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在修仙

作者:蜀山卧月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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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霸道总裁李世民养成记


      ·李渊弹琵琶,李世民起舞。

      “从前汉高祖刘邦曾被匈奴围困在白登山,没能报仇雪耻。如今我儿尽灭突厥,江山社稷托付得人,吾复何忧!”

      630年,当太上皇李渊听说颉利可汗被擒时,忍不住这样感慨。

      他早已失落大权,但组织宫廷文娱活动的号召力还是有的,于是下令摆宴凌烟阁,邀请现任皇帝李世民、诸王、嫔妃和贵臣共饮。酒酣耳热之际,开唐朝三百年基业的高祖皇帝自弹琵琶,而太宗皇帝李世民竟在旁跳起舞来。

      琵琶是胡人乐器,舞蹈似非汉人所长,不过南北朝以后的民族融合程度已非昔时可比,李渊父子亦有鲜卑血统。你不必纠结他们自小受到的文化熏陶是汉多一点还是鲜卑多一点,只要知道他们上马弯弓退敌,下马鼓琴赋诗题字批奏折发微博都不在话下就行了。

      也许是胡汉融合的新型血液使他们能够突破常规,这对父子总是不拘小节且出人意表,反经合义而莫之能测,他们建立的李唐王朝更有兼收并蓄的博大胸怀,所以贞观四年两位圣主的一舞一乐,可谓不走寻常路,但又在人们对盛世梦幻气象的期待之中。

      ·唐太宗三十未满。
      李世民东征西讨,先灭薛仁杲,再败宋金刚,继而一举两克,端了窦建德和王世充,于是功勋满级而无爵禄可赏,被封为名称有点中二的天策上将。

      史书记载李渊曾多次表示要传位给李世民,还提出让他去洛阳另立门户,结果都不了了之。几番折腾之后,父子兄弟之间嫌隙愈深,最终触发了玄武门事变。

      隋末唐初群雄逐鹿,连绵的战事几乎让人模糊了对时间的概念,等到史书终于写到唐太宗即位这一年,掐指一算,才发现已是亲手打下江山的不世英主李世民,竟然不过29虚岁而已。

      ·父子的相似:慷慨出于自信。
      想到隋朝二世而亡,对比同样不是储君第一人选而靠手段上位的杨广,李世民应该难免担心自己会重蹈覆辙吧。登基次年,有人大概是揣摩到了李世民绝不成为杨广第二的决心,自作聪明地上书,提出了一个分辨忠奸的方法。

      此人说:“陛下可以假装发怒来试探臣下。那些坚持真理不肯屈服的,是忠臣;畏惧陛下威严而顺从圣意的,就是佞臣。”

      圣主处下当如“天之临人”,只有喜恶难测,奸人才难以阿谀附会。这话听起来不错,但凭借弓矢得到天下的创业君主却往往不屑于这么做,所以李世民回答道:“君主是泉源,臣下如流水,泉源污浊,流水如何清澈得了?如果君主自己都在使用诈力,又怎么去要求臣下忠直坦率?朕以至诚治天下,鄙视前朝那些用权术跟臣下周旋的皇帝。你的办法固然好,但朕不能用。”

      简单说来,就是让信任创造出美好的境界。

      上曰:“君,源也;臣,流也;浊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不可得矣。君自为诈,何以责臣下之直乎!朕方以至诚治天下,见前世帝王好以权谲小数接其臣下者,常窃耻之。卿策虽善,朕不取也。”(《资治通鉴·唐纪》)

      李世民鄙视前朝皇帝的这段话,让人想起李渊对魏晋权臣的讽刺。

      彼时隋恭帝正打算给李渊加九锡(魏晋惯例,加九锡就是权臣篡位的前奏),李渊说魏晋人的做法实在是“繁文伪饰,欺天罔人”,考察实际的功业还不如春秋五霸,而这些人竟希求自己的名位高于三王,这是他常常耻笑并以为谬的。

      臣下又说,谁不知道您要篡位啊,这是历朝惯例,固有的程序不能不走啊。

      李渊不是史盲,不过别人从史书中读出了许多规矩,他却看到了自由发挥的空间。他认为尧、舜、汤、武取得天下的方法并不相同,可见做皇帝没有一定之规,只要有实力就可以明抢,重要的是因时而动、推诚服人;“自尊而饰让”这种虚伪的事情,他“平生素心所不为也”。

      王谓僚属曰:“孤秉大政而自加宠锡,可乎?必若循魏、晋之迹,彼皆繁文伪饰,欺天罔人;考其实不及五霸,而求名欲过三王,此孤常所非笑,窃亦耻之。”

      李世民的君不自诈,李渊的“我就不学魏晋那帮low人”,并非前者无意驭下,后者忠心奉主,实在是二人有足够的自信:不惺惺作态,我就不能分辨忠奸了吗?少一点套路,天下还不是李唐囊中之物?

