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布啷当

　　61 照相
　　不算太晴朗的天气，很适合照相的光线。儿童公园僻静的一角，嫩叶初现的疏林，全绿了的草地平静的水面都很不错。
　　拍照却颇费周折，王正正一举起相机，燕红柳就会摆出一种姿势，脸上现出微笑。王正正最不想要的就是这些假象。可是，要荡涤这种陈规陋习并非易事，最后，不谐调的拍照弄得两个人都有些气馁。累的燕红柳懒得动弹，没有心思再故做姿态，也不再瞅镜头了。王正正愿意看到的样子终于在燕红柳的身上出现了。
　　王正正举着相机，照不照不让燕红柳看出来。也不发表任何指示，任她随意走动，换衣服，累了就坐在草地上，忘了照相的事。有时，王正正大声喊她，制造出一些意外却是十分真实的神来之笔，王正正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效果。
　　“王老师，你看那不是苗笛吗？”燕红柳冲着远远柵栏根处，跟一个女的坐在一起的男青年偷偷地说。
　　王正正近视，看不清那个人是谁。
　　“看见就看见，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燕红柳不高兴地说“王老师，咱们上他那边去照，你去跟他打个招呼。不能躲，越躲越会让他觉得有鬼。”
　　王正正并不象燕红柳那样紧张，一边向那边移动，一边抢了燕红柳几个惊悚、悲壮的镜头。
　　“不是苗笛。”燕红柳终于看清了那是两个根本不认识的人。
　　虚惊一场，王正正也乐得不去打扰人家。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从揹包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燕红柳。
　　燕红柳“什么？”
　　王正正“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燕红柳打开一看，脸上立刻露出了孩子般灿烂的笑容“巧克力，你知道我爱吃？”
　　“这是我小子过年带回来的，你姨不喜欢吃，我也总想不起来吃。”
　　燕红柳一定是没吃早饭，显然又累又饿，坐在水边吃得津津有味。
　　“让过去吃饭。”燕红柳接了一个电话说。
　　王正正“你自己去吧。”
　　燕红柳“那好吗？一块来的。为了避开熟人，我特意又窝回站点去跟你坐出租，没想到书记的爱人也在车里，怎么也没躲开他们。都挺不错的，还是去对。”
　　王正正“我去洗相。”
　　燕红柳“别不去，咱们好他们也知道，去了他们就不会瞎尋思了。一会儿，咱们先把胶卷交给扩印社。吃完了你就过去取，两不躭误。”
　　王正正拎着一大兜服装跟燕红柳站在街口等绿灯。田喜九开着私家车驶过，韩会计坐在车里。
　　燕红柳“看见田喜九刚才开他磨帐磨回来的车过去了吗？”
　　王正正“没有。他磨车干啥？”
　　燕红柳“又让人家唬弄了，煤款一分没要回来，弄回来一台破车。没牌照，他借个牌照带我和孩子回他妈家，半道就趴下不动弹了。修理部说这是一台报废车，要修好得花不少钱。外边该的那些积荒还没还，又弄回来这么一个累赘。”
　　王正正“你怎么敢坐他开的车呀？他可能连个驾驶执照还没有，以后可得小心点，尽量别坐。”
　　燕红柳“死就死，早晚得死到他的手里，早死早清静。”
　　饭后，王正正独自去彩印社。把票子递给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出地注视着她在相袋中翻找，生怕人家说照的不行，一张都没给洗。
　　好在工作人员抽出了一个相袋递给他。王正正不知道自己能照成个什么样，没敢看，接过相袋就离开了。
　　走在街上，王正正忍不住把相袋里的照片轻轻地抽出一小股截儿，慢慢地捻开一点，露出照片上的部分天空，清晰的疏枝嫩叶让他觉得大有希望。又把照片往外抽出一点，燕红柳那和日常生活中的一样轻松自然、清清楚楚的面容便呈现在他的眼前。
　　王正正激动得几乎跳了起来，在大街上兴高采烈地走着。

　　回到工作室，王正正把照片全都看了一遍。除了几张手不稳有点虚，余下的几乎都很理想。有恬静清纯中的遐思默想；有风风火火，神采飞扬；有嗔怪惊悚；也有温情脉脉；有浪漫潇洒，也有回眸一笑。神态不尽相同，却都是燕红柳颇有气质的真实面貌。不失真，不呆板，他的想法得到兑现，有些动势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想。幸福之感油然而生，胀满了他的胸膛，了却他的一分心愿。
　　王正正把照片在桌面上摆好，立刻给燕红柳打电话“来看照片吧。”
　　燕红柳“照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跟你过去的照片差不多。”王正正故意抑制住自己的兴奋之情，怏怏不快地说。
　　燕红柳“照瞎了？”
　　王正正“过来看吧，不行咱们就以后再照吧。”

