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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算
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彼此的表情。
靠着幻想猜测言行，未免旖旎横生。
风夜夕道：“你没有解发吗？”
“我马尾……就随便绑了一下，不需要卸妆。”
行走江湖，也不需要太复杂的打扮。
楚明君向来简约大方，靠实力取胜。
风夜夕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一时冲动，留下了喜欢的人，却不知道该如何做。
总之，刚才真的没法让楚明君离开……
那样子的话，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种可能，想一想都不行，无法接受。
那怕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好过老死不相往来。
楚明君板板正正的躺着，看着黑乎乎的床帐道：“你……”
她想问，你留我，是不是喜欢我？
却又无法说出口。
这种话，面对任何人都不是问题。
唯独，和风夜夕单独相处的时候，无法任性妄为，胡言乱语。
“你想说什么？”
风夜夕微微侧头，似乎凑近了些。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草药和山野的气息，混合出了自由的滋味。
楚明君马上轻咳一声道：“嗯，没什么，你的身体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
“那你……”
“嗯？”
“那你困不困？”
“……”
风夜夕没有回答。
楚明君一瞬间有些别扭，她眼眸乱动，想了想道：“很晚了，休息吧。”
“楚明君。”
“嗯？”
暗夜之中，看不清风夜夕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什么。
楚明君侧过身来，努力的眨了眨眼睛。
风夜夕似乎笑了笑，他轻声说：“睡吧。”
就这样，两个人安安分分的并排躺着。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平静安稳的睡了一夜。
——意外的安心。
那苦涩的药酒，非常厉害，还有安神的效果。
楚明君睡的很好。
风夜夕也睡的很熟。
只是苦了小楼那边的侍女，本来准备好了，要伺候楚明君，却是白等了一夜。
远方。
哒哒哒……
一匹快马趁夜赶路。
月色如水，骑马之人却冷的像冰。
如此披星赶月的人，自然是林青云了。
接到楚明君的口信后，联系自己的线人，结合之前调查出来的线索，加上碧云山庄，徐且行这些关键字，他明白了什么。
——自己追查的一切，终于要水落石出了。
如此大事，怎么能不着急？
林青云一甩马鞭，朝着目的地而去。
他杀气腾腾，自然冷若寒冰。
只是，这份‘仇恨’被搁置了数月，经历了那么多事，真的还有原本的力量吗？
那些禅经佛语，化解的只是内心的野望吗？
骏马嘶鸣。
日升月落。
碧云山庄已是近在眼前。
林青云放慢了速度。
在山溪边洗脸，吃干粮。
——他在为即将到来的恶斗做准备。
无论如何，都不能过于冲动，备战是必须的。
而徐且行，也很精神。
他睡得早，起得早。
天才蒙蒙亮，碧云山庄就收拾妥当了。
第一个来见徐且行的人，是大管家。
他穿着长袍，拿着小扇子，给徐且行奉茶。
“有什么事，说吧。”
管家小声道：“昨日楚明君宗主，咳，睡在了风少爷那边……”
徐且行闻言，神色微妙。
他知道楚明君喜欢风夜夕。
但是，万万没想到，她如何大胆。
再说了，那风夜夕身体不好，若是和她那个，岂不是……
不对，合欢宗有阴阳调和的内功，说不定楚明君在用那个救他呢？
啧，这消息，还真是色……
紧接着，就有人来报，说是外面有‘厉害的江湖客’来访。
大管家道：“无论谁来，这几日都说‘恕不见客’，你这家伙，全都忘了吗？”
“小的不敢忘记，只是来人厉害，一出手就打伤了领头，说是……”
他畏畏缩缩的看了一眼徐且行。
徐且行放下茶杯，接过热毛巾擦手道：“讲。”
“他说是您的一位‘故人’，名为林青云。”
是他！
徐且行吃了一惊。
大管家皱眉思索道：“林青云？那不是燕王的高手吗？怎么会来这儿，待我设法把他给打发了……”
“不必。”
徐且行摇了摇头，神色深沉道：“让他来后院见我，你们都下去吧……”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是，尊主。”
关于林青云的事，徐且行思索了很久，都没有得出一个万全之策。
他若是想杀林青云，机会多得是。
他若是想放林青云，那……
作为七煞尊主，做事自然是杀伐果断，利用与杀戮，那都是家常便饭。
然而，就算是个杀手，也有自己的记忆和感情。
‘个人的情绪’和‘门派的利益’放在一起，徐且行当然会选择门派大局。