      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李渊可以释放王世充的手下苏世长,让他做谏议大夫;李世民也能将前政敌李建成的幕僚魏征引为照鉴得失的铜镜,成就明君良臣的千古佳话。父子二人都不讦细事,不贪小利,不咎往罪,大度豁如,其格局之高,李渊的基因和教育应该都功不可没。

      ·父子的不同:庶几可雪前耻
      由于李世民有修改史书的嫌疑,所以即便是司马温公编纂的《资治通鉴》也不可尽信。据说《大唐创业起居注》的史料价值很高,无奈其中只涵盖了617~618年间的故事,但仅从李渊这一年的作为看来(假如该书所撰属实的话),他真实的形象应该比《旧唐书》或《资治通鉴》里更高大。但没有办法,后面的事,暂且只能相信司马温公了。

      从李渊称帝(618年)之后,观其与李世民志气之消长,确实让人觉得他在决断力方面似乎不及自己的儿子。

      619年,刘武周据太原,王行本占蒲坂,两贼呼应,关中震骇。李渊吓到了,他下令放弃大河以东,只保住自己所在的关西地区。对此,22岁的李世民坚决反对,他认为太原是李唐兴国之地,且河东富庶,绝对不能说丢就丢。结果不用多说,他亲率大军击败刘武周手下大将宋金刚,使刘武周占据的州县尽入唐土。

      621年,李世民兵围王世充所在的洛阳,因久攻不克,李渊召其回朝,但李世民却认为此战必胜,即使援助王世充的窦建德军队赶到,也没有动摇他的决心。其间他如何轻骑前觇、冒险诱敌、孤军突围、马中流矢的细节在此无法详述(参见《资治通鉴·唐纪五》),总之结果是他把窦建德和王世充都抓到了长安。这种总是力排众议且料事必中,骑马摔不死、中毒毒不死的男主角光环,让抗日奇侠的编剧来写也不过如此吧。

      回到突厥的问题。

      隋末突厥强盛,一度有凭陵中国之志。617年李渊起兵时,曾不得不对突厥卑辞厚礼以借其兵马。624年,甚至有人提出要焚毁长安躲避突厥,若不是李世民力谏此举将“贻四海之羞,为百世之笑”,李渊差点就同意迁都了。畏惧突厥到了如此地步,你便不难想象,当突厥终于被打服了、不可一世的颉利可汗被掳到李世民跟前俯首称臣之时,身为父亲的李渊该是何种心情。

      “往者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称臣于突厥,朕常痛心。今单于稽颡(qǐ sǎng),庶几可雪前耻。”

      父作于前,子救于后,由此而前耻可雪,也能说是某种意义上的尽孝吧。

      ·但觉魏征妩媚,褚遂良似飞鸟依人
      《旧唐书》对李世民评价是“玄鉴深远,临机果断,不拘小节,时人莫能测也”。这句话道出了李世民不同于“倜傥豁达,任性真率”的李渊的两个特点:腹黑莫测和果断。

      从(可能被李世民修改过的)史书看来,李渊确实有些优柔寡断的毛病,比如他起初自信满满地放李密去招降旧部,又中途反悔;承诺立李世民为太子之事,也屡次失信。

      相比之下,李世民的形象就果决多了。

      即位之前他经常一意孤行——“吾计决矣!”按说那扣马苦谏的臣子也不可谓不忠,然而事实一再证明男主角李世民的判断才是正确的,臣下也不得不惭愧而拜服。

      更难能可贵的是,做了皇帝之后的李世民,竟能意识到天下事物千头万绪,自己再英明神武,也必然有智虑不及的地方,所以必须要听取臣下意见,以弥补自己识见的不足。

      据说因为他“神采英毅”,群臣摄于其强大的气场经常应对失措,为了让大家不那么战战兢兢,他不得不故作温柔辞色,鼓励群臣勇敢地提出建议。这场景想象起来,简直像肉食猛兽放下身段讨好草食动物一般幽默。

      他曾经这么评价褚遂良:“褚遂良……甚亲附于朕,譬如飞鸟依人,自加怜爱”。

      对于总是冒犯他的魏征,他则说:“人言魏徵举动疏慢,我但觉妩媚”。

      不管是小鸟依人,还是魏征妩媚,如此调戏评价臣子的用词也真算是不按常理出牌了。我只能说,太宗你全宇宙最man,自然看所有人都妩媚。

      面对这样的英主,臣子们是服气的,老爹到最后也不得不服气。至于魏征死后更年期的唐太宗也开始头脑发昏,那是后话。

      ·父子关系的三种可能

      父子关系到底有多么“微妙”?李渊父子的故事让人想到前朝的杨广和杨暕,还有前前前朝的郗愔和郗超。

      隋炀帝杨广跟儿子杨暕,是一种父强而子弱的关系。

      杨广的优点和缺点一样突出,无奈雄才很难继承,缺点却容易习得。杨广自己刚愎自用又享受过度,又怎能怪杨暕昵近小人且不以荒淫为耻?然而儿子终究因此失去了父亲宠爱与信任,以至于最后产生了“父子自死不相明”的悲剧——

