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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

　　那师爷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声音都在哆嗦：“区区学舍山长，行事如此飞扬跋扈，怕是离大祸亦不远矣。”

　　说罢，又冷冷扫视了一圈台下诸学子，“此等学舍，行事潦草，不知礼数为何物，视规矩于无形，尔等习孔孟之道，切莫自误！”

　　“今汤山有石浮学舍者，遗漏文案于县衙，难免不敬先贤之嫌，特勒其自行修正，若是再犯，则法不容情！”

　　那师爷丢下冰冷的警告后，便拂袖而去。

　　可这话怎么听，都有些色厉内荏的意味。诸新生初初时虽有些慌乱，但很快在老生的安抚下平静下来，一琢磨也觉甚是在理：若真是学舍之过，怎会轻易离去？

　　如此，便又恢复了最先的安宁。

　　只是究竟是前兆还是偶尔，槿华却心有所思。待入学礼结束后，便去后院找老大人了。

　　一进屋，便看到老大人和水溶在下棋，瞧见她进来，笑道：“老夫就知道，你肯定会来。”

　　石槿华笑道：“摊上这么糟心的事，我哪里敢不在意？只是这位县太爷，一过来便是一记杀威棒，怕是极不待见我了。”

　　“呵呵，他怕是连生撕了你的心思都有了。”老太傅随手落了一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謔道，“你害得人从堂堂大司马贬成了县太爷，你说说，要换了你，你当如何？”

　　“贾雨村？！”石槿华失口惊道。

　　水溶也无心棋局，把黑子掷回匣子里，道：“皇……先前让他暂领大司马，应是无奈之举，只是我也没想到，他居然回了江宁。”

　　他的眼眸里带着几分忧色，摊上一个此仇不共戴天的主事官，学舍往后的日子，怕是风波不断了。

　　你……也忒倒霉了些，居然就这么赶巧碰上了。

　　苏太傅瞥了他一眼，心里早摇头不已了，他这学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啊。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分明是天子有意为之。

　　只不知那位心思深沉的中年帝王，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可不相信，上皇会特意挑明了江宁县。

　　若是惠明帝知道老师会这么怀疑他的，一定会叫屈抱怨：他不过因着自己被弟弟遗弃在京的一点幽怨，顺手这么一划罢了。

　　“没想到居然是他。”石槿华头疼地揉着眉心长吁短叹，这可是再坏不过的消息了。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偏她两样都摊上的，看来，今日差个师爷幕僚之流过来，不过是下战帖来的，往后，怕是羁绊束缚更多。

　　有个整天就盯着要抓你小辫子的顶头上司，说不定还会暗暗炮制点莫须有的错处，就算不为了治罪，光是膈应你，就让你够呛。

　　看她坐在一旁一脸忧心忡忡，老太傅忍不住笑骂道：“光一个名儿就把你吓唬成这样？当初那股子誓要满城风雨的胆气哪去了？”

　　“我那是林冲上梁山，无路可走了。”若非牵连九子前途，她哪里会出此下策，那些日子几乎走在钢丝上，稍一不慎就会跌得粉身碎骨，碎的还是别人的骨！

　　“那眼下，你还有别的路可走？”

　　“……”

　　石槿华语滞，半响，方苦笑叹道：“这都是什么事啊，不过……”一道冷芒在眼底一闪而逝，我虽弱小，却也不是好欺的。

　　待她离开后，水溶愁道：“当真不管么？”

　　苏太傅抚着稀疏的山羊胡，老神在在：“老夫只是暂居此地，自然不能越俎代庖，更何况……”扫了眼坐在一旁忧心忡忡的某人，老太傅眼底趣意昂然，“出不了岔子。”

　　“上次，那只是个意外。”

　　“屁点事都还没出，你怎知这回就成不了事了？”鬼的意外，险些把人仕途都阻断了，还意外？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你怎半点也没学着沉稳二字？”看他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儿，老太傅眼一瞪，斥道，“她都不曾开口，你急个什么劲？”

