中学做实习老师。每次听到他朗朗的笑声，格子就会被深深的吸引。只要周斌走到哪里，格子的目光就会跟到哪里。于是，格子开始了苦涩但很幸福的暗恋。她经常会装成不期而遇地和周斌打招呼，或者是以学生会工作为名找主授语文的周斌请教问题，周斌对她幼稚的问题都很耐心地解答。格子经常傻傻地坐在那里注视着周斌，欣赏他的帅气和温和。
　　暗恋是美好的，因为它可以给人们带来无限的幻想与憧憬。有种淡淡的，甜甜的，甚至有点苦涩的味道。
　　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格子抱着一盆发芽的植物，在操场上的长椅上晒太阳，目光注视着眼前有着鲜亮的绿的小生命。
　　你的小伙伴很可爱。这时周斌出现在她面前。他弯下身子，仔细地端详着它。
　　谢谢，我也觉得。格子闪烁着明亮的双眸。只是，现在都六月份了，它还不开花，我爸爸骗人！她撅起小嘴，俏皮可爱。
　　周斌在它旁边坐下，捧起那小家伙，微笑着说，你爸爸没骗人。它的确会开花，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老师你认识这种花？
　　周斌微微地点头。它叫彼岸花，夏日发芽，秋分时节才会绽放，只是……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忧伤。
　　格子很奇怪，老师，只是怎么了？
　　它也叫双生花，一株二艳，会一起摇曳一起旋转。只是会一朵生长，一朵枯萎。
　　为什么？格子很惊讶。
　　就像一首诗所说，其中一朵必须不断吸取另一朵的精魂，否则两朵都会败落。依附而生，依附而死。周斌长叹道，即使分别在天涯海角，也公用一个灵魂。
　　格子拭去眼角的泪水，嘴角竟泛起淡淡的笑。和很多年前是一样，天空依然是那么湛蓝。
　　格子，你在笑什么？王仲侧头问。
　　我在笑，双生花注定不能拥有同一片天空。格子喃喃地说。
　　校方领导决定委派周斌和几位音乐教师撰写新校歌。校合唱队要在新学期联欢会上表演。作为文艺部长的格子，负责指挥。在学习新校歌这段时间里，格子一直跟在周斌左右。认识已经很久了，两人相处得更像一对知心好友。周斌起初并没在意自己的这个特殊的学生，可就在公演的前一天，这段纯洁的师生的友谊变了质。
　　放学了，可格子却没离校。她蓄谋已久，只等这一天。她知道周斌是住校老师，会在学校锁门之前回到宿舍。一年来自己苦苦地思念，格子觉得有必要和周老师说清楚。她没有回家，而是躲在音乐教室里。因为她知道，这里离周老师宿舍最近，不到一米的距离，可以从这的窗户直接看到周斌的房间。
　　果然，在学校关门的时候，格子听见对面房间里有了动静。她兴奋地跳着脚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这种大胆的行为让格子有种莫名的冲动。
　　周老师！
　　周斌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很意外。现在，除了校门口保安室里的大爷之外，这学校应该没人了。自己是外地人，校方才特批自己在这住下。他四下搜寻着声音的来源，发现对面楼里的音乐教室里站着一个女孩儿，正在和自己招手。仔细一看，原来是格子。
　　你怎么还不回家？周斌很纳闷。
　　我……我家人不在家。格子撒了个谎。
　　那你去朋友家住啊，怎么能在教室里过夜呢。周斌用老师惯有的口气说。
　　哦。格子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你没地方可去么？你的亲戚呢？
　　我没有亲戚。格子很小声地回答，因为她这个谎说的有点过。周老师，你来接我，我害怕。
　　周斌想想说，好，你等我，别动哦！
　　在周斌赶到这栋楼里的这十分钟里，格子心里痛苦地挣扎着。究竟怎么和老师说呢，早知道这么难就写情书说了。她来回地踱着步，十分焦虑。直到听到周斌的脚步声，格子才晃过神来。
　　周斌气喘吁吁地来到格子面前，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周斌笑了，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不是，我说真的！格子死撑着。
　　那你就没有地方可去么？
　　格子使劲地摇摇头。
　　那好吧，你可以去我那，我睡这里。
　　周斌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安排。他领着格子来到自己的宿舍，嘱咐格子不要乱跑。格子拉着周斌，说她害怕，让老师多陪她一会，有些作业也想问下老师。扭不过她，周斌只好同意。
　　周斌的宿舍其实是个教室和办公室的夹层，空间狭小无比，布置也很简单，一张木制单人床，一张办公桌和一个没椅背的凳子。桌子上堆了一大摞书，都是关于文学的。周斌喜好文墨，墙上还贴着他写的大字。
　　格子正仔细端详墙上的这副字，这时周斌端来一杯水，递给格子。天已经渐黑了，他要求格子把作业做好后就睡觉。他刚转身要走，格子就拉住他的手说，那边没被子，老师也睡这吧。
　　周斌笑着说，傻丫头，这连多余的床都没有，我还是去隔壁睡。
　　周老师……其实……格子鼓足勇气，将心里话大胆地告诉了周斌，老师，其实我喜欢你！
　　什么？周斌听一愣。
　　是，我说我喜欢周老师。格子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两人陷入了沉默的对视中。周斌很意外，这女孩小小年龄竟然有这种想法。但他理解，青春期都会有这种单纯的躁动。他耐心地给格子解释了她此时的心态是不正常的，并教育格子应该好好学习。
　　就在周斌长篇大论地讲道理的时候，格子忽然一把抱住了他。她的眼里擎着泪水，老师，我真的喜欢你！
　　周斌不知所措，他痛恨自己，因为他有种莫名的冲动。你还是个孩子！
　　我都16岁了，我是女人了！格子倔强地认为她已经长大了，成熟了。
　　周斌觉得很好笑，这个可爱的小女生想法真单纯。可是，身处异地的他，在这样平静的夜晚一直都是孤独一人。每到夜深人静时，他都渴望着家人的关心。而眼前这个无话不谈的小朋友，他觉得异常亲切，所以他犹豫了。
　　那夜，平静依旧。只有两颗炙热的心，在互相碰撞。他们犹如相濡以沫的鱼儿，体味着彼此的温暖。寂寞遭遇渴望，迸溅出激情的火花。也许，这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有时候，只一念之差，很可能铸就一生的悔恨。
　　几只青鸟从上空飞过，划出美丽的弧线。格子将手伸出车窗外，随着青鸟留下的轨迹慢慢挥舞着。疾驰的速度带来刺骨的风，却洗涤着忧伤。当时间随着成长慢慢流逝，沉淀下来的，是曾经最美好的记忆。
　　格子在心中默念着，双生花，依附而生，依附而死。即使分别在天涯海角，也公用一个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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