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王下之臣

作者:山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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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15


      九歌坐在地上,抬手便握住了他的手心:“花满楼,你得拉我一把。”
      花满楼这次倒是没害羞,他小脸有些凝重,反握住九歌的手,将她拽了起来,随后拉着她靠近自己:“这里危险,不能走散了。一起走吧。”
      九歌嘻嘻一笑,跟着他走出两步,随后想起一事,“呀”了一声,拽了拽花满楼。
      花满楼见她突然不走了,侧头看她,疑惑道:“怎么了?”

      九歌拉着他往回走,待走到那烛光旁,她将烛台往外踢了踢。原来那烛台后的石壁下方有一个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穴,那洞穴被烛光照进,隐隐可见一个黄色的拳头大小的物体。
      花满楼一怔:“这是?”
      九歌似一只小猫一般皱了皱鼻子,她挑眉狡猾得一笑,迅速蹲下身将那东西递了过去:“喏,这是我藏在这里,专门留给你哒。”

      花满楼看着她手里的油纸,觉得十分眼熟,片刻后,他猛地想起,早上他眼见着九歌拿着这油纸包裹的半个饼在啃。
      他有些不可置信得看看九歌,将这油纸接过来慢慢打开。果然里面是半块冷透了的羌饼。

      九歌笑的十分骄傲:“我藏的厉害吧。那人一把我扔在这,我就立马将它藏起来了。我怕你过来找我,饿了没有东西吃。”
      花满楼不知该什么,只能恍惚的点点头。他将馒头推过去:“你吃吧。”

      九歌再推回来,大眼睛天真自然:“怎么啦,你不高兴啊?我早上不是故意藏起饼来的,我知道今日大典时间很长,肯定会饿的。我一直给你留着呢。”
      花满楼只觉得心情五味陈杂,在此之前,他从未经历过一天一夜不吃不休的日子。
      若说困,黑暗中,那种未知的恐惧如影随形状的跟着他,迫的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强撑。
      若说饿,前几个时辰,他确实饿的虚浮无力,几乎就要倒地一卧。当时幼小的心灵里,突然想起了世事无常,人生苦短这几个字。
      只是他咬牙一撑再撑,也便撑下来了。

      他想着,九歌被扔在这里到现在,心情应当是和我一样的。

      花满楼将馒头掰开,坚决道:“一人一半。”
      九歌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唇角,将手在他袖子上随意得擦了擦,也不再多说,接过馒头便啃了起来。
      花满楼垂眸看她小口吃的满足,目光落回馒头上。他微微张口正要咬下,这一看,却是怔住了。

      借着烛光,花满楼看着馒头上一片漆黑的沾着灰的指甲大的薄片。
      他原本以为那是墙壁上的灰尘,然而那薄片凹凸不平,上面的线条走线工整,看着像是某种图案。

      花满楼伸手在洞内一抹,再收回手一瞧,只瞧见了满手的黑灰。九歌也随之蹲下,两个小脑袋靠在一起,一左一右,安静的他看着指间的灰尘。
      若是此刻周遭是篱笆围住的村庄,近处是袅袅炊烟,两个半大的孩子蹲在路边看一只蛐蛐或路过的蚁群,这场景可以说是十分温馨童真。

      但此刻在这阴森空旷的洞穴中,两个孩子一身血腥味,衣裳破烂,头发凌乱,一动不动得蹲在墙角,从背影看来,却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九歌倒对周遭的气氛浑然未觉,只好奇得看了看那洞口,又看了看花满楼。
      花满楼在她身侧凝神思考,那眸中分外明亮,闪过幽暗的烛火。

      九歌歪了歪头,随手抠了抠洞口的墙壁,这一抠,却抠下来一片薄薄的黑色硬片。随着那硬片被剥下,露出红砖色的壁身。
      两人对视了一眼,短暂的震惊之后,眼中都是一样的,发现了什么秘密般的兴奋。

      花满楼顺着她抠起的一角伸手在石壁上一撕,豁得撕下巴掌大的一块黑片。那黑片状似龙鳞,质地坚固,内侧刻着弯弯曲曲的线条,那线条呈倒卵形,绕成了一个圈。
      九歌思索片刻,越看越形状越眼熟:“花满楼,你看这像不像是......?”

