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瑶不娶

作者:瑶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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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叛


      毓哲忽然停下了挣脱的动作,只淌着眼泪怔怔地站在原地,等待着答复。

      “我知道你生气,我又何尝不是?”

      佳期尽量缓和了声音,试着将她拉回位子上坐下,叫人把茶室的门掩好,按住她的肩膀说:

      “可是你难道不觉得,那人的声音耳熟得很吗?”

      毓哲一怔,垂眸仔细回忆起来,片刻后点了点头。

      “在宫里我们见过的人不多,说得上话的更没有几个,其中还能知晓军情的又能是谁?”

      想必毓哲心里也有数,佳期便没有把话说破,只重回了旁侧坐下,压低了声音说:

      “且不说咱们没有证据,这样大的事情,又岂是你我一句话就能定下来的,况且你难道不觉得——”

      佳期倏忽止了话,抿唇深思了一阵,面色凝重地侧过身,看着毓哲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

      “你不觉得,咱们听见的太巧了吗?”

      毓哲微微愣住,虽是犹疑之态,却也有七八分信了。她就算再莽撞,也知道这件事的分寸,如此既不能去告发,又不能去质问,甚至连大声说句话都是不能的,顷刻间便存了满心的愤懑不得发作,只软在椅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间里安静得很,就连二人的喘息声都是极其轻微的,藕秋不敢妄动,只伏在墙上,替二人留意着隔间的动静。

      “郡主。”

      她像是听见了什么,低声唤着出神的二人,指了指侧间,比了离开的手势。

      佳期忽然紧张起来,悄悄地过去听了一阵,果然没有了声音。藕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似是想要出去看看。佳期思忖片刻,终是摇了摇头。

      “再等一等吧——”

      一个时辰后蕴珍宫和睦阁

      “你也别气了,又有什么用呢?”
      因佳期受了惊,回去又烧了起来,好在不严重,只喝了药便靠在榻上歇息。赏心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见自家郡主出去时还是好好的,回来竟成了这个样子,正是有满肚子话想叮嘱,却见霓旌递了眼神,示意自己不可多说,只出去便是。

      虽是不明就里,但霓旌一向是稳妥的,赏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拉着赏怀一同下去,只留佳期和毓哲在寝殿。佳期虽这样劝着,到底自己心里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

      毓哲抬了眸子,佳期恍然看见了入宫后第一次相见时的她,连眼神里都是骄傲明媚,蓦地,她微昂着的下巴忽然滴下来几滴泪珠,晶莹到夺目。

      她用力的吸了一口气,鼻翼微微颤动着,渐渐泛起了红晕——

      “姐姐,你知道吗?”

      她缓缓开口,声音轻微到难以察觉,佳期撑着精神听着,心里很不好受,只能轻轻握住她微颤的手,希望给她些许平静。

      “父王戎马一生,东征西讨,南站北伐,也不常呆在京中。每次他回来的时候,总会给我讲草原上的战马,戈壁中的雄鹰,还有夜晚时众人围在一起,生起火来烤着野物吃。他说西疆很美,等我长大些便带我过去,还说会让我成为西疆上最美的月亮。”

      “记得小时候,我不知父王去做什么,只知道他久久地走了,过了更久便会回来。后来,我知道他去的是战场,也没当成是多么凶险的地方。直到读到那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我才知道,原来父王不是每次都回得来。”

      “那时起,我便哭闹着不肯让父王去,可是他从来没有留下过。我心里其实明白,他其实是不喜欢这里,每每留在京中,父王应对那些纷扰人事的时候,从来没有笑过。”

      毓哲缓缓垂下了头,任由泪水沾湿胸前的衣襟,哑着嗓子继续说:

      “母妃说,我看到的从来不是真的父王,真正的他应该在骏马之上,在万军之中。那是父王最骄傲的事情,可是他们——”

      毓哲的声音里尽是愤恨,一时着急,竟紧紧地攥起佳期的手,指节处都已泛了白,可两个人却都没有察觉。

      “父王身陷敌营,是怎样的耻辱?他们如此构陷,实在是欺人太甚。父王一生英明,难道要断送在小人手中不成?姐姐,我必然要将他们的勾当公诸于世才是。”

      “乾莺。”佳期忍不住安慰道,“王叔的英明岂是他们能断送的?你先别急,这件事要徐徐图之。那些人眼红王叔的兵权,眼下还未曾真正握在手中,岂会轻易善罢甘休呢?”

