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布啷当

　　78 缤纷落叶
　　石砬山麓，缭绕的晨雾渐渐散去，蠕动着雾团的洼地早已变成了一个大水库。不过，这里依然是白雾眷恋的地方。塔吊，施工中的新建厂房。王昊同郝书记从厂区内走出来。

　　休闲度假的人们在岸边垂钓，在农田中採摘。
　　“老哥，你摘了这么多的茄子，我钓了不少鱼。咱们今个鲇鱼炖茄子，撑死你这个老爷子。”
　　“不，今个去迎宾馆。”
　　“你不是自己开伙吗”
　　“宾馆的经理回来了，（耳语）都说漂亮。去看看。”
　　“人家去青蒿厂上班了。”

　　厂办，燕红柳练习打字。
　　王昊从工地回来，在电脑前坐下，一边向工程经理交代工作。一边眼睛瞅也不瞅，双手就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出一行行字来。
　　燕红柳看着，心里羡慕极了。

　　看到燕红柳发来的“请回话”的短信，王正正拨通了她的手机“在哪儿呀？”
　　燕红柳“在山庄，我买房了。”
　　王正正“买房好啊。你买房子干啥？”
　　燕红柳“住呗，不能老租房子住啊。孩子出事后，大家都来看我，手里有几个钱，山庄的房也不贵，就买了。刚才，我去买电脑送回来，车上看见你在石砬山。晌午，你过来看看，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王正正“你家在哪儿？”
　　燕红柳“离石砬山不远，从公路往上走。你打电话，我下去接你。”
　　王正正“今个我有事，去不了。等哪天有功夫再说吧。”
　　燕红柳“这一阵子，你家电话是不是换号了，往你家打几回电话，都打不通。”
　　王正正“电脑上宽带，座机号变了。”
　　燕红柳“换号也不告诉我一声，我的电话号你不是知道吗？手机怎么也打不过去呀？”
　　王正正“忘交费了，手机号让人家给消了。”
　　燕红柳“再弄个卡，没手机怎么行。现在，我们住的远了，不能象过去那样常见面，可是，来往不能断，有没有事也要经常通通话。别寻思别的，年前我病了一场，班都不能上了，饭也做不了，整天昏昏沉沉的。过年的时候也没去看你们，后来想打电话来的，也没打，觉得光打电话也没用。方姨他们都挺好吧？”
　　王正正“还行。”
　　燕红柳“有事，给我打电话。”

　　方华“仲竹青来电话了，是孩子结婚时别忘了给她发个请帖。”
　　王正正“孩子跟谁结婚？”
　　方华“你说跟谁结婚？你忘了，咱们不是说好娶红柳做儿媳吗？婚礼用品我在网上都敲定了。你就准备网银吧。”
　　王正正“我没有网银。”
　　方华“没有网银，人民币也行。”
　　王正正“你还真把这个当回事了，别说梦话了。”
　　方华“这怎么算梦话呢？”
　　王正正“人家燕子十有八九都有主了。”
　　方华“有主了？和谁？我咋不知道。”
　　王正正“跟谁还非得告诉你呀？”
　　方华“差不多吧。我告诉你，你就准备请乡亲们来喝喜酒吧。”
　　王正正“不用你来跟我唱喜歌。我问你，要是跟咱们小子，还用得着她买房子吗？还说不上跟谁结婚呢。”
　　方华“她买房子就不行了？现在，男女平等。”
　　王正正“这里肯定有问题。”
　　方华“是人家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你是嫌这个儿媳岁数比你儿子大，还是二婚吧？我告诉你，一个女人是不是个好女人，不在于她是不是二婚。你懂不懂？”
　　王正正“这个，我懂。我的意思是，这件事不是咱们愿不愿意，说了就能算的事。关键要看人家愿不愿意。”
　　方华“人家愿不愿意，还得告诉你呀？你只管把人民币准备好就行了，别的就啥也不用你管了，情等着抱孙子吧。”
　　王正正“这事，你还是别插手。不能强迫命令，以势压人。别说是你，就是她妈都没有这个权利。”
　　方华“好事也得有个月下佬。”
　　王正正“算了吧，就让他们自己处吧。强拧的瓜不甜。”

　　王正正从白楼走过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抬起头，循着声音向上看，见燕红柳在她妈家四楼的阳台上看着他。
　　燕红柳“上哪儿去了？”
　　王正正“镇政府。”
　　“上来坐一会儿，不没别的事吗？”燕红柳放低声音说。
　　王正正“……你家有啥事吗？”
　　燕红柳“没啥事。饭做好了。让你上来吃点饭，没别人，上来吧。”
　　江灿兰也让王正正上去。
　　王正正“不了。没什么事就不上去了，家那面还有点事。”
　　燕红柳又说些什么，声音有些低，王正正没太听清。他觉得面对楼上众多的阳台和窗口大声交谈不太好，摆了摆手就走了。走了一会儿，王正正掏出手机问燕红柳“今天是你妈过生日吗？”
　　燕红柳“不是，今个做的鱼，想让你上来吃点。”
　　王正正“没事就不去了。已经快到俱乐部了，就这么的吧。”