      她话音未落,花满楼接道:“这图案是梅花,这黑甲是儒鳞胶。”
      九歌微微歪头:“儒鳞胶那是什么?”
      花满楼解释道:“是一种涂在墙壁上的燃料,可以遮盖墙面,但是不毁坏原有的样子。这东西是东瀛秘术炼出来的。”
      九歌眼珠滴溜溜一转,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刮目相看:“呀,不愧是和我定了娃娃亲的人,你真是才高八斗。”

      花满楼无奈得扫了她一眼,心中想到,这或许就叫对牛弹琴。
      东瀛扶桑岛与中土有万里之遥,更遑论这天外之地的沙漠。此时此刻,她关心的,不应该是东瀛秘术是如何流入关外的吗?

      花满楼揉了揉发烫的耳朵,蹲下身开始专心的撕扯石壁上的儒鳞胶。
      这般自顾自的忙活了半晌,他回头一看,九歌正盘腿坐在地上,耷拉着毛茸茸的脑袋,无精打采的看着他。
      花满楼眉心微蹙:“你就不能帮个忙吗?”

      九歌望着洞壁深沉得想了想:“我是国王啊。你不知道国王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吗?”
      花满楼手臂大力一甩,霍地撕下一大片儒鳞胶,悻悻道:“那,朋友不是应该互相帮助吗?国王也有很多种,你这般下去,肯定是孤家寡人的那种国王哦?”

      九歌忧郁得纠结了半晌,终于往前挪了挪。
      她动作迟缓,有气无力,手指恍若乌龟慢爬,边撕边道:“我好想睡觉。花满楼!照顾美女和小孩,不是每个男人的责任吗?”

      此刻石壁已经被波剥掉了最下方一层的遮挡,花满楼不理她,举起烛火仔细得看着面前的图案。
      方才那梅花花瓣的图案原来并不止于那一片,而是铺了满地。
      花满楼一点点借着光影向上望去,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花瓣,这全是斑斑驳驳的血迹!

      最下面这一层,雕凿的是一个人面朝下摔在地上,他的身躯血肉模糊,衣服,手指,都被画手拉长,显得十分诡异可怖。
      然而他双目紧闭,侧向着花满楼的这张脸,嘴角上翘,形如花瓣,仿佛至死都是一个风流潇洒的俊俏公子。
      他头戴着一个带有四个花状图案圆环的王冠,那王冠是一个八角形的板块,王冠上镶嵌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宝石和圆形的珐琅。

      这人像线条时而粗犷,时而纤细,花满楼远远望之,仿佛置身在一处冷月秋风中,能看见一个人跪坐在石壁前,愤懑又温柔得描摹着这已化作微尘的男子。
      花满楼扫目光一扫,扫了一圈这匍匐的人影身侧,那一双双的沾满泥土,纤细的小腿和他们脚上破烂的鞋面。
      高贵与肮脏,一低一高,对比鲜明。

      花满楼情不自禁的张开小手掌,大拇指指尖拂过这人带着笑意的嘴角,无名指向上伸去,默默的丈量了一番这人和那些鞋面的距离。
      那长度竟是他一个巴掌都不能企及。

      花满楼心中暗暗揣测,描摹的人应当还是是愤懑的心情居多。不然为何会将他刻画的这么渺小而卑微

      他十分好奇这石壁上方都是些什么,便踮起脚尖,将手臂向上一个劲的伸去。然而尽管使出了吃奶的劲,仍是无法触及到上层的岩壁。
      花满楼持续仰面望着上方,突然间,他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趔趄,身子斜斜的往一边栽倒。

