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布啷当

　　54 纯洁 的异性友 情
　　电梯尚未启用，王正正顺着楼梯跑下十一楼。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撒满了晨光。王正正提着早点走进地下旅馆，轻轻地敲门。
　　“王老师呀？”室内传出燕红柳的声音。
　　“开门吧。”王正正说，让她知道的确是他。
　　门很快就打开了，燕红柳又回到床上，她还没有起来。
　　“有蚊子吗？”王正先问道。
　　“没有。白天不进人，蚊子进不来。”
　　燕红柳穿好衣服，开始洗嗽。王正正坐在沙发上沉默着，杜鹏飞的美意让他忧心忡忡。
　　“他们……想跟我……闹。”王正正说得吞吞吐吐。
　　燕红柳“闹什么？”
　　“……没什么……也许他们不会。”王正正欲言又止，觉得还是不说好，他不想无亊生非。但愿他们能听从他的劝告，适可而止。
　　燕红柳见王正正不肯说，也就没有追问。

　　大家在客厅里喝茶。
　　杜鹏飞“王老师，看过《金蔷薇》吗？”
　　王正正“看过。”
　　杜鹏飞“给大家讲讲好吗？”
　　王正正知道杜鹏飞又想恶作剧，却不能拒绝，他说“看得太早了，只记得个大概。这是一篇文学随笔，讲的是巴黎金鋪里一个老清洁工的事。他替朋友扶养了一个小女孩，常给她讲故事听，有一个故事说金蔷薇会给女孩子带来幸福。女孩出嫁后并不幸福，她对老清洁工说，若是自己能有一朵金蔷薇就好了。为了给女孩打造一朵幸福的金蔷薇，此后，老清洁工每天都要把他从金鋪里打扫出来的尘土收集到一起，筛选金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后终于打造出一朵金蔷薇。”
　　杜鹏飞“可是，女孩早己漂洋过海，远走他乡，不知去向。老清洁工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在孤独和寂寞中闭上了眼睛。最后，人们在他的枕头底下发现了那朵用皱皱巴巴的蓝色发带包裹着散发出一股老鼠气味的金蔷薇……”
　　故事讲完了，客厅里一片寂静。
　　杜鹏飞的目光又落到王正正的身上“王老师，你不觉得老清洁工的下场太悲惨，太让人惋惜了吗？”
　　王正正“老清洁工的梦想毫无结果，实在令人惋惜。但是，人生不能没有梦想，梦想是一首诗，它让人生变得更美丽。老清洁工寄托了无限温馨的梦想照亮了他单调的人生，赋于他一个全新的生命，让他变得与众不同。”
　　客厅里响起马先生用他自制的椰壳乐器吹奏的《小燕子》的旋律，调子低缓而又压抑，好象为它无法冲破这里沉闷的气氛感到不好意思。

　　门庭里，几双新买的拖鞋。
　　杜鹏飞掂量着手中的新蝿拍，笑意禁不住飞上了眉梢。他试图用马先生那种滑稽的喜剧动作寻找拍打蚊虫，可是，很快就泄了气。他跑进书房拿起电话说“马先生，尊敬的卓别林先生，我们天才的喜剧表演大师，我这儿有一支新买回来的绝好的蝇拍，可我真的没有一点幽默的细胞，而且，无可救药。还得大师出山，请您马上过来吧。”
　　放下电话，杜鹏飞举着蝇拍立即跑遍每一个房间，把所有的人（包括保姆在内）统统召集到一起。大家刚在客厅里坐下，马先生就走了进来。
　　他的表演欲望是那么旺盛，一接过蝇拍就立刻进入了角色，用那种视力不好的样子，在众人面前四处寻找可恶的蚊虫。墙上的一个黑点引起他的注意，也让他很怀疑它是不是蚊虫。左瞅右瞧，摘下脸上并不存在的眼鏡擦了又擦，看了又看。才认准那的确是个蚊虫，便揮拍痛击。不料，蝇拍子被刮住，原来那是一个小小的釘子。
　　他懊恼极了，立刻往下薅被钉子挂住的蝇拍。两只手都用上，又拉又拽，就是扯不下来。急得他两只眼睛乱转，让你无法不笑。
　　杜鹏飞更是笑得喘不过气来。他回头寻找王正正，想看看他此时尴尬的模样，可是王正正却不见了，这让他大为扫兴。
　　杜鹏飞“老清洁工呢？”
　　保姆“老清洁工？哪个老清洁工？”、
　　“还有那个老清洁工，我们那个老清洁工呀。老清洁工——”杜鹏飞四处大喊大叫“老清洁工——”
　　书房、卧室、厨房都找了个遍，也不见王正正的踪影，最后，终于在卫生间里把他翻出来。
　　杜鹏飞“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时候洗什么头呀？笑死我了，赶快过来。”
　　王正正并没有跟他过来，杜鹏飞又窝回头去。扯了条毛巾包在王正正湿淋淋的头上，把他从卫生间里拉了过来。
　　蝇拍子终于拽了下来，失去重心的马先生象个醉汉似的东倒西歪，见燕红柳躲开，又拐着弯地跟着向她倒去。那种不跌到燕红柳怀里不肯罢休的样子，让他自己和大家都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哄笑声中，马先生深深地吐了口气，把目光又转向王正正。对他欠疚地笑过之后，便在他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蹲下，把他脚边的两只拖鞋悄悄地捡起来，送到燕红柳那里，规规矩矩地摆在她的脚下。那种畏畏缩缩毕恭毕敬的眼神，那种卓别林式动画般夸张而又滑稽的表演很是动人。
　　燕红柳一会儿瞅瞅微笑着的杜鹏飞，一会儿又看看缄默不语的王正正，大气不敢出，困惑不解地随着大家一块呵呵地笑。直觉告诉她，这一切与她不无关系，让他变得神经兮兮。
　　王正正的脸上挂着宽厚和无可奈何的微笑，谁也不瞅。
　　杜鹏飞“老清洁工用他毕生的心血打造出来的金蔷薇无人赏识，付出得不到回报，只能是个失败。有付出就应该得到回报。男女之间纯洁的友谊，那只是孩子们的游戏。燕子，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燕红柳想了想，说“爱是人间最神圣最美好的情感，可是，世上不能光有爱情，还有友情、亲情。老清洁工的爱与爱情无缘，却同样深不可测。这种只为他人的幸福着想，不以个人得失为取舍的爱同样是十分值得珍贵的人间真情。”

