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在修仙

作者:蜀山卧月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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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花易冷》背后真实的历史故事


      女子在洛阳城盼望征战边疆的将军归来,最终却孤独逝于伽蓝寺中。将军回来迟了,洛阳城里只留下了那个女子苦苦等候爱人的传说。

      网传以上故事是歌曲《烟花易冷》的灵感来源,且脱胎于南北朝时期杨衒之所写的《洛阳伽蓝记》。那么问题来了,《洛阳伽蓝记》里真的有爱情故事吗?

      根据《洛阳伽蓝记》,北魏后期的洛阳啊,实在是个充满着魔幻现实主义灵异气氛的迷之国都……
      这里有喷血的桑树,有泪流满面的佛像,有死前喊饶命的猪,还有从地府一日游回来的比丘。
      诈尸还魂、白日见鬼更是稀松平常。
      据说有个叫崔涵的人从坟墓里爬出来之后,不敢抬头望日,又怕水火刀兵,时人也不知他到底是人是鬼。谈起自己在阴间的见闻,他说,原来人死了以后还得从鬼军、做鬼兵,但如果以柏木为棺材,就可以免服兵役;桑木棺材则不行。于是一时间洛阳城的柏木价格大涨。

      购买奢华柏木棺,免除死后当鬼兵的烦恼~

      虽然作者杨衒之犀利地指出这必定是洛阳城的棺材商故意炒作的营销手段,但城中的迷信风气已可见一斑。

      如此痴信鬼神之说,也难怪那时候京城的达官显贵都争相舍宅捐建佛寺。

      “王侯贵臣,弃象马如脱屣;庶士豪家,舍资财若遗迹。”

      不得不说,崔涵的广告抓准了时人最紧迫的诉求,毕竟在那战事频荏的年代,大家最怕的就是服兵役,更何况死后还不得安宁呢?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繁华入空门,是怎么坑了世人?
      洛阳向来以佛教景观闻名,自公元67年白马驮经入洛以来,到四百余年后北魏定鼎嵩洛,与红尘俗世盛衰与共的是遍布洛阳城的千余佛寺。

      不只数量多,洛阳城里的寺庙还很气派呢。

      以永宁寺为例,寺中有一座九层佛塔,算上塔顶的金刹,总高一千尺,据说距离京城百里之外就能望见。杨衒之曾亲自登上此塔,临窗一瞥,竟能俯瞰云雨,可见其高。

      “尺”这个单位的具体长度在中国历代各有不同,如果杨衒之没有夸大的话,永宁寺这座佛塔的总高度大约在300米左右,即使放在1500年后的今天,依然几乎能跻身世界最高建筑前百之列,这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不过据其他记载,这个高度应打个对折(约147米)。笔者觉得后面这个数字应更现实一点吧。

      如果147米这个数据可信,那杨衒之的估计能力也是没sei了……古代文人这五百块四舍五入约等于一个亿的坏习惯啊~

      佛塔不但高,而且精致,上下总计垂挂着一百三十个金铎(大铃)和五千四百枚金铃。晚风轻送,摇动数千金铃参差作响,十余里外都能听到铿锵之声。
      “至於高风永夜,宝铎和鸣,铿锵之声,闻及十馀里。”

      写完了形声兼美还不够,杨衒之在此又引出了一个知名人物,从他的反应侧面展现永宁寺塔的精致宏丽。这个人就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专利持有者、获得南北朝永久居留权的国际友人达摩。

      达摩面对高塔参天,金铃含风,忍不住歌咏赞叹。他自称活了一百五十岁,踏遍诸国,也未曾见过这样天上有地下无的宝刹——
      “年一百五十岁,历涉诸国,靡不周遍,而此寺精丽,阎浮所无也。极佛境界,亦未有此。口唱南无,合掌连日。”

      然而如此盛极一时的佛教寺院,是否真能保佑国泰民安,还是起到相反的作用呢?

