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布啷当

　　62 色 仙
　　礼拜天，王正正的老同事佟福荣来家做客。一个二十多年的老邻居，头一次敲开王家的门，坐下来与王正正喝茶，叙旧。佟福荣对两个人多年的情谊、王正正的工作和人品大加赞扬，说的王正正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他的话又确实是有感而发，恰如其分，不出格。让王正正心里热乎乎的，又不能不接受 。
　　王正正“兄弟过奖了，不敢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咱们都不是外人，不必客气。”
　　佟福荣笑了“还真让大哥猜着了。你知道，我说话、办事和你差不多，就喜欢直来直去。不会拐弯儿磨角，那我就直说了吧。你有个小子，我有个姑娘，两个人还都没成家，也都不小了。今天特来请教一下老哥，看看他俩能不能有缘份，咱们俩能不能成为亲家。”
　　王正正“哦，是的，都不小了，我也没少为孩子的事犯愁啊。姑娘今年多大了？”
　　佟福荣“二十六。”
　　王正正“比我小子小四岁，做什么呢？”
　　佟福荣“在北京打工。王老师，咱们实话实说，我的姑娘可是个好姑娘。你见过我姑娘吧？”
　　王正正“过去整天忙，不着家。这个，你知道。小时候没有什么印象，长大了，姑娘又不在家。”
　　佟福荣“我姑娘，在学校的时候，女班任老师就说她是个林黛玉。你小子，我见过，像贾宝玉。他们是天配良缘，咱两家就结亲家吧。”
　　王正正“咱们都是老人了，知根知底。我没啥说的，就盼孩子能早点成家才好。那就让两个年轻人处一处吧。”
　　方华对丈夫说“佟福荣的姑娘我见过，是有点像林黛玉。性情像她妈，挺温和的。可不像她那个肥大扁粗、咋咋呼呼的爸爸。”
　　于是，王正正心想，这回也许能差不多。便把姑娘的电话号码转给儿子，让他跟姑娘联系。王昊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过了一个月，女儿的父亲又来找王正正，这才知道王昊根本没有和姑娘联系，王正正只好说孩子这一阵子可能工作忙，他再找找他。
　　王正正又找小子，对他说“你妈说这个姑娘挺好的，她认识。你最好跟女孩联系联系，处一处，看看能不能情投意合。”
　　王昊“现在，我挺忙的。正经事都顾不过来，哪有闲工夫管这些事。以后，你就别为这些事再操心了，我自己会处理的。”
　　王正正做不通孩子的工作，不知道怎么答复老邻居。人家看得着你，绝不能让人家觉得你的小子有多么了不起似的，不能伤了老邻居的面子。可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这时，他才觉得自己的嘴太笨，语言也太贫乏。
　　再见到女儿的父亲，王正正只能说些孩子想干事业，暂时还不准备考虑这个问题等等。佟福荣觉得他这是在搪塞他，没诚意，不够意思。挺不高兴，说他的姑娘不是嫁不出去。
　　老邻居的姑娘很快就结婚了，王正正去参加了婚礼。可是，他们之间这种尴尬的局面一时还是难以消除。

