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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浮动情潮生
风夜夕的眼神,清澈无垢,犹如清冷山泉,胜过冰凉月光,带着不可思议的镇静力量。
叫楚明君心神一震,感受到了难以言述的情绪,一切的不安都被驱散,一切的猜忌都被雪融,只剩下了自己的赤诚心意。
那眼眸动人——明明看不见,却是如此的震慑人心。
他可真是个妙人儿。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楚明君有些害臊,慌忙低下了头,揉了揉阿鲁的脑袋,拍拍小家伙的肩膀道:“没事了,放心吧,你们已经没事了……”
“真的吗?那些人,他们杀了李大娘!”
阿鲁给楚明君拿着碗筷,郁闷难过的说着一切。
他还小,没什么是非观,所以直言不讳道:“那个叫徐且行最坏了,就是他把我和少爷关起来了,那些人都听他的话,他是坏人!”
噗,七煞尊主,自然是个大坏蛋。
楚明君听的非常沉默。
少有的无言以对。
风夜夕也没有说话,安之若素,四平八稳的坐着,犹如一幅画儿一样。
——他本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只是,在楚明君望向他的时候,微微颌首而已。
明明看不见,却比常人更加的敏锐。
眼眸虽黯,心却清明。
那种清透的气质,叫人非常的舒服,不由自主的心生向往。
所以,徐且行也没有为难过他。
楚明君坐在他的身边,有意亲近,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枫林镇到底还是死人了,除了风夜夕外,许多无辜之人被七煞灭口。
其中的残忍血腥,不提也罢……
阿鲁小声道:“我以为,我们快要死了,可是那个坏蛋,却说:他是你的朋友,还给我们好吃的。”
楚明君叹口气道:“他抓你们,的确是因为我。”
她苦笑一下,吸口气道:“你们是他‘要挟’我的底牌,但如今,我已经和他谈妥了,他就不会再为难你们。”
“你们真的认识吗?”
阿鲁还小,听闻这些,有些难以置信,看向楚明君的眼神也变了。
风夜夕沉稳的很,只是小口小口的喝粥,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他喝粥的动作很是优雅,有着富家公子的贵气,也有读书之人的文雅气息。
——真的很美。
楚明君看着风夜夕,听闻阿鲁的话,只是点了点头,并不准备解释。
阿鲁抓着楚明君的衣袖道:“可是!那个人很坏呀!”
他急急忙忙,恶声恶气道:“要不是我不会武功,我一定打的他满地找牙,可姐姐你那么好,为什么会认识他……为什么会要挟你?”
小小的脑袋,还想不通其中的关隘利益。
风夜夕轻声道:“阿鲁,下去休息吧。”
“我不要休息!”
阿鲁强硬道:“我们应该离开这儿,叫衙门的人,把那个坏家伙给抓起来!”
楚明君微微皱眉。
若是官府有用,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江湖门派了。
风夜夕道:“听话,去休息,别想这些事。”
阿鲁摇摇头道:“我担心少爷!”
“不用担心,有她在。”
风夜夕说的轻描淡写,却有一种慑人的力量。
楚明君笑道:“我会照顾他的,你就放心吧,真的没事了,那些坏人,都会受到惩罚的,至于大坏蛋,他啊,其实是有苦衷的,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他想逼你干坏事吗?”
阿鲁突然犀利无比道:“仙女姐姐,千万不要答应他!”
楚明君摇摇头。
风夜夕微微皱眉,已经有些不悦之色了。
阿鲁见少爷不开心,要生气了,马上不再多言,乖乖的低头道歉,委屈巴巴的走了。
到底还是小孩子,说去睡觉,胡乱折腾一会儿,累了困了,也就歇心睡了。
那边,风夜夕和楚明君说话。
楚明君把热布巾递给了风夜夕。
风夜夕低头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
楚明君一边接过布巾,把另一块布巾递过去,一边轻声道:“抱歉,都是因为我。”
风夜夕没有说话,又擦了擦手。
他自己站起来,停顿一下,辨出了方向,就往卧室走去。
因为看不见,也不够熟悉这儿,所以走的很慢很慢。
楚明君脚下一动,把挡着他的椅子踢开了。
风夜夕猛地顿住了。
他站在那儿,消瘦的身体犹如风中的残影,似乎,随时会随着烛火摇曳而消失不见。
楚明君擦完自己的手,坐在椅子上,稍微放松了身体,看着风夜夕道:“因为我的缘故,七煞抓了你,他们做事不留活口,所以,连累了枫林镇的人。”
“我知道。”
风夜夕的声音轻而冷。
他的神色很平静。
楚明君目光深沉道:“你是否在‘怨恨’我?是否会后悔当初帮我?如果我们素不相识,枫林镇就不会被牵扯其中——而我现在,明知道杀人凶手是谁,却也不能为他们伸张正义,只能不了了之。”
这些沉重的东西,不说还好。
一旦认真的提及,就连空气都冷了几份。
风夜夕抬手,摸索到屏风,他指尖轻抚木质的边框,判断方向,继续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楚明君就跟在他的后面。
——她始终没有伸出手扶他。
而是看着风夜夕,磕磕绊绊的走到了床边,可能是比较熟悉卧房吧,风夜夕坐下来,很明显的轻松了许多。
他始终没有回答刚才的问题。
楚明君继续道:“我想把你接到合欢宗,那边安全一些。”
风夜夕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不必了。”
“你在生气?”