      脑中短暂的空白了片刻,待再恢复神智时,他本能的先动了动脚,又动了动手指。
      这一动,他又怔住了。
      指下的皮肤光滑如天鹅绒,让他不禁三哥养的那只红狐。那皮毛已是世间罕见的色相,然而触手之细腻,还是比不过此刻手中的弹性。

      九歌不急不躁,轻声细语道:“花满楼,你快要掐死我了。”
      花满楼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手下覆盖的,正是九歌的脖子。
      那脖颈白皙修长,被掐住的透着斑斑点点的潮红。然而她神色平平静静,声音如碎玉,除了脸稍微发白,看不出一点被掐过的样子。

      随着花满楼松开手,她大咧咧得扭了扭脖子,小手搭上花满楼的肩头拍了拍:“不要逞强了。你就是蹦起来,也够不到的。与其费心得蹦上去,你还不如直接问我呢。”
      花满楼听着她前半句话,正自懊恼,然而听到后半句之后,又刷的抬起了眸子,期待得看着她。

      九歌正了正自己歪歪斜斜的莲花冠,将花满楼拉到石壁边坐下,握着他的手腕举起他的手:“你先发个誓言,绝不将我告诉你的告诉别人。”
      花满楼皱了皱眉:“啊,发誓?”
      九歌看着他的表情,迅速放下他的手:“算了算了,别发誓了。反正你是我的王后,告诉你也无妨。”
      花满楼:“……说了我不是啊!”

      九歌又纠结得举起他的手:“不行不行还是你发一个吧。若你告诉别人,以后我便见异思迁,朝秦暮楚,到处寻花问柳。”
      花满楼:……没文化,真可怕!
      他板着小脸道:“哦,好!”

      然而他还没开始说,九歌又摇了摇头,放下他的手:“算了算了,别发了。你发不发我都要寻花问柳的。”
      花满楼:……
      九歌轻咳了一声,懒懒得歪在墙上,一只手握住花满楼的手指晃来晃去,徐徐得讲了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黄金国地下埋着一种稀缺的矿石,这矿石价值连城,其成色复杂,若锻造成剑,可削发如泥,若踩在脚下,活络经脉。若铸成城墙,便是世上最锋利的盾牌,无坚可催。

      无数人打过这矿石的心思,然而当时的黄金国,固若金汤,易守难攻。
      而且沙漠中气候反复无常,一代代的人前仆后继而来,数百年执念不休,大多在这黄沙中埋葬了自己的一生。

      黄金国始终城门紧闭,与世无争,仿佛是被天意眷顾的国家。
      然而再被眷顾,也抵不过一个不思进取的君主。

      黄金国第二十三任国王,容广君,其人最爱风花雪月。
      他对女人很有兴趣,对诗词歌赋很有兴趣,对溜山打鸟很有兴趣,对星象很有兴趣,甚至对哲学也有兴趣,但他偏偏对治理国家没有兴趣。
      若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你这样,或许会被称为有文化的君主。

      但天灾之年,当地下的水源干涸,无数的百姓开始渴死,出不得出,入不得入的时候,一个国家加一个这样的君主,其衰败,已是指日可待。
      那一场大旱来的迅猛无比,地下泉眼一个接一个的干涸,饥荒足足持续了二十年。
      民怨沸腾,已成鼎沸之势,然而容广君依旧不以为意。
      因为皇家道场蓄水池中的水,足够他再撑二十年。

      百姓饿殍遍野,他唯一付出的努力,便是夜深人静时,偶尔会抚着美人的头发,默默的思考着人生的意义。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这一场灾难,持续到陌家先祖,陌奉先率领起义军,冲破城门之日。
      事实上,那场战役可以用简洁一词来形容。
      陌奉先右眼天生是金色瞳孔,起义军称之为黄金瞳,认他为天命所归之人。他的视线扫过之处,无人不降,无人不屈。