　　燕红柳身着照相时穿的牛仔装，坐在王正正的桌前又说起照相的事“今天早上三点醒了就寻思照相的亊儿，从头到尾，怎么换的衣服，怎么照的。就象演电影似的一幕一幕的，直到四点多钟才又睡着了。”
　　王正正“昨个我又去洗了些照片，你看看。这回洗的比头一次好，彩印社的经理说照片拍的挺专业。可是，我这个第一次拿起相机的专业人士，连光圈都得让小徒弟给对好了才能照。”
　　燕红柳“你洗这么多干啥？”
　　王正正“装相册里这套给你，剩下的我畄着。”
　　燕红柳“那怎么行？你往哪儿放，让人家看见了怎么办？”
　　王正正“没事。这是我的作品，我要给小徒弟看看，让他给指点指点。”
　　燕红柳“过去，我还真没照过这么好的照片。照晚了。这些照片要是再提前十年，二十二三岁的时候照就好了。我也从来没有寻思过能这么照，觉得这样照不行。”
　　王正正“这是抢镜头，抓拍。”
　　燕红柳“你懂得美术，有审美观点，会照。北京照的也没有这回好，在生人面前我不自在，不象跟你这样放松，跟你小徒弟也不一定能行。”
　　王正正“不是我会照，是你的形象好。”
　　燕红柳“过去那些照片上的形象你怎么都没看好呢？”
　　王正正“我没说形象不好，只是，觉得没有你日常生活中的形象好。”
　　燕红柳“王老师，从北京回来的时候，在车上买了两本杂志。都是讲爱情的，我可爱看了。书上说世界上，人分三种：色仙、色人和色狼。色仙就是对那些注重心灵交融，精神追求，保持纯洁的异性友情终生不渝的男士的尊称和美誉。他们甘于奉献，不求索取。像爱人，却不是爱人。像情人，又不想占有你。文章说著名的精神恋的鼻祖柏拉图就是这种有品味、有修养的男士的典型代表。”
　　王正正点点头，他觉得她知道的还真不少。
　　燕红柳“现实生活中色仙虽然并非风中的传说，却鲜如凤毛麟角，可遇不可求。不是谁想做就能做得到的。你可以有一个美满的婚姻，却不一定能有个纯洁的异性友情，它是上天奢侈的馈赠。可是，这些却让我遇到了，我跟闺蜜们说，这三种人都让我遇到了。王老师，这个色仙就是你呀。”
　　“……”燕红柳的表白让王正正感到十分意外和震惊，也让他的心里感到特别的温暖。他知道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从来不曾希翼过也不敢想往的莫大的荣幸，就是做梦他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和色仙联系到一起过。
　　燕红柳“你默默地欣赏我，浇灌我，滋润我。为我的忧愁而忧愁，为我的快乐而快乐，你心里有我，就是从来不说。我知道的色仙就只有你一个，她们碰到的都是色狼。这辈子我可真——幸福。”
　　王正正“我也永远忘不了此生遇到的你。”
　　燕红柳“我跟她们说，你的爱到欣赏为止。她们都不信，她们说，你们一块上北京，关系那么好，一定越界了。我说王老师不是那种人，这么多年连朋友二字都不肯用。待我就像亲妹妹一个样，希望我幸福，遇到有实力的男人总会想到我。谁相信男女之间能有如此纯洁的友情？”
　　王正正“我们能成为朋友，也许就是因为我们谁都没有想到过要做朋友吧？如果说只讲奉献，不求索取是笨人干的傻事，我就愿意又笨又傻。他们说我没得到回报，其实，我得到的回报是天下最好的回报，是他们谁都不曾得到过的。你的理解和信任是上天给我的至高无尚的荣耀。傻人有傻福，这个世界上不是聪明的人太多了，而是傻人太少了。”
　　“什么事？就行你乐，你管不着。”听见手机响，燕红柳拿出来一听，很不痛快地说。收起手机后又对王正正说“照片不知怎么让田喜九看到了，他说你们就乐吧。我说，就乐，不能光行你乐。不说他了，他们心中的好朋友都是酒肉朋友。不是请你吃饭，就是用金钱笼络你，诱惑你。还没有丈夫顺眼，我才不上他们的圈套呢。不能为了那几个钱跟他们跑，毁了自己。咱可不是胡扯乱来的人。再找就找自己看得上，喜欢的，好受的。要真正爱你，能保护你，不嫌弃孩子的。”
　　王正正“不能光看表面。”
　　燕红柳“现在，找个好的不容易，都想跟你玩玩，动真格的都不行。都想保家偷情，别来这套，自己也能过。胡扯乱来，两天半新鲜的不干，丢不起那个人，不值得。就是田喜九不再捅漏子，能让我有个安全感，照样还跟他好好过。你是真朋友，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朋友要是有了那样的事，就走到头了，没什么意思了，不那样更长远。比起那些始乱终弃，因爱成仇的情爱，人们不是更应该珍重纯洁的友情吗？”
　　王正正少言寡语，不修边幅，其貌不扬。燕红柳不以貌取人，对他情有独钟，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让他深为感动。能享受到这种人间真情他觉得此生足矣。

　　“王老师，你有朋友吗？”美术班放学后，一个还在埋头画素描的女孩突然问道。
　　王正正“有。”
　　女孩“有女朋友吗？”
　　这个问题让王正正颇感意外，也有些难以回答。春情萌动的女孩也许是产生了对友情的憧憬，也许是他们注意到他和燕红柳的来往。关于异性友情，王正正有许多话可说，并且引以为荣。但是，他只想把友情，把幸福和快乐珍藏在心中，独自慢慢地品味，不想跟他人分享，也不想用苍白的言语妄谈它。而且，这也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够说得清楚明白的，他不相信懵懵懂懂的孩子能够理解。
　　不过，王正正觉得他不应该沉默，回避这个问题。不能说没有，向孩子撒谎。可是，他也不想说有。便笼统地说了几句“女朋友、男朋友是谁都会有的，只是，有深有浅，有的是爱情的前奏，以婚姻为目的，有的只是纯粹的友情。两种朋友虽然不一样，可都是十分宝贵的人间真情。友情是无私的心灵撞击出的火花，是人生十分值得珍贵的精神财富。”
　　女孩低着头，专注她的素描，没有再吱声。对于王正正的答复不知道她是听懂了还是没懂，王正正觉得他这方面的思维与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懵懵懂懂的友情意识很近似，她应该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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