楚明君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她把茶水用内力温热一下,递给了风夜夕。
风夜夕接过来,没有喝,只是摇了摇头。
楚明君有些难受。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风夜夕道:“不怪你。”
嗯?
他顿了顿道:“这些事,不怪你,我也没后悔过帮助路人,一切的恩怨,都是命数。”
“你心里面是不是很难受。”
“死了许多人,我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得见她们的惨叫声。”
风夜夕看向了风吹入的小轩窗,有些黯然神伤道:“小时候,我的母亲,也是死于这样的混乱之中……”
楚明君不语,她伸手,想握住风夜夕的手,却又几次放下。
犹豫再三,她最后只是握紧了自己的手。
风夜夕道:“我知道,有些事是无可奈何的,你们混迹江湖的浪人,都习惯了杀人,也不会太在意这种事,只是,杀人真的有用吗?平平淡淡的活着,难道不好吗?”
“有些人,他不想平淡,他想争口气,想要出人头地,想上位,想靠着自己的功夫,扬名立万,成为人上人。”
楚明君抿唇道:“这就是‘野心’。”
有道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没有野心的话,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奋争向上,出人头地,是多少热血少年的梦,争权夺利,封妻荫子,又是多少成年人的追求?
这个世界,资源丰富,却需要‘竞争’才能得到最好的,适者生存,弱者淘汰,这就是天地的法则。
所以说,有野心没什么错。
风夜夕道:“我不懂野心,我只明白,我们不是一路人。”
“是。”
楚明君闭上眼,僵硬了身体,却是狠狠心,平静道:“你只是个普通的富家弟子,而我是合欢宗的宗主,或许,你不了解这些江湖门派,但我……”
风夜夕摇摇头,轻声道:“我想到了,能叫那种人不择手段的要挟,你也不是简单人物。”
“是。”
沉默。
彼此的无言,持续了很久。
楚明君有些纠结,她低下了头,用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情绪波动。
她低声道:“我叫楚明君,是个活了很久的大魔头……”
“风夜夕。”
“我知道的,我调查过你……”
“楚明君,你想不想过‘普普通通的日子’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风夜夕突然换了一种轻松的口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扫方才的沉重。
楚明君愣了愣,实在是不想对他说谎。
“风夜夕,我……我是个特别的人,在这个世界,我很强,我可以做到许多事,普普通通的日子,或许真的很幸福,平淡也真实,但那不适合我,我想利用自己的知识,做一些事情,我想生活的更好。”
楚明君总结道:“你可能不明白,我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风夜夕笑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手,抽出了脑后的碧玉发簪,放在枕头边,散发宽衣,摸索着要睡觉了。
楚明君站起来,转过身道:“枫林镇已经不安全了,再过几天,我就安排人来接你,你放心,你和阿鲁再也不会遇到危险了。”
“不必,我只想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风夜夕的话语虽轻,但其中的拒绝之意,却很坚定。
楚明君觉得呼吸一窒,她很想说些什么,也很想安慰风夜夕。
可是,在真实的面对他之时,想好的一切都不作数了。
她僵硬的站在那儿,不知道该如何做。
或许应该脱下软甲,和他从此分道扬镳。
既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么早早的断绝关系,才是对彼此都好的选择。
也或许,应该态度强硬,说自己喜欢他的风度,想和他多相处,把他强行留下。
不是还有徐且行吗?