      “咱们只要留意着,等着他们接下来的动作。若是有一击即中的机会,这所有的事情都会大白于天下,不叫王叔蒙这不白之冤。”

      毓哲转过头来,眸中尽是清冷,看得这寝殿都寒浸浸起来。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另一只手也握住了佳期冰凉的指尖。

      “等?我实在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们这是通敌,是叛国,他们就不怕吗?倘若有半点差池,只怕连双潼关都保不住,为了区区兵权,他们怎至于如此?”

      “我就不信,咱们两个郡主,岂会平白构陷与她?只要细细的查问,必有公理,难不成他们半点痕迹也没有露出吗?”

      她心里替父亲着急,自然不愿意就这样白白地等着。佳期也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想在怡亲王回来前把事情弄个清楚,不叫世人有诋毁的借口。

      只是这件事情又岂会这么容易?佳期尽力缓和了语气,轻声劝慰着:

      “这件事,咱们两个是最使不上力的,不光咱们,庆欢、容娘娘,都是不能开口的。你和怡亲王,庆欢、容娘娘和容钰,再加上我……”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下了片刻,面上微微泛起尴尬来——

      “你也是知道的,咱们几个去说,若是能查出什么还好,一旦查不出,咱们就成了别有用心的构陷之人,日后也只能任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人信我们。”

      见毓哲眉目间似有松动之意,佳期略直了直身子,接着劝解道:

      “王叔此刻安然无恙,已经是幸事了。他生于皇家,戎马半生,又在这朝廷里浸润了这许多年,怎会连旁人的几句诬陷和挑拨都承受不住?”

      “这件事的的确确是大而且大的事请,你好歹也要先把事情告诉你父王,和他一起筹谋才是。断然没有贸然行事的道理。”

      看着毓哲紧绷着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佳期知道自己的话她是听进去了,便悄悄抽出手来,反握住了她的手,柔声安抚着:

      “王叔征战沙场,战功赫赫,岂是这一桩小事能抹去的?他也不用咱们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来谋划事情。要我说,还是先告知王叔和婶婶,听他们是何打算。倘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自然是万死不辞。”

      毓哲显然是答应了,微微扬了扬嘴角,点了点头。虽未真正释怀,到底心头的迷雾散开不少,这才有了其他心思,记起佳期的身体来。

      “瞧瞧我的记性,怎么光顾着自己生气?竟忘了姐姐身子不好,还累你说了这样许多话。明明是不让你劳动心思的,都是我不好。”

      说完,她面带歉意地朝佳期笑了笑,轻轻摇晃起她的手来。佳期失笑于毓哲三言两语地就能把心结解开的小孩子心性,只无力地歪在榻上,故意含了嗔怪说:

      “这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我心思也动了,身子也乏了,你现在想起我来可是晚了些?”

      见毓哲愧意更甚,佳期也好心地不再和她玩笑,只安慰她不必多想,安心等怡亲王回来就是。毓哲一一应了,只问了她有没有大碍,在她面前佳期也不必客套,只说自己的确乏了,也撑不住精神,便也不虚留她,便唤了霓旌送她回去。

      毓哲初初离开,她这心里便似少了什么一般不好受起来,不禁一一记起在那间小室里听见的话,想起双潼关的惨败、容钰的重伤,还有自己这月余的病,竟都是由这件事而起,只觉得心痛难忍。

      等等,张与麟?那日来传话的人是他。

      佳期心中冷笑,这才知道他哪日的心思,如此动摇人心的军情大事,本应秘而不宣,只告知皇帝一人才是,哪里有大庭广众之下将王军败绩公诸于世的道理?如今看来,他那日故作慌张不过是想将怡亲王被俘一事宣扬出去罢了。

      这也真是可笑,战士们战死沙场便是热血男儿,一旦被俘,哪怕从前再多的功劳也成了一辈子抹不去的污点。就好似他们的命便不是命了一般,若是死,史书工笔便记下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可若是活,便是苟且偷生的懦夫之举。这又是什么道理?

      怡亲王、平西王、容