      那年秋天,风渐柔云渐舒,枯树长出红叶,皇城中遍布各色各样的葵花,风渡桥旁大片芦苇花随风飘摇,秋风拂过,荡起一波又一波浪涛。
      容广在清酒台上撒酒祭天,浑然不觉下方不知不觉挤满了恶狠狠得盯着他,骨瘦嶙峋,满目疮痍的人群。那些人虽活着,却苟延残喘,如同丧尸。

      那一只穿云箭破风而来,穿透他的胸口时,容广才堪堪举起酒杯,连祝词都还没说完一个字。他胸口剧痛。终于俯身望了那一眼他的百姓。那乌压压的人群似蜂窝,每个人的眼中都蕴藏着恨意,目光灼灼得怒视着他。
      无边的惧意覆顶,容广眼睛一闭,从清酒台落了下去。

      国王的鲜血铺满了整个长安道,无一人靠近,无一人悲哀。
      那日之后,黄金国下起了大雨。那场大雨来的突然又陌生,足足下了十天,犹如神迹般将这二十几年的颓唐和血腥之气一扫而光。

      花满楼怔怔的听完了这个故事,随后他站起身将桌子哼哧哼哧往墙边拖,边拖边道:“我倒要看看,这黄金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他发梢被汗水浸透,也毫不在意。待桌角撞到墙壁,他才虚虚稳住了身形。

      九歌望着被桌角戳到凹下去的墙壁,拽了拽花满楼的袖子,随后伸出食指戳了戳。这一戳下去,她只觉得那墙壁十分潮湿,松松软软的,完全谈不上坚固。
      墙上的石灰粉末随着他这一戳,嘻嘻索索掉到地上,花满楼只惊讶得楞了一瞬,便迅速地加入了战局。

      两人的兴奋战胜了恐惧,似狗刨般手下不停,将那洞壁刨出了一个能伸进半根手指的小洞。
      花满楼是个做事认真的性格,此刻专注的刨那个洞,神色微敛住,仿佛和这洞口杠上了,不把这洞刨穿了不死心。
      他浑然不觉九歌早已累得停了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悠悠哉哉得将他来回打量了两圈。

      九歌眉心一动,趁花满楼不注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得抽出他身侧得长笛。
      她在指尖转了一圈后,在心中赞叹了一声:“宝物!”,随后毫不犹豫得将长笛戳进了那洞口中,当工具用了起来。

      花满楼乍一看到突然戳到手边的长笛,心头一滞,本能地攥住笛尖,不让她动弹。
      他气得原地一跺脚,愤愤道:“你做什么?”
      九歌“唔”了一声,坦然得望着他:“刨坑啊!”
      “你,你真是,蛮夷。不善音律也就罢了,你还暴殄天物。”他越说越委屈:“而且,你房中的琴知道妥善保存,我的笛子便不是宝物了吗?”
      九歌眼珠一转:“那琴很是碍事,但是我娘亲留下的,所以我才妥善保管。不过若有朝一日夜间我流落沙漠,我也会将那琴烧了取暖的。而且”她举起笛子沾满了石灰的笛尖:“已经脏了呀,现在着急太晚啦。”

      花满楼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几乎气的说不出话来。
      九歌仰着脖子看他一眼,按了按笛子:“手拿开啊,我要继续挖啦。”

      花满楼咬唇盯着那笛尖,漆黑的眼眸中荡出了一层雾气。九歌执着的要把笛子抽出来,他又执着的要将笛子按回去,两人拗着劲拉锯着,僵持不下。
      花满楼自幼练武,九歌毕竟不是他的对手,渐渐地便落了下风,顿住了手中动作。

      在九歌盯着他细白嫩滑的脖颈看了许久后,她卷着舌头压低了声音,凑近他耳边,幽幽得喊了一声:“小花……”
      那声音如鬼如魅,听着像一个孩子,又像一个七八十岁没牙的老太太,几乎贴着他的头皮想起来,花满楼吓的一缩,身子本能的僵住,许久之后,不可置信得缓缓转头看向她。
      始作俑者此刻将头埋进胳膊里,肩膀笑得抖作一团。

