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王下之臣

　　离中土万里之外，有一处广袤无垠的沙漠，沙漠上空终日秃鹰盘旋，万里无云。
　　沙漠深处有一片绿洲，居中有一处黄金国。其国王年逾五十，因享乐过度，身体每况愈下。
　　临终之时，皇子公主和辅政大臣们皆跪于榻前。

　　国王陌原终日纵情声色，挥霍无度，看着眼前乌压压一群有些陌生的面孔，想着这一生的作为。他突然有些惶恐，到了地下，不知会不会被祖宗先辈扒皮抽筋，乱棍打死？！
　　他骤然生出一种荒废了许多年的深沉的责任感，瞬间将要紧的政事在心头盘算了一圈，唔，国库空虚，民怨沸腾，左相霸道专横，独揽大权......太子未立!

　　他迅速做出判断和决定，当务之急，先找好下一任接班人！

　　陌原温柔而惆怅得注视着下面跪着的众人：“爱卿们以为，吾儿有二，吾女有三，皇位该交于谁人？”
　　众大臣齐齐低头。

　　大皇子面色戚戚，扫了一眼身后，率先开口：“儿臣背离先祖遗训，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陌原不解：“吾儿貌比潘安，身手了得，何时背离先祖遗训？”
　　大皇子以衣袖捂脸：“儿臣游历中土，有了心仪之人。”
　　陌原努力保持微笑：“这何罪之有？中土人虽多丑陋无盐，但父皇不是封建腐朽之辈，你若真喜欢，娶来便是。”
　　大皇子擦擦汗，抬了抬眼：“是......是个男子。”
　　陌原沉默良久，试探性问：“你......是攻是受？”
　　大皇子默了默，咬咬牙：“儿臣...是受。”

　　陌原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便直接越过他，意味深长得打量着二皇子。
　　二皇子生的粗犷，颇有大漠豪气，然而他不知为何，终日面如冷霜，好好的少年英姿，无端端显得有些阴郁。
　　二皇子微微昂起头，神色坚决：“功名利禄，不过过眼云烟，一抔黄土罢了。儿臣一心修习剑术，平生唯一的心愿，便是打败剑神西门吹雪。其他的，儿臣不作他想！”
　　他砰砰磕了两个头：“还请父皇成全！”
　　他的额头瞬间磕出了两道血痕，两股细流对称得从额头划过睫毛，又划过黝黑的面庞，滴落到地上，颇见他的诚意。

　　陌原看了看他腰间那把黑鞘黑柄，死气沉沉的剑，又闭了闭眼。他喘息了几口气，随后看向大公主。
　　大公主年芳十六，脸若银盘,眼似水杏，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端庄，绰约多姿。

　　陌原越看越心疼，这孩子，这模样，这脸蛋，这大眼睛，长得最像我。他忧伤又欣慰得想着，自幼便被我当宝贝疙瘩抱在怀里养大的小女孩，如今竟出落得这般可人了。
　　殿下跪着这么多人，只有她一个人，敢这么直愣愣得抬头打量自己。

　　大公主目不转睛得看着他，看了许久之后，她歪着头问道：“父皇驾崩了，是不是就再也不回来了？若是再也不回来，能否把纪王叔一起带走？王叔整□□我念三字经，那些字像蜂窝似的，实在看不懂，儿臣想出去玩嘛。”
　　陌原无力的闭上眼，缓了缓心中的悲痛，可惜了，怎么就天生是个傻子呢？

　　他再看向二公主。二公主年芳十二，正是豆蔻年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国王心中暗暗盘算，虽不是天香国色，倾国倾城，倒也是眉眼盈盈，清丽秀雅。
　　陌原越看越觉得这二女儿合适，她自幼机敏，饱读诗书，将皇位交于她，再将何二将军的小儿子召为驸马，有何家和列家辅佐，至少能保祖宗基业，十来年不衰吧。

　　他轻咳了一声，露出一丝微笑，正要开口，却见二女儿眼珠一转，突然间手指微动，快的像一阵风般，伸向了右侧。
　　电光火石间，他还未看清她有何动作，她已经笼着衣袖，又端端正正得做好了。
　　陌原看着二皇子剑柄上空落落的，已然是没了剑穗。他嘴角一阵抽搐，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不禁彷徨起来，二公主师从于司空摘星的老对头，学到了一身妙手空空的本事。