　　王正正顺着楼梯飞快地跑下去，又是一个阳光充沛、寂静无人的清晨。
　　几件刚洗完的衣服挂在门外。穿着衣服又躺下的燕红柳见王正正来了忙从床上坐起来。
　　王正正“怎么起这么早？”
　　燕红柳“睡不着，昨天晚上给田喜九打电话，他们正在给韩会计过生日，我们吵起来。那帮男女过去没少说他的坏话，这回不知道又在说我什么。”
　　王正正“不会的。你没有什么可让他们说的。”
　　燕红柳“王老师，你不知道，人的想法可多了，不象你那么简单。杜先生让你讲《金蔷薇》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说奉献就应该索取，付出就要得到回报？要什么回报？他为什么总是用那种眼光瞅你？”
　　王正正“没什么意思，《金蔷薇》只不过是俄罗斯作家以老清洁工毫无结果的付出，感叹艺术创作不幸的境遇。人各有志，对老清洁工有不同的看法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杜鹏飞让你上他那面去住。”
　　燕红柳“上他那儿去住，好吗？”
　　王正正“没什么不好的，省得来回跑。你没来之前我就跟他说过，希望你能住在他那儿，节省点开支。这回是他提出来的，去吧，不要想那么多，不会有什么事的。”

　　杜鹏飞细心地察看燕红柳放在茶几上的手掌，用一只笔指点着，一边细声慢语地对她说“爱情线很明显，你是一个多情的人。”
　　多情二字让燕红柳的小鼻子禁不住地抽搐了一下，马上垂下了她的双眼。
　　杜鹏飞“你的心不净，但是，除了爱情别无所求。王老师手上的纹理不乱，心静。”
　　王正正“燕子能不能白头偕老，从一而终。”
　　杜鹏飞“有离异，而且不止一次。”
　　王正正“不可能吧，她可不是一个善于离婚的人。”
　　燕红柳“结婚就没寻思过还能离婚。”
　　王正正“可是，当丈夫犯了每个女人都不会原谅的过错时就绝不应该再心慈手软，辜惜迁就了。”
　　燕红柳“我姨过去也这样说，问我他到底好在哪儿，我也说不清。算命先生说我这一生一脚深一脚浅，面前有一盆又一盆水要经过，一脚热一脚冷。每一次选择都是一次伤害，不离也必有一伤。世上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人无完人，没有没有缺点的人，也没有没有优点的人。没有没有痛苦的欢乐，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圪儿。”
　　保姆“离婚女人的日子就更苦。”
　　燕红柳“也许我们还谁都没有讨厌透谁。他大手大脚，我也不会仔细。他不挑不捡，不说你这儿不行，那儿不好，做什么吃什么。我们吵架从不过夜，当晚就好。他声音有磁性，手也软乎，挺滋润的。他自己没挣着钱，却帮朋友办了不少好事，让朋友都发了。离婚不是什么光彩的亊，出一家进一家不容易。女人没丈夫，孩子没有父亲就是女人的失败，那个孩子不希望有个完正的家呀。不为自己还得为孩子着想，毕竟是亲生骨肉不隔心呀。现在他的处境不好，抛弃他就等于把他推下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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