      花满楼徐徐的凑过去,手指戳了戳她的肩,声音微微的颤抖:“嘘,先别笑。石缝里有个人。”
      九歌止住了笑音,抬头瞪他一眼:“小屁孩,你骗谁呢!”
      花满楼指了指墙那边,耳朵贴着墙面,信誓旦旦道:“真的,我听到有人说话。”
      九歌半信半疑得看他一眼,也将耳朵贴了过去,听了半晌,然而除了两人的呼吸声,还有烛芯偶尔爆起来的火苗声,周遭再没有别的动静。
      她不满道:“就知道你骗我。”
      花满楼摇摇头,满脸不可理喻的样子,径自抠起了石块,抠的十分剧烈而执着。

      九歌想了想,握着笛子将土层一点点的往外刨,两人忙活了许久,终于花满楼手指一戳,他心中一喜,戳穿了!

      两人透过缝隙向岩壁的另一边看去,那边原来是一处空旷的石窟。光线忽明忽暗,但能看出其上是黄土层,其下是岩壁,上面遍布着一座座的浮雕。石窟分前廊后室,其间坐落着三座摩崖大佛和数千座神态各异的佛像,雕塑。
      明间正中开窟门,窟门两边各刻着一尊力士神王,双手上托,脚踩一只筋肉饱绽,孔武有力的巨兽,昂首挺立,栩栩如生。

      花满楼陡然想起书中曾记载过的那句:“梵宇开金地,香龛凿铁围。影中群象动,空里众灵飞”。

      石窟内的雕塑或站或坐,大多手托宝塔,高大魁梧,威武雄壮。借着石窟内昏暗的光线,花满楼目扫了一圈,本能的察觉出一些不对劲。
      靠近窟门的两尊雕塑,说不清是坐是卧,依靠在一起,姿势十分的奇怪。

      两人安静得悬卧在半空中,花满楼下意识舔了舔舌头,目光从那两尊雕塑上扫过。不知是不是缺水引起的焦躁,他突然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的寒意和恐惧。

      他抽了抽鼻子,嗅到了空气中一丝腥臭味。花满楼小脸拧成一团,缩了缩身子,小手将九歌扯得近了些。
      方才还针锋相对的人,此刻又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了。
      正兀自分辨着空气中的味道,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慢慢响彻了整个石窟。花满楼来不及惊慌,眼看着那石窟的门一点点的打开。

      光线顷刻间喷涌而入,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一望无垠,清晨橙黄色的阳光洒满了树枝,林叶飒飒作响,如惊涛拍岸。
      九歌睁大了眼睛看着远方的世界,只觉得如坠梦境。

      随着林间风浪的灌入,方才还若隐若现的腥臭味瞬间清晰而浓烈起来。花满楼立刻分辨出来,那不是什么腥臭味,而是血腥味!
      一片白一片青紫的小脸上犹挂着害怕,然而终究还是小孩子的好奇心占了上风。花满楼探头往里面逡巡而去,随后落在地上方才无法分辨的两尊雕塑的身影上。

      一尊佛像跌坐在莲座上,舒眉垂目,嘴角微翘,呈微笑状,看起来温顺而善良。它的衣纹下垂,座前下摆重叠,上面覆盖着一只血迹斑驳的手。
      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卧在莲座旁边,长发散落在身后,一身蓝衣被血渍染红,几乎难以分辨原本的颜色。他面朝着窟门的方向,从花满楼的位置只能看见他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硬挺的鼻梁。

      进来的三人皆是氤氲着一身的雾气,头戴草帽,身披蓑衣。
      居中男子个子最高,鼻梁如鹰勾,大踏步走进来,低头注视着地上的男子,目光如毒蛇般的阴狠。身侧一男一女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他。

      “果然没死啊?!”
      那女子轻蔑道:“范天,我早和你说过了。左相这人命贱得很,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九歌听到“左相”这两个字,瞳孔倏地睁大。
      她眉心紧蹙,凝神打量着那人的蓝衣和背影。即便落魄至此,也依稀可辨那股熟悉的风流味道。
      她心中只觉得有千头万绪缠绕,一时间又理不清楚。左相不是在关外过得十分潇洒快活,怎么会沦落至此?