　　这本事厉害是厉害，但用来做国王合适吗？他细细想来，总觉得让她做间谍比做国王更合适。偷别人家的，应该总比偷自己家的好吧？
　　他当下有些举旗不定，不禁看向一直坐在他塌边的辅政大臣列英。

　　列英也正低着头思忖什么，他的五官立体，鼻梁如鹰勾，侧颜沉静如深海，面色永远波澜不惊。
　　四十岁的人，仍旧看上去风雅倜傥，如少年一般。
　　察觉到陌原的目光，他转头看去，无声的摇了摇头，用嘴型示意道：“不妥。”
　　陌原彻底死心了。

　　于是他只能看向跪在最边上，低眉敛目，小脑袋一晃一晃，正在打瞌睡的小公主。
　　小公主凤九歌，年芳八岁，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她还年幼，已这般明艳不可方物，他日，必会成长为沙漠中一颗璀璨的明珠。

　　“九歌......”他开口唤她，嗓音苍老无力。

　　被点名的九歌明显对这声音不怎么敏感，她兀自在昏睡中，被身边的二公主一推，才猛然清醒过来。
　　这一推的力道有些大，她身子一歪，被身后的大哥拖住，才没有跌坐到地上去。

　　九歌睁着红扑扑的眼睛，迷茫得看了看榻上的人，随后看了看他伸出来的手，揉了揉眼睛，不慌不忙得膝行过去。
　　陌原的视线开始有些飘忽，他并未意识到不妥，只是觉得自己顷刻间轻盈了许多。他将她半个巴掌大，柔若无骨的小手攥在手里，安静地注视着九歌，陡然升起一股为人父母的沧桑和幸福感。
　　屋中一片静寂，一众王孙大臣飞快得抬眸看了一眼，心中皆是了然，随后又整齐得低下头去。

　　感受到贴着自己掌心那双小手的冰凉.....国王想起她的母亲如意夫人，蹙了蹙眉。
　　如意夫人的母亲，护国大将军的第九位夫人，二十二岁死于难产。
　　如意夫人，被称为沙漠中的白狐，二十二岁，死于秋水之毒。
　　都说自古美人与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用来形容这一家薄命红颜，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

　　陌原徒然涌起一股灰心丧气，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将目光转向身侧的战英。他深情缱绻得注视着这个陪伴了自己数十年的辅政大臣，先祖遗训，他不敢违背。但是，这么多年的感情，或许可以用另一只方式做证明呢？
　　如果把国家交给战英......
　　传说中的诅咒当真会出现吗？

　　九歌默默得看着他们俩互相凝视不语，见没人注意，不禁扭了扭跪久了有些麻的膝盖。

　　陌原注视着战英的脸，想起这些年无论他如何声色犬马，战英始终夙兴夜寐，为他鞍前马后，操劳国事。他这般想着，心中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感动和伤怀，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老当益壮的豪情和权力在握的威严。
　　他终于做了决定。

　　陌原松开九歌的手，将她微微蜷起的手指推开到一侧，朝她摇了摇头。
　　他环顾了一圈跪着的人，神色坚定，眯了眯眼，嘴唇翕张，准备说些什么。

　　这时，殿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人，他一口气连踢开四扇铁门，身躯魁梧，英俊倜傥，他嗓音洪亮，边跑边喊：“国主。有人在大漠深处的前锋镇看到了西门吹雪和医圣百草杨。我已派人去请！您再坚持坚持啊！”
　　殿中众人倒吸一口气，神色各异，再顾不上什么尊卑礼仪，纷纷看向榻上的人。
　　然而那人脸侧向他们，嘴唇微微张开，手臂垂到榻下，却是一动不动。

　　战英手指微微颤抖，搁在他脉间。
　　片刻后，在众人如炬的目光中，他抬起头，严肃得注视着飞奔进来的秦央：“陛下驾崩前，传位于三公主陌九歌殿下，诸位皆是见证。”

　　九歌刚刚站起来，跪太久的膝盖和垂着的手臂都犯酸，她一下子站不稳，便扶着床沿跌坐在地上。
　　她瞥一眼床上已经无声无息的老人，撩了撩垂下的发髻，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背后众人望着她跪坐在地的背影，小身板抽抽搭搭，似是在无声的哭泣，皆是黯然俯首：“陛下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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