      宇文化及作乱,杨广以为是杨暕造反;与此同时,宇文化及去诛杀杨暕,杨暕又误会是父亲杨广派人来将他处死。父子到死的一刻都还在互相猜忌。

      东晋时的郗愔和郗超,是一种父弱而子强的关系。

      郗超身为权臣桓温的入幕之宾,其势倾朝野之时,连谢安和王坦之都要避忌三分。他爹郗愔却优游岁月,对于庙堂之事不甚经心,甚至连儿子郗超阴助桓温废帝自立的图谋都全不知晓。

      天不假年,郗超死在了父亲郗愔之前。他临终时嘱托门人,如果父亲因自己的死悲伤过度,就把自己生前跟桓温密谋夺位的往还书信呈给父亲看。结果郗愔见了儿子谋逆的证据之后,果然不再悲伤,甚至声称“小子死恨晚矣!”(《晋书》)

      子女成长过程中,父母天然处于掌控地位。如果父强子弱且感情不协,子女恐怕很难有申明心曲的机会。相反,倘若子强而父弱,那么情况或许会好一些。因为子女再有个性,只要父母不大加干涉就谢天谢地了,通常不至于认为父母的意愿理应为自己左右。

      以郗超为例,他虽于国不忠,但他有能力瞒过父亲以避免矛盾,且他宁可让父亲憎恨也不愿使他悲伤的那份孝心,更是颇为感人。一时立场的不同,似乎既没能抹杀父子之情,也无法掩盖一代人杰的固有魅力。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父子旗鼓相当,又会如何呢?

      李渊和李世民的例子让我们看到的第三种情形是:即便父亲雄才大略,他也可能会输在时代、年龄和强者的局限上。

      父母阅历深,子女见解新;父母冒险成本大,难免瞻前顾后;子女可失去的少,不怕孤注一掷。站在父辈肩膀上的子女,早已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而各自长处和立场的差异,更使两者难免产生分歧。

      强人都有自以为是的自信,哪怕是父子,也绝不会轻易承认对方是对的。当父辈渐渐控制不了局面的时候,所幸儿子因畏惧人言,还要在表面上尽孝,这才能达到危险的平衡。这样说来,李渊和李世民这对父子的结局已经算很好了。起码上位之后的李世民,偶尔还想给李渊抬车舆,邀请李渊去九成宫休闲度假村避避暑什么的。

      ·后来的后来……
      四方归附,突厥称臣,李世民向父亲证明了自己比他强,可是……证明了以后是否就有巨大的满足感呢?蔡康永的哽咽说明他的心情很复杂,李世民应当也同此心。毕竟李渊不只是对手,还是父亲,他不但输了,而且老了。他只能感慰于儿子的成功,给他弹一曲琵琶。

      (李世民《过旧宅二首(其一)》)

      “一朝辞此地,四海遂成家”。李渊父子告别的似乎不只是旧宅,还是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

      646年,距离李渊逝世已十年有余,李世民在过生日那天对长孙大舅子说,自己如今君临天下,好像无所不有,但想要承欢父母膝下,却是永不可得。当年子路贫贱时,去百里之外买米回家给父母吃;待富贵后,父母已亡,连长途跋涉为父母背米的机会都没有了。《诗经》说:“哀哀父母,生我劬(qú)劳。”怎能在父母劳累的日子摆宴享乐?说罢泪流不止。

      癸未,上谓长孙无忌等曰:“今日吾生日,世俗皆为乐,在朕翻成伤感。今君临天下,富有四海,而承欢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所以有负米之恨也。《诗》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奈何以劬劳之日更为宴乐乎!”因泣数行下,左右皆悲。

      人们常说,人总要在生儿育女之后,才懂得体谅自己的父母。其实爱父母之心乃出于天性,实在是因为父母试图控制子女的行为招致怨望,或教导儿女的良言使人逆反,人为了谋求独立自由人格的发展,才导致所谓的“不孝”。一旦父母垂垂老矣、不再占据优势,子女的逆反情绪消失,自然回归初心。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是杨暕之于杨广,还是郗超之于郗愔,还是李世民之于李渊,或才德不足慰人怀,或价值观为己所不容,或青出于蓝却造自己的反……总之,子女的发展实在有无限之可能,想操纵之,连郗愔杨广李渊之辈都自感无能为力(李世民教育儿子之失败更没眼看)。假如你以为只要你控制了物质环境、教育条件甚至同桌之性别等变量,就可以把子女雕塑为你理想的模样,那你就真的想太多惹。

      还是准备好为他们弹琵琶比较实际。

      注:本文的参考资料主要为《资治通鉴·隋纪七~唐纪十四》、《旧唐书》(卷1~3)及《大唐创业起居注》,如有错误敬请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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