　　水溶苦笑：“她又怎知此番……”虽被贬县令，但这亦是几方博弈后的结果，这县令，怕是几年里都稳如泰山。一方有恃无恐，一方却……

　　叫他如何不担心？

　　却不知他这般忧虑的模样，尽数落在苏老太傅眼底：这小子，还真是关心则乱。也不知这关心，是福是祸啊。

　　“你且先看着，她既择了这路，总得走这一遭的。只是，究竟是踏脚石，还是青云梯，端看她自己了。”

　　闻言，水溶只得按捺住满心的担忧：“且……依太傅所言。”说罢，又唤了得力的随从进来，吩咐其务必盯紧县衙一举一动。苏太傅笑眯眯在旁看着，不阻止也不参与，只是，抚须的动作越发轻快了。

　　而贾雨村的动作极快，待师爷回府后盏茶功夫，便有数道谕令自江宁县衙而出。

　　关于女子治学有伤风化的传闻便在金陵城内宣扬开来。更有人声称，自家有亲朋在县衙做事，说是县老爷们正在商议如何考察学生读书背景。

　　“科举取士，国之重法，怎会轻取？只要能考得好，谁在意是哪个学舍哪个先生？”

　　“你傻啊，你要是能考头几名自然无忧，可要是几人相差无几，还不是看监考官如何作判？他们手上紧点松点，谁管得了？便是说破了天，理也不在你这头。要不然，尔等为何苦练馆阁体，怎不见谁在考卷上写个草书行楷？”

　　“可我听说，那个学舍出来的，都能中榜呢……”

　　“不过今岁一榜区区数人罢了，谁能担保明年后年年年都能如此？”

　　“可衙门里的事，未必是真哪。”

　　“空穴来风必然有因。更何况，我还听说，那贾县令可跟荣国府连着亲呢，那是什么人家，保不齐是京里的信儿……”

　　街头巷尾，如此议论，很快叫那些有意往石浮的，已然入石浮门楣的，皆人心惶惶。往石浮学舍求学的，大多不是什么富足人家，都盼着孩儿们能出人头地，一听居然会影响科举，哪还了得？捎信的捎信，带话的带话，还有胆儿小行事谨慎的，直接拍板叫退学的。

　　待石彦礼意识到不妥，急急拖着病躯赶至学舍时，为时已晚矣。

　　面对数十新晋学子，石槿华难得慌了手脚，可听到大家的顾虑后，却又说不得他们，最后，只得道：“此事我已知晓，近几日便会有章程。诸位不必慌张，待我确认此事真伪，自会给尔等一个说法。”

　　“还请先生明鉴，我等亦是无可奈何。毕竟，入学那日之事，言犹在耳……”

　　石槿华点点头：“尔等顾虑，我已明了。”

　　送走学生，又迎来两位忧心忡忡的夫子。

　　“劳两位先生费心了，短则三五日，迟则□□日，我必了结了此事。”

　　槿华眸色沉沉，寒意凌然：看来上回，自己出手还不够重哪。

　　说罢，又找了石文、孙安夏几人过来，把这回的事说了，还未等她开口，几个学子已义愤填膺地表示“唯师命从之”。

　　槿华心中宽慰，笑道：“有尔等在旁，我无畏，亦无忧矣。”说罢，便将葫芦案的始末同几人细细说了。

　　“原以为他是极恶的，却没想到，此人之恶，竟超乎我等想象。受甄家大恩却如此忘恩负义，此等行径，枉为读书人！”

　　读书人最重品行，而贾雨村此番作为自是为人所不齿。而出身石浮村的学子们，更是经历过几月前的府试风云，与贾雨村也算早早结了怨，此时控诉征伐起来，自然无所顾忌。

　　“若不是他步步紧逼，我原也不愿如此。”石槿华摆了摆手，止了他们的愤然讨伐，“此番不比前回，每一步都得算计妥当了，万不可有丝毫闪失。我不想因着此事，叫你们的前程落下什么污点。”

　　“先生不必担忧，经历过前一遭，我等早已轻车熟路了。”几人也知自己也在贾雨村的小黑本上记着呢，此行为学舍也为自己，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大家又细细商议了一番，把每个细节都再三推敲好了，才各自离开做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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