      范天冷哼一声,俯下身捏起左海棠的下巴,目光在他的脸上扫视一遍,随即将他的头往地上重重的一摔:“让你睡?!”

      左海棠闷哼了一声,睁开眼,身子动都懒得动,很不斯文的打了个哈欠:“早啊,丑八怪!”
      范天一咬牙,一脚踢在他的背上,这一脚显然是用了全力,左海棠被踢飞出去,撞在铁铸的雕塑上,发出两声沉重的闷响。

      他的额头磕在莲座上,鲜血汩汩得流出来。

      半晌,他才坐起身子,漫不经心的擦了擦划过眼角的血迹,抬头眯眼凝视他一瞬,随即笑了笑:“呦,才发现你们今天都是从头到脚一身白衣。这披麻戴孝的打扮,还挺个性的。怎么,这是要COS西门吹雪吗?”

      远处的花满楼:“......”

      范天半蹲下身,拽着左海棠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你实在是话太多了。我倒很想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左海棠“唔”了一声,头发一甩到身前,长发披散着遮住半张脸:“那个,下手能否利落一些。能用砍的最好不要切,能切就不要打。打也不要打脸。谢谢!”

      花满楼:“……”

      范天忍无可忍,手腕一翻,掌心平躺着一颗食指长的锁魂钉。随后手起钉落,将那钉子穿过他的左手手腕,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地面上。

      钻心的疼从手腕席卷全身,冷汗瞬间湿透全身,左海棠痛到痉挛,刹那间连意识都恍惚起来。
      他死咬着牙,一字一顿笑着说:“对了,我忘了和你说,你牙上有颗菜叶。”

      话音刚落,连空气都凝固了。

      范天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清瑶,给我堵住她的嘴。”
      他身后的女子闻声上前,用一方灰色丝巾塞住她的嘴。她看了看左海棠好整以暇注视着她的眼神,只觉得那眼神中的挑衅过分不羁,那浓密的长睫毛和尖下巴又太过碍眼。
      这几天她也算知道了这男人是个混不吝的性格,饶是如此,她还是没来由的一阵窝火。

      她袖中抖落两颗锁魂钉捏在指尖,随后一掷,稳稳的定在了左海棠的右手腕和右肩。

      左海棠痛到一缩,眉心汗珠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嘴巴被毛巾塞住,仍是不甘示弱,愤恨的骂着:“你这死女人……唔唔唔……等着…唔唔唔…我杀你…唔唔唔…”
      清瑶慢条斯理的将袖口和衣摆整平。看着他手腕和肩膀汩汩流出的鲜血,快意的一笑:“这就舒坦多了。”

      他们身后一直不发一言的男子走上前来,开口道:“多此一举。”他的嗓音低沉,带着中沙哑的磁性和暮鼓的钝重。
      清瑶斜睨着左海棠对他说:“乌普,你可别小看了他。我们可是踩着许多同伴的白骨和鲜血,才找到他在死亡航路上的藏身之处,又等了多少年,才等到一次他门下出了叛徒。若不是他过分倨傲,目中无人。你以为我们能将他请到这里来吗?”