      佛教有多少积极意义暂且不论,不难想到的是,僧尼过众则侵占农田,其人又免于赋税徭役,影响了国家财政收入,加之兴建庙宇和铸造佛像都难免劳民伤财,所以听似祥和的宝铎声中其实危机四伏,烧香拜佛的祈祷再虔诚,也于苦难无补,而崇佛过度更可能使岌岌可危的国势雪上加霜。

      “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洛阳伽蓝记》中跟“情债”二字最扯得上关系的记载,不是思妇在洛阳城破败的伽蓝寺中盼望征人归来,而是丈夫从南朝叛逃到北朝,娶了北朝的公主,迫使千里寻夫的原配出家为尼的故事。
      493年,原为南朝齐臣子的王肃化装成“道人”叛逃到北魏,北魏孝文帝借此机会向王肃了解南朝的典章制度,并将陈留公主许配给他。
      可是王肃在南齐时早已娶了江南谢氏,只是他北逃时没来得及带上妻子儿女。谢氏为了千里寻夫,也打扮成出家人穿越两朝边境。没想到她历经千辛万苦找到夫君之后,却发现夫君已是皇帝的妹婿,而自己被迫成了前任。
      为了挽回婚姻,谢氏写诗赠王肃,用“丝”来暗喻“思”,希望丈夫能忆起昔日缠绵的夫妻恩情。
      “本为箔上蚕,今作络上丝。得络逐胜去,颇忆缠绵时。”

      然而有胆叛逃的王肃此刻却做了缩头乌龟,竟由新任妻子陈留公主代答道:你要思念便任你思念去,有了我这新人,哪还有你这旧人的位子?

      “针是贯线物,目中常纴丝。得帛缝新去,何能衲故时!”

      据说当时王肃“甚有愧谢之色”,最后只能让谢氏的出家弄假成真,安置在正觉寺中,两人不复相见。

      王肃的父兄为南朝齐武帝萧赜所杀,他归降北魏是事出有因的。北魏孝文帝嫁公主给他,如此皇恩恐怕也不好拒绝。他在北魏做官这段时间,也确实为少数民族政权的汉化做出了很大贡献。以当时的社会背景和诸多迫不得已的因素言之,王肃应该算不上渣男。

      但在《洛阳伽蓝记》的这段记述中,在谢氏不惧艰险的寻夫之志且不惜委曲求全的深情对比之下,他就成了一个相对失去光彩的人物。

      “浮图塔 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

      歌曲唱到这里,让我们跟着方文山一起转身,再回头看看片头提到的永宁寺。
      没错,这个断了几层的浮图塔指的应该就是永宁寺塔。

      534年,永宁寺塔毁于火灾。《洛阳伽蓝记》里说大火烧了三个月才熄灭。

      “火经三月不灭。有火入地寻柱,周年犹有烟气。”

      书中又写道,当年五月,有人称在大海上看到了永宁寺塔的影像。
      海上的浮图塔灿然若新,但转瞬之间,就被烟雾吞没,自此消失于人世。
      “见浮图於海中,光明照耀,俨然如新,海上之民,咸皆见之。俄然雾起,浮图遂隐。”

      同年,北魏分裂成东魏和西魏,东魏将都城东迁至邺。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就这样,塔共朝亡,北魏的国破了。
      此处很容易让人想到“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诗句,但那歌曲中唱到的“故里”,又该是指哪儿呢?

      答案一:江南。
      王肃从南朝而来,他的原配谢氏也是江南人。所以在王肃与谢氏的故事中,“故里”肯定是指“江南”。
      即使南北朝时期的江南还不是经济中心,凭借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江南也绝对是一个让人流连和想念的地方。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这脍炙人口的名句出自南朝丘迟写的《与陈伯之书》。陈伯之本是南朝臣子,跟王肃一样逃到了北魏。丘迟劝他归降南朝,就采取了以情动人的策略,极言江南风景之美,动其怀乡思归之心,最终居然招降成功了。
      江南故里草木深,江南风景旧曾谙,江南的魅力就是这么大。

      答案二:洛阳。

      王肃虽然原住南朝,后投北魏,但不要忘了,他出自魏晋高姓琅琊王氏,祖上是北方人啊。

      西晋灭亡后,中原政权与汉族士族迁徙到南方,史称“衣冠南渡”。所以洛阳应是大批南迁士族和北方避难流民所怀想的中州北地的象征,是“故里”。
      从远处说,洛阳是南迁汉人的故里;从近处说,洛阳当然也是东迁魏人的故里。
      公元547年,魏人杨衒之重游洛阳城,眼见的是一片废墟。不只皇宫倒塌,寺庙也化为灰烬。蒿艾布满矮墙,巷弄里荆棘丛生,城中野兽出没,鸟雀以庭树为家。洛阳城鼎盛时期的一千余座寺庙,至此钟声罕闻。
      “城郭崩毁,宫室倾覆,寺观灰烬,庙塔丘墟,墙被蒿艾,巷罗荆棘。野兽穴於荒阶,山鸟巢於庭树……京城内外,凡有一千馀寺,今日寥廓,钟声罕闻。”