但如今，林青云已经无法危害到他的门派利益了，那么，之前的那些事，是不是也可以私了呢？
徐且行在后院之中散步，他本是习惯了晨练的，然而，此刻却是心情杂乱，无心练功。
林青云来了。
他的脚步很轻。
他的刀锋很冷。
第一句话就是：“徐且行，是你害了主子，没错吧？”
徐且行皱眉，看着林青云。
数月不见，林青云又有变化。
和记忆之中的好朋友——那个沉默冷酷的暗卫，有着太多的不同。
他更加厉害了，杀意犹如实质化的刀剑，叫人如芒刺背。
也更加的愚蠢了，自从杀了燕王备后，林青云就像是疯了，徐且行觉得他就是一条疯狗——没有什么理智的疯狗，却偏偏是他的好兄弟。
如果隐瞒那么多，也算是兄弟的话……
林青云走过来，手按在刀柄上，眼眸锋利如刀。
徐且行叹口气，摇摇头道：“我只是，对你施压，告诉了你，主子的真实命令。”
林青云皱眉道：“他是真心……想让我去送死的吗？”
“为了天下太平而死，难倒不光荣吗？”
徐且行认真的看着林青云，轻声道：“你知道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当他做出了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已经……”
林青云打断他道：“他死了，战争也没有爆发。”
虽然边缘地区摩擦不断。
但是，却没有一触即发，真正的打起来。
天下还是太平的。
“个人判断，终究是有误差的，主子并不是神，只是，站在他的角度而言，用你杀死一个强敌，同时消灭‘未来王妃’的情人，是正确的。”
林青云痛苦道：“那时候，我已经决心放弃，不再见楚明君了，他应该明白的。”
转身离开，辜负她的期待。
天知道他是多么的痛苦。
然而，燕王备却还是不肯放过他。
“他当然明白，他一直让人监视着你。”
徐且行转过身，暴露出自己的空门，看着精美的花园道：“你出手刺杀，其实也是出于本心吧，你不想送死，说到底，就是不愿意放弃……”
“够了！”
林青云猛地低吼道：“那又如何！蝼蚁尚且贪生，我也不想白白送死！凭什么他娶了楚明君，我却要用‘死’来证明自己的忠心，你知道吗？我从未想过反叛和忤逆，我只是很难过，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的狠心……”
徐且行扭头，看着面容扭曲的林青云，沉默不语。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那件事，置身其中的每个人，都有错。
局势，形势，人情，私人之情，背后的魔门力量，燕王备的筹谋。
这些东西在暗中纠葛，对于无法洞察一切的林青云而言，就是迷雾重重，是叫他喘不过气来的猜疑和压力。
私心来说，徐且行很珍惜，和林青云之间的兄弟之情，那些简单美好的回忆，是不可取代的过去。
撇开私心，他瞧不起林青云的冲动鲁莽。
林青云深呼吸，冷静了一下道：“不止如此吧，你当初假传命令，催我马上行动。”
徐且行点点头，大胆承认道：“是，我故意隐瞒了一些东西，给你一种必死无疑的假象，其实，主子安排了人去接应你，如果可能的话……你大概还有一线生机。”
林青云的脸色变了。
徐且行继续道：“我那么做，只是不想楚明君和他成亲，你现在应该知道了，我也是魔门中人，楚明君是我辈领袖，怎么可以嫁给一个王爷！”
他斩钉截铁道：“就算他是我的主子，那也不行！我当初对你施压，只是希望你在婚宴上大闹一场，激发楚明君的记忆，让她作为魔门的主人，而得到真正的觉醒，谁知道你会那样，暗中潜伏，直接杀死了燕王备，还带走了楚明君，我当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话未说完，一个拳头重重地砸向了徐且行。
愤怒不已的林青云扑过去，狠狠地出手，拳拳生风。
他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是你！是你逼我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徐且行！枉我把你当做是兄弟！”
徐且行冷静躲避，抬起胳膊挡住林青云的拳头道：“不是我逼你！是你自己选的，命令也是主子下的，当初，要不是你大胆勾引楚明君，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糟心事！”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都是我的错了！”
林青云吼着，一拳猛地突破了徐且行的防御，重重地打在了徐且行的脸上。
原始的愤怒，原始的格斗。
狂暴的男人，绝望的责问。
一切的一切，都被毫无惊喜的揭开，最残酷的真相，莫过于是：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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