      乌普默了半晌,解开草帽放在一旁,在左海棠身侧半蹲下。
      他的瞳孔中泛着浅浅的金黄色的光晕,目光从左海棠的脸上一寸寸的,扫视到胸前,腰间每一寸衣服下的皮肤和血管。
      他的声音沙哑如砂砾,仿佛每一次的吞咽都咬着腮帮子,在用尽全力。“看你体内受的这些创伤,大大小小,数百道都有了,看来这几年被他们折磨的不轻啊!”
      他嗤笑一声,头埋道左海棠的脸颊旁边,吐出的气息如毒蛇的信子舔在他的脸上:“只要说出黄金瞳的秘密,就能解脱。你非要死撑,看来你的算术水平不行啊?!”
      他声音越压越沉,气息慢慢的,开始有些不稳,眼光也不可控的灼热起来。

      良久,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左海棠的耳垂,见左海棠一阵恶寒的表情,他恶趣味的舔了舔唇角,微微一笑。
      他目不转睛得盯着左海棠,自腰间束带中取出一卷羊皮纸,展开来搁在手心:“让我来领教一下。”

      左海棠一看他手里的东西,顿时头皮一紧。
      羊皮纸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得排列着各种各样的刀片,有尖角刀片、圆弧刀片、齿刀片、波纹刀片。刀刃犯着森然的寒光,无一例外的对准了左海棠。
      左海棠心头一颤,这是要把我大卸八块吗?那可真的扛不住啊?!

      乌普手指在刀片上敲了敲,随后取出一把尖锐的三角刀片,温和得看向左海棠,那目光中,带着几分缱绻的情意:“期待吗?到底是你的命硬,还是我的刀硬?让我们俩一起来见证吧!”

      那一瞬的痛楚来的迅猛而直接,寒光一闪,左海棠掷感觉到肩窝的血管被无声的截断。
      他发自内心的翻了个白眼,满脸抽搐,心中怒吼:“谁他妈的要和你见证?你切得是我!我去你大爷的!我日你大爷!”

      乌普停了一瞬,瞥一眼锁魂钉盯住的位置已经干涸的血液,目光狂野而狰狞,他毫不犹豫得将深插进左海棠身体的刀片横拉出一片半指长的血痕,随后将刀片迅速的抽出。
      鲜血飞溅到他的脸上,乌普毫不在意,甚至擦都不擦,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半指深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的愈合。
      血液流出的速度越来越慢,直至干涸。伤口从内而外一丝丝的合上,凑得近,仿佛能听到那其中鲜活而蓬勃的生命力,跳跃的声音。

      乌普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狂热,他弯起唇角:“我说你被虐了这么多天是怎么坚持下的,竟然用了巫蛊之术。你这是自寻死路啊。也罢,既然你暂且死不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他不假思索的抬手,划下了第二刀,第三刀……!

      左海棠在剧痛中昏死过去,随后又被割醒。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刀,身体痛到了极致,他眨了眨眼,眼前的一切都弥漫着一层血色,什么也看不清。
      这般蚀骨焚心的疼痛,毫不停息的折磨着她,她终于忍不住,从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
      这□□很轻浅,却极深重得落到了九歌和花满楼的耳中。

      花满楼顷刻间一哆嗦,恍若大梦初醒。花家家风质朴,向来待人宽和直爽,他又生的富贵,从未见过如此残忍血腥之事。
      他一抹脸,才发现自己满脸的泪,不知是吓得,还是痛得。

      远处的情景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清,只瞧着那佛像满目慈祥,噙着一抹笑意,低眉注视着脚下的左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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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怒更九千字!
    因为审核的原因,修改了花神的年龄,我昨天改了一天+通宵,一怒之下,又修了1-14章的部分情节。
    感谢一路看到现在的小伙伴们,感谢你们的支持和喜欢,也给你们说声抱歉。鞠躬!
    突然要求改文我也很崩溃+扎心,但是还是会努力写好九歌和花神的故事,还有那个腥风血雨又绮丽的江湖。
    不喜欢请点叉叉,我们有缘再见。爱你们,么么哒!
    PS:
    关于小伙伴们这两天留言的花花眼睛的问题,解释一下,七岁的花神还未瞎,but快了!
    因为年龄都改小了,所以我认真得在写两小无猜。不过这部分没有几章了,重点还是在长大之后。
    细水长流,缘浅情深,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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