　　方华“仲竹青又来电话了，问婚礼请帖到底能不能发给她？”
　　王正正“这事你别问我。”
　　方华“不问你问谁？如果，她碰巧赶上，我们也不能撵她。对不对？可是，她最好还是别来找麻烦，她来了，一旦犯了糊嘟，以老丈母娘自居起来就坏菜了。”
　　王正正“别说梦话了。”
　　“吱——吱——”手机响。
　　“哪位？啊——好……好，要和你说话。” 方华说着就把手机递给丈夫。
　　王正正“谁呀”
　　“正正，我是竹青。”
　　王正正听了，禁不住一怔“啊——你好，你好。你今个咋这么闲着啊……”
　　仲竹青“听说你小子要和我姑娘结婚，有这回事吗？”
　　王正正“是吗？”
　　仲竹青“请不请我参加婚礼呀？”
　　王正正“——这个——你说呢？要是有这个事，你又赶上了……”
　　仲竹青“要我说，最好你还是给我个请帖，我有珍贵的礼物要献给我的姑娘和姑爷。我绝不想与江灿兰争席位，可是，总得给我安排一个位子呀。”
　　王正正“……好的……”
　　仲竹青“你跟弟妹再好好商量商量，我等你们的消息。”
　　“……好的……”一时间，王正正仿佛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石砬山脚下，王正正绿荫覆盖，摆满盆栽，根雕的庭院。
　　炊烟袅袅，
　　周少之静静地坐在庭院中，面对着淡淡的炊烟，神情恍惚，默默无言，不知他在想什么。是忘了鱼锅里的叶子到哪里去採了；还是在想有没有必要把脚下的蒿柴再往鱼锅下面添了。悄悄逝去的日子里有太多的事情，就是绞尽脑汁，也只剩下些模糊不清的影子了。
　　王正正邻居家的两个小男孩从搭建在歪脖子老槐树几乎葡匐在地的粗大树干上，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一个小木屋里爬出来。绕到周少智老人的身后，又爬进王正正工作间敞着的窗内。
　　放着根艺，木雕的案子上，蒙在绒布下的东西引起孩子们的注意。掀开罩布，露出一个一尺多高的根艺雕刻，根的形态很有特点，未经雕琢就可以看出修长的肌体和衣纹的动感，面部已经雕得很清晰了，有些面熟，他们好象见过。

　　方华烧好两盆水，放点艾叶。一盆放到卫生间自己用，一盆端到沙发前，还有擦脚的毛巾，喊王正正“洗脚。”
　　王正正“我今天洗澡了，不用洗脚。”
　　“不行，再泡一泡，过这面边来。”方华一向不同意他在桌子前一边泡脚一边拨弄电脑。可是，写到兴头上，怕放下感觉找不回来，王正正就不肯放下电脑。而且，好歌曲演唱就要开始了，他要赶在开播前把这节弄完，所以，还是把盆端到桌子前，脚泡在水里，手继续敲打键盘。
　　“好声音开始了。”方华跑进屋来急忙打开电视，演唱已经开始。

　　“你披星戴月，
　　你不辞冰雪。
　　你穿过山野，
　　来到我的心田。
　　你给我安慰，
　　我不致颓废。
　　你宽容慈悲，
　　我能振翅高飞。
　　你却功成身退，
　　我不及言谢。
　　你不告而别，
　　我才后知后觉。
　　我不致颓废。
　　你宽容慈悲，
　　我能振翅高飞。
　　你却功成身退，
　　我不及言谢。
　　你不告而别，
　　我才后知后觉。
　　……”
　　歌声在不知不觉间被歌手推向摄魂动魄震撼心灵的高峰，方华双膝蜷起，偎在沙发角上，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电视。王正正坐在他的桌前也一动不动地聆听着。整个晚上，两个人就这样对着电视，为已经听过好几遍的好歌曲牢牢地吸引住……

　　梦境中的林荫路在优美的旋律中充满梦幻般的美丽，王正正漫步其间，望着变黄了的长廊的穹顶下，拍拍双手，缤纷的落叶就象许多黄色的记忆，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了过来……举着手机，迎面而来的燕红柳……王昊和燕红柳坐在高高的浪桥上 ，在五彩缤纷的穹顶上轻轻地摇荡……这让王正正很是意外，慌慌张张地四处躲藏，一边忍不住地偷偷观望，不住地揪着自己纷乱的头发 ，若有所悟……心中又荡起《后知后觉》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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