　　燕红柳过来一看，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你骗我。哎呀，我怎么这么胖啊！没想到这么胖了。在班上天天吃好的，喝啤酒。这张最好，我侧面照最好。脸上的花斑这面厉害，下次应该照那面。这个，我是在想心亊。”
　　王正正“这张你在干啥？”
　　燕红柳“……不知道。”
　　王正正“别有风情，略显风骚。挺有趣吧？”
　　燕红柳“我不会风騷。王老师，他们说我象倪萍。你说像吗？”
　　王正正思索了一下说“也象，也不象。外形有些象，倪萍是典型的东方女性，有点太甜了。”
　　燕红柳“甜点不好吗？”
　　王正正“太甜了就有煽情之嫌，太腻了就会让人倒胃口。你既有东方女性的娴惠，又有西方女性的端庄典雅和雍容华贵。”
　　燕红柳“王老师也会挑好听的说呀。”
　　王正正“我不会说好听的，也从来不会恭维人。”
　　燕红柳“今天早上我特意打扮了一番，把绒裤脱了，穿了这双浅色的丝袜。效果不错吧？这套牛仔装上衣长了点，不记扣就好了。头发没乱，马尾辫再往高提点好不好？”
　　王正正“不用。再高了不好。太低了也不好，这样就正好。你拿这么大一兜衣服，田喜九没问你干什么去吗？”
　　燕红柳“他没看见，还没起来。他问我干啥去？我说干啥你管不着，爱干啥就干啥，现在没好话答对他。我这个嘴歪了，我一笑嘴就好歪，弄得我平时都不敢笑了。”
　　“是吗？”王正正还真没发现，因为照片都是朝她那面摆着，他看不出个究竟，就站起来去她那边看。不料，没等他走过去，燕红柳就离开座位，站到椅子后面去了。是想把椅子让给他，还是为了避免与他近距离接触，担心他会利用这个机会亲近她呢？后面这个顾虑，立刻让王正正对嘴的兴致全无，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就退了回来。
　　那阅读过无数次深潭般的双眼，对于他来说还真是有点似懂非懂。

　　郝书记和王正正步行去新村，在高高的水库大堤上遇到燕红柳和白云。
　　燕红柳“郝书记，今天怎么这么闲着？当区长还下来呀？”
　　郝书记“好长时间没来了，碰见王老师，一块下去看看，走一走。”
　　燕红柳“怎么不坐车呀？”
　　郝书记“天挺好，走一走好。”
　　空中有几丝羽毛状透明的薄云，斜阳中却飘下雾一样的雨丝。燕红柳撑起她的折叠伞，支到郝书记的头上。
　　郝书记“不用遮，淋一淋，爽快。雨露滋润禾苗壮，淋点雨长得高。”
　　白云“郝书记还嫌不夠高呀？还想长多高啊？”
　　郝书记“不算高，还不到一米九。”
　　白云“这还不算高，还得多高算高啊？男的就是没有选美，若是有的话，郝书记保证能拿冠军。”
　　郝书记“男的比健美，我的肌肉差远了。”
　　白云“郝书记，大高个儿，年轻又帅气，当官没有官架子……”
　　郝书记“有志不在身高，别忽悠我了，我可跟你说的差远了。”
　　白云“我不会夸人。这都是我婆婆说的，我妹妹在这儿，你们都认识。不信你问她呀。”
　　燕红柳瞅瞅高大帅气的郝书记，又瞅瞅不惧大场面的二嫂，笑而不语。
　　白云“郝书记有志又身高，现在是区长，将来市长挡不住，不信你就等着瞧。”
　　郝书记“我看你是非要把我忽悠到沟里去不可呀。”
　　白云“我可不想看你栽进沟里。郝书记，你说我体格怎么样？”
　　郝书记“不错呀，挺健康。”
　　白云“跟你比我是二等残废，不过在女人堆里也不算太矮吧？可是，今个挂清洁工硬是给刷下来。”
　　郝书记“怎么的？”
　　“说我不夠高，人家要一米六五以上的，我差了两公分。郝书记，你说他们这是招工还是选美呀？你这个区长是不是也得管管他们。”
　　郝书记“招工不应以身高为标准。你一点也不矮，别上火。回去多吃点好的，过年早点去，不行让你妹妹也跟你去。”
　　白云“不用吃好的，长不高了，也用不着我妹妹去。什么好活咋的，过年就是来八抬大轿抬我都不会去侍候他们。此处不留爷还有养爷处，有地方要，有识货的。王老师，咱们都是二等残废，不行你也别给他们干了，上市里去自己开业，我去给你打工。”
　　郝书记“王老师我们可不能放。”
　　白云哈哈地笑起来“哎哟，还没唠夠呢，怎么就到地方了？郝区长，接近点群众，常下来点，以后有功夫咱们再唠。今天，你还要去看环境建设，我们就不能躭误你了。”
　　郝书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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