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王下之臣

作者:山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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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18


      花满楼伤的不重,只是过度劳累,所以睡得很沉。他身上换了一件乳白色的寝衣,后颈散发着舒原膏的香味,两只小手交叠着搁在被子上,骨节均亭,白皙柔软。
      他脸上的苍白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弱的潮红。那血色似是想穿透那层泛着柔光的皮肤穿透出来,却又被束缚出不得出,像极了千年凝固成形的琥珀,悠远,柔软。

      两边脸颊上有几道交错着,若隐若现的浅灰色线条,随着他平稳的呼吸起起伏伏。
      这是风沙吹过,烈日曝晒留下的裂痕。

      九歌趴在枕头上侧头看了许久,看的小心脏一抽一抽的。
      她第一次见到花满楼,就觉得他是如意和她说起过的,江南烟雨氤氲出的富贵公子,就像烟花三月的琼花,又像白玉无瑕。
      她觉得花满楼就像如意一样,如琢如磨,举世无双。他们这样的人,就应该被人妥帖照顾,一生富贵平安到老。

      想到如意,她眸光一黯。
      然而这一黯只是一瞬间,她本就不是个心思深沉的性格,此刻这些弯弯绕绕的情绪在心头打了个弯,又像风刮过一般,跑了个无影无踪。

      她耸了耸肩膀想坐起身来,然而后背未结痂的伤口不经意得一番拉扯着,痛的她龇牙咧嘴。
      她咬紧了牙关,眼中掠过一丝倔强,极快得掀开被子,手撑着床面,头朝下鲤鱼打滚般从床面翻了过去。
      她的身子越过花满楼,在半空中掠起一个半月的弧度。然而双脚着地时,她撑着床面的手一抖,身体痛到如拉满了的弓,手臂猛地绷紧才没有摔到地面上。

      九歌深吸了一口气,满不在乎的挥挥手往后殿跑。
      果然不出她所料的,偌大的水池中已经被换上了地下的温泉水,一池热腾腾的温泉水散发着雾蒙蒙的热气。

      大漠是炙热之地,平民百姓多以冷水沐浴,以静心凝神。
      然而皇族多以温泉水熏泡,只因这温泉水有疏通筋脉,青春永驻之疗养奇效。不过于九歌而言,这种酷热的地方泡温泉,最大的作用莫过于以毒攻毒了。

      她将袖口向上挽成三节,直挽到手肘上方,拎起后殿角落一个小木桶,蹲在池边一勺勺的往木桶中装水。
      手臂和后背上了药的伤口又泛出一层薄红,她浑然不觉,只是专注的将那木桶装了个半满。

      忙了半天,桶中的水波光粼粼,她才自然得揉了揉膝盖,将桶把手的毛巾往肩上一搭,两手拎起那小腿高的木桶,费力得往房间走。
      眼看着那床沿越来越近,九歌只觉得自己的手臂灌了铅似得沉,汗水打湿了身上的伤口,像是每根骨头都在盐水里打了个滚,钻心的疼。

      她肩膀耷拉了一瞬,随后望了眼床上的花满楼,又将小木桶举得高了些。她一鼓作气,捏着小拳头小跑着就到了床边。
      缓缓地将木桶放下,九歌感觉全身的骨架都像被打散了重装。她舒展着手臂,在半空中抡了一个半圆,扭了扭秀气的脖子,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随后她弯下身将毛巾浸湿,随意地扭了扭上面的水滴,将毛巾展开,叠的四四方方的往花满楼脸上一铺。
      花满楼整张小脸都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耳朵尖。九歌歪头看了看,犹觉得不够。
      她掖了掖毛巾的四角,确保不会有一丝热气露出来,边埋头细致的收拾边语重心长得嘟囔着:“温泉水有疗伤的功效,好好泡泡,你的脸很快又能白白嫩嫩的啦。”

      确认自己做的很完美了,她下巴往床边一搁,咸鱼一般往地上一摊,心满意足得不动了。她斜斜的把玩着蚕丝被的绣着松枝的一角,没有看到花满楼的胸膛陡然剧烈的起伏。

      这份宁静保持了不过片刻,床上的花满楼终于一把扯下脸上的毛巾,半坐起身子捧着胸口边咳嗽边大口的呼吸起来。
      那毛巾上滴滴答答的缀着水滴,水滴滴落到被单上,无声无息的渗透进去。花满楼额间发梢都贴在脸上,水滴沿着脖子串成线,打湿了身上薄软的寝衣。
      半晌,他呼出一口气,神色缓了过来。他看着抬眼瞅着他,笑的剪牙不见眼,一脸小狐狸样的九歌,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他瞪着漆黑的墨丸般的大眼睛,随手把毛巾把桶里一扔,见那水花溅了九歌一身,孩子气得挑眉道:“有疗伤的功效,多敷一敷。”
      九歌噗嗤一声笑起来,“谁让你早醒了,还装睡。”
      花满楼皱着眉哼哼:“哪有早醒,你翻身下床我才醒。”