就说他不放人,自己也无计可施好了。
总之,不管怎么样,都比放任他们主仆两人,继续留在那个死气沉沉,危险万分的地方好。
仇恨她楚明君的人,不只是徐且行一个。
合欢宗想要发展,她的处境危机四伏,想对付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样分析的话,或许,亲手杀了病怏怏的风夜夕,也不错。
给他一个痛快,也自己做一个了断,解决这个刺眼的弱点。
……
一瞬间,楚明君心中思绪万千。
风夜夕已经和衣躺下,准备入睡了。
就在这时候,楚明君脱下了衣衫,把那软甲解了下来,折叠放好。
“我走了,这个还你。”
软甲放在了床边,楚明君最后看了一眼风夜夕,抬手灭了烛光,就要告别离去。
这时候,一只手冰凉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掌。
那手很轻,力道可以忽略不计,却有不可思议的柔软。
——比女人还要轻柔纤细的手指。
楚明君看向了风夜夕。
风夜夕睁着眼,却没什么眼神,他的样子很迷惘,只是轻轻地拉住了楚明君。
明明只要一抽手,转身离开就好。
可楚明君却是没有力气起身,她蹲在了床边,近距离的端详着风夜夕。
风夜夕小声道:“我看不见你……”
楚明君点点头,意识到了什么,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想知道你的样貌。”
他的手摸了过来。
楚明君想后退,却又忍不住凑近。
她认识的男子很多,可是,没有一个人和风夜夕一样,如此的冰凉脆弱,看起来弱不禁风,却又有一颗坚强,不为外物所动的心。
他的手,很凉。
楚明君覆上了他的手掌,那感觉真的是瘦骨嶙峋。
明明身染重病,却有别样的风采,这样的他,叫她充满了柔情。
然而,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们之间,真的不适合接触太多。
手指触碰脸颊,风夜夕颤了颤,继而抚摸了下去。
他很少这样认真的‘记忆’一个人的脸。
也没有人这样安静的待着,任由他的指尖在脸颊上探索滑动。
她的心跳很快。
眼底却是充满了挣扎。
月色朦胧,最里面的蜡烛,已经被她的指风所熄灭,只有外面的大蜡烛,还在跳跃摇曳,发出朦胧的光辉来。
光影绰绰下,风夜夕的轮廓美若谪仙。
他的手也很漂亮,然后手腕的脉搏却是微弱无比,叫人心疼。
楚明君闭上了眼睛。
微凉的手指移动着,轻抚过了她的眼睫。
风夜夕的唇角微动,似乎是笑了笑,他缓缓地收回了手,不言不语的思考着,把这份记忆牢固。
楚明君几次张口,却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她看着他。
他看着虚空的夜色。
然而,他心里面却在描绘她的样貌。
夜真的深了。
外面有些冷,除了细微的呼吸声外,一片寂静。
楚明君轻轻地站起了身,她想,风夜夕已经睡着了吧?
这叨扰。
总归该结束了。
去意难决,眼眸乱动,看着床上的暗影,想知他心中想法。
却又怕知他真心想法。
怕被讨厌。
风夜夕的声音浅浅淡淡,仿若夜里面的凉风。
“柜子里,有酒。”
他这么说,笃定楚明君能听的清楚。
“嗯?”
楚明君闻言一愣,继而心头发热,摸黑打开柜子,果然看见了酒。
多种名贵药材组成的药酒,气息很苦。
她看了一眼风夜夕。
风夜夕半靠在床边。
“你只能喝一杯。”
楚明君说完就倒酒,把酒杯子给他的时候,帮他拉了拉被子。
酒是好酒。
被子也是上好的蚕丝被,里面还夹杂了药棉,气味清香。
风夜夕端起酒杯,只是碰了碰唇。
楚明君小喝了一口,苦的龇牙咧嘴,所幸对面的人看不见。
她本想走的……
她本该走的!
这样想着,就忍不住把那小巧的杯子给端起来,然后把苦涩一饮而尽。
风夜夕微微侧头,听着她的声音。
“好苦。”
楚明君又倒了一杯酒。
她从未喝过这么苦的东西,入喉似火,焚人五脏六腑,那股子苦涩味道,从舌尖泛起,直冲脑海,逼人眼眶湿意。
风夜夕轻声道:“知道苦,就不要喝的那么急。”
“嗯。”
楚明君又喝了一小口。
感觉更苦了,简直是要命一样的口感。
“这酒,简直是酷刑。”
“是你的‘坏蛋朋友’给准备的,有个万一,可以吊命。”
“他叫徐且行,我本以为他是个神医,却没想到他是个杀手,说起来,这几天他有没有欺负你,为难你?”
风夜夕摇摇头。
楚明君又给自己倒酒,轻声笑道:“我不应该在这儿喝酒的。”
风夜夕道:“他为我治病,以贵客的礼仪待之,我,本应该感激,却无法不恨他夺我自由,杀我乡亲。”
“你真的恨他?”
楚明君摇摇头道:“我看不出你心中有恨。”
“因为‘恨’解决不了问题,逝者已矣,恨不能复活他们。”
“这种话不只是说说而已吗?谁能想得开?”
“想不开,想得开,都不重要。”
风夜夕往里面坐了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楚明君坐在床边,抬手按住了风夜夕的手,语气变得暗沉而又危险。
“风夜夕,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是。”
风夜夕点点头。
他主动躺在了里面。
楚明君蹬掉了靴子,把酒杯什么的,往小柜子上一丢,脱下外面的袍子,就躺在了外面。
袍子和腰带,被她随手丢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风夜夕给她被子。
楚明君轻声道:“我不冷,你盖严实点。”
“被子很大。”
楚明君看了他一眼,微微起身,把被子整理好,探手拉扯,把两个人都盖的严严实实,然后再轻轻地躺下。
寂静无声。
心跳呼吸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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