      这正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也是“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那史册温柔不肯下笔都太狠”

      国家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向了分裂?
      从《洛阳伽蓝记》中,我们可以看到这座北魏的都城洛阳在数年间屡经浩劫,“史册”上确实有许多温柔不了的血雨腥风。
      528年,兴兵造反的尔朱荣屠杀了一千三百名北魏的王公大臣,洛阳城中居民惊惶不安,贫民富户都争相奔逃,是为“河阴之变”。对了,那时尔朱荣曾驻兵永宁寺中,佛寺成了世俗政治力量博弈的舞台——它们从不能自免于乱世烽烟。
      529年左右,南朝梁将领陈庆之北伐,攻占洛阳城,“凌窃市里”(《魏书》)。
      530年,尔朱兆攻占洛阳。其后,高欢以勤王之名攻打洛阳,杀死尔朱兆。
      534年,孝静帝迁都邺城,四十万户洛阳居民被迫迁徙。

      兵连祸结之下,洛阳城的王公贵族和平民百姓都如覆巢之卵。而命丧于斯的生灵,在史册中不过是一个难以稽考的数字,这岂不是“温柔不肯”而“下笔太狠”么?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南北交战频繁,官民荡析离居,我们那位生在皇族的陈留公主,虽凭自己的身份地位赶走了丈夫的前妻,但她就能拥有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吗?

      陈留公主代写的分手诗,确实让人看了觉得不是滋味。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公主也算是红颜薄命。她嫁王肃是二婚,没想到成婚两年后王肃即去世,她又再度寡居。
      青春无己,已知烟花易冷。离合天定,信哉人事易分。

      “伽蓝寺听雨声盼永恒”

      王肃的原配谢氏在正觉寺里盼不到永恒的爱情,如果她还有所希冀的话,大概需得寄托在一双儿女身上。
      不管她心中是否有恨,至少在王肃临终前,她还是带着子女去看了他一眼。一世恩怨就此了结。
      时代造就了小家庭的悲剧,王谢的兰因絮果绝不是孤例。又或者说,其实爱情在每个时代都是奢侈品,更何况生逢乱世命如草芥?

      所谓“鬼火乱于平林,殇魂游于新市”。北转南迁,提老挈幼;死生契阔,不可问天。

      儒家修性,道家修命,当性不能守、命不可保的时候,佛教告诉你有来生。这种直指永恒的终极关怀,正是饱受丧乱之苦的流民最需要的。

      除了佛教,南北朝时兴盛的还有天师道教(五斗米道)。“世奉五斗米道”的孙恩称其党人为“长生人”,以投水为登“仙堂”,认为尸解之后精神不灭,这自然也是一种对生命永恒的向往。
      可哪里有什么“长生”呢?

      人逢绝境而信鬼神,是愿人间的乌云浊雾之上,还有清光未泯。穷兵黩武的暴政有时比天灾更残酷,同室操戈的人伦惨剧也未必不及幽冥怪谈的荒谬。

      活在一个魔性的时代,有很多“情非得已”。仁人君子阅及此,当“恻然念之”。

      “……伤乱离而想太平,迫于不得已,而不暇记其妄诞者。仁人君子阅此,所当恻然念之,不应遽为斥詈也。”(王昶)

      “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

      穿凿附会完毕。
      杨衒之的《洛阳伽蓝记》,使人仿佛穿行在颓败的洛阳街道,作者凭记忆描摹所经之处昔日繁盛的景象,夹叙夹议,其中既多史实与灵异故事,又不乏道出兴亡之由的警醒之笔,由此寄托黍离之悲,其构思不可谓不巧。
      说到这本书,很多人会想提一下《东京梦华录》,不过笔者却想到了白居易的几句诗:
      今日阶前红芍药,几花欲老几花新。
      开时不解比色相,落后始知如幻身。
      空门此去几多地?欲把残花问上人。

      俗世与空门,从来所去不远。繁华和落寞,也总是你中有我。
      每见凋零,自然会使人思忆盛况,感慨俯仰之间,千年旧事随流水;但见到如火如荼的盛景时,又有多少人会想到它也终将消亡呢?
      掩卷低徊,是思量古今,警醒自己安不忘危,还是饮下刘白堕酿的骑驴酒,醉中指色相为虚幻,笑问人生莫不是梦境的延长?

      也许在我们的血液中,早就深植了这入世与出世、现实与诗意、执着与豁达交错的智慧和……精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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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世女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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