      九歌看着他眼中鲜活的色彩,顽皮又娇俏得笑了笑:“那还不是早醒了。那你既然醒了,赖在床上不自己去后殿泡泡,还眼看着我一路给你拎过来。”
      花满楼瞥一眼她又红肿起来的手臂,依旧嘴硬:“我哪知道你要做什么。伤成这样不老实躺着。”
      九歌嘻嘻笑着,从地上爬起来,小手毫不犹豫得掀开盖着花满楼的被子,拽着他往下拉:“躺了一两天,谁能一直躺着。咱们又不是腿伤了。好饿,来,把饭热热。”

      花满楼被她拽着走到桌边,果然见桌上摆着几道菜,此刻都透着凉气,色泽也不鲜艳,但都有种食物最原始,最质朴的味道。
      他做的简易热饭工具也被摆在桌中间,显然这宫中的待遇,已经从随他们陛下怎么吃,升级到了,随他们陛下自己热着吃。
      不得不说,黄金国的侍女都是很能适应新事物的人。

      毕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花满楼无奈地叹口气,似乎从来了黄金国,他就有些爱叹气了。都说少年不知愁滋味,他怎么童年就知愁滋味了呢。

      他将饭菜一个个的置于鼎炉中热好,见九歌托腮垂涎欲滴得端望着鼎炉,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小肚子,嘟了嘟嘴。
      饭菜热起来需要一段时间,两人睡着时不觉得,此刻醒来都觉得饿的前胸贴后背。

      花满楼转着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视线自然地落到长桌上的焦尾古琴上。
      九歌见他眼中闪着微弱又灼热的光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会弹吗?”
      花满楼揉了揉又泛红的耳朵尖,有些不好意思:“粗通一二。才学了四年。”
      九歌惊讶的望着他,掰着手指数了数:“学了四年?只是粗通一二?!”
      花满楼红了半张脸:“学艺不精。”

      九歌拍拍他的肩,方才还担心他水平太好,自己差的太远,此刻听他说学艺不精,心头没来由得涌起一阵豪气。
      九歌拉着他过去,一把将花满楼按在凳子上:“那你弹弹看呢。我许多年没有听过人弹琴了。”

      花满楼师从琴师赵沫,曾被评价绝顶聪颖,天赋异禀。然而他毕竟年幼,指法虽已半熟,曲终情谊,却全然不通,曾被赵沫会心取笑过。
      此时许久没碰琴弦,他心终究中技痒,加之九歌也是个不拘小节的女孩子,他当下也不纠结,信手便弹了一曲江南春。
      他的手指拨弄着蚕丝线,月光下琴声犹如悠远溪流,潺潺。

      九歌于音律一窍不通,只觉得专心弹琴的花满楼十分好看,比大漠初生的红日,皇家马场蓝色的墙壁,五彩的珠帘,风中翻飞的细沙都要好看。
      一曲作罢,九歌微微一笑,脱口而出道:“花满楼,我们定了娃娃亲的,你可别忘了。”

      花满楼手指一顿,做了他平生第一个粗鲁的动作,望天翻了个白眼。
      对牛弹琴是什么意思,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真的是,各想各的呀!

      他往一侧挪了挪,让出了半个位子,这椅子很长,可容两个成年人并肩而做,更别提他们两个孩子了。
      他道:“你来!”
      九歌也不客气,有模有样的坐好,豪迈的将手指往琴弦上搁着,信手就拨弄了起来。

      花满楼:……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世上怎会有如此随意而乱七八糟的指法?怎会有如此吱呀作响,杂乱无章的曲调?
      花满楼心如刀绞,感觉自己似是坠入了一个可怕的梦境了。

      浑浑噩噩间,他不禁想起那日在门后听到战英所说的一句话:“我们陛下,十分麻木。”
      九歌在地下蜷缩着睡着的时候,他没有觉得。
      九歌痛到皮开肉绽,一滴泪也没有的时候,他也没有觉得。
      方才她从床上滚下去,半摔在地上,一声不吭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觉得。
      但此刻,他觉得除了麻木,竟然找不到一个更合适的词,形容如此自信从容的九歌。

      良久,在久到花满楼感觉自己平生的教养快要被耗尽的时候,九歌终于一抬手,堪堪收住了最后一个激昂的音符。
      她回眸朝花满楼得意的一笑:“怎么样?不错吧。”

      花满楼抿了抿唇,认真得看着她:“饭差不多好了,咱们去吃饭吧。”
      九歌“唔”了一声,不明所以的被他拉着走。
      直到一顿饭快吃完了,她还是没有想清楚,到底是谁弹得更好?花满楼是羞于承认呢?还是羞于承认呢?

      因着两人受伤,九歌终于不用参加早朝,更不用给一堆折子签字,她欣喜若狂得赖在寝宫中,连门都不出了。

      花满楼自幼随兄长四处游历,见多识广。九歌虽甚少离开皇宫,但家学渊源。
      他们二人安份得呆在寝宫中作伴,要么休息,要么一起画沙画,要么金箔坐殿,要么用白喉雕的羽毛做捕梦网。
      也有时候,两人就那么翘着腿,悠哉哉躺着聊一些中土和黄金国的风土人情,间或聊一些童年趣事,互相伤害。

      寝宫中时不时传来打打闹闹的声音,每日都能吸引一些无事可做的闲人过来观赏片刻。
      来串门的人里,叶开算是常客,而且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那种。
      那日他照常在午饭后,散步到九歌的寝宫消食。但还没到寝宫的时候,便察觉到屋子里今日静悄悄的,没有往常嬉闹到天边的声音。

      他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探在门外看了一眼,却见珠帘之后,两个孩子正盘腿坐在地上,地面上铺满了彩色的纱线,珍珠和柔软的枝条。
      然而他们两个小脑袋挨在一起,手里什么动作也没有,兀自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叶开一挑眉,蹑手蹑脚得窜进去,半蹲下身子躲在一侧。

      两个孩子正认真得讨论问题,谁也没料到后面来了人。
      花满楼道:“都一个多月了,也没听到什么消息,看来他们没信你的话。没去找左相。”
      九歌摇摇头:“战英说了,我们呆的洞穴中那盏烛火,里面加了一味安蒙虫的虫芯做引。那虫芯遇火则燃,会让人产生幻觉。他们都以为咱们是疯了呢。”
      花满楼皱了皱眉:“乞丐哥哥应该会相信我的。外面那片森林,说不定可以带我们……”他顿了顿,改口道:“带他们回家。再者说,那地方,你不是也从未见过吗?”

      九歌手中揉捏着一根丝线:“确实没见过。说起那森林,我也觉得像幻觉了,黄金国是沙漠中唯一的绿洲。如果有那么大的森林,我们的族人怎么会世代受酷热折磨,迁居至此。”她身子微微倾斜,肩头碰了碰花满楼的肩:“不会真是幻觉吧?”
      花满楼咬了咬下唇,思虑片刻,正色道:“一定不是幻觉。可能那土层才是幻觉?”

      “那怎么会?!”九歌坚定地打断他:“纪王叔那双戟有摧枯拉朽之势,他没砸出,肯定是地下土壤层没错。”
      花满楼陷入了沉默,他盯着地上的珍珠,似是要把它看的开花。
      那珍珠闪着一圈又一圈的光泽,花满楼眼中一亮,似被人在脑中拨动了琴弦,他问道:“你上次见左相是什么时候?”
      九歌一愣,仔细得思索了一下,垂下眼眸:“大约,我三岁的时候吧。我娘亲中了毒,拉则夫人时常进宫探望。我记得,左相陪她来过一次。”

      “拉则夫人?”花满楼疑惑得问道:“是谁?”
      九歌方才一瞬间的怔忪烟消云散,她答道:“是我父皇的夫人,十年前,她自请出宫,下嫁左相了。”
      花满楼点点头,对这个女人不太感兴趣,他接着问道:“那你上次在洞穴中见的左相,和你记忆中的左相,可有什么不同?”
      九歌“啊”了一声,抬眼望向花满楼。她陡然捕捉到什么,然而那痕迹来得快去得快。
      她一时还理不出头绪,缓缓道:“自然不一样,好几年没见了。他年纪大了许多,说话的声音,身形,头发长度,那一身衣服,全都变了。不过,”她摸摸头:“还是一样的好玩。”

      花满楼想起那人的毒舌,心中也是无语。即便被虐待成那样,他还是丝毫不肯嘴软,仿佛长了有满口的铁齿钢牙,势要把敌人咬个粉碎。
      他小手笼成拳轻咳了一声,遮住唇边笑意,才又道:“我二哥曾教过我。每个人深陷幻觉时,看到的场景不同。有人看到一生所爱,有人看到一生所恨,总之,大多数人,看到的都是自己的执念。但幻觉,是根据人的记忆来编造的。无论你想见到的是谁,都不会脱离你的记忆。先不说你看到的人和你记忆中全然不同,我从未见过左相,怎么会想象出他的样子。那肯定是真的,不是幻觉。”
      他一口气说了这许多,九歌凝视着他的侧脸,听的十分认真。

      半晌,九歌眨眨眼,右手成拳锤在掌心,道了声:“不错!”
      她想了想又道:“要是能找个法子,把左相骗进宫来就好了。他人来不了,自然他们就会相信他出事了。”

      花满楼也蹙眉思索:“这倒是个好办法。但怎么骗呢?”
      两人正安静苦思,身后突然幽幽的传来一句:“为什么要骗?陛下直接招他进来,他敢不来?!”

      花满楼尖叫一声,像炸了毛的小猫往后一缩。
      倒是九歌面色平静,也可以说反应迟钝,慢动作的转头向后看去。待看清是叶开,她几乎抠进肉里的手指才微微一松,轻轻地笑道:“倒也是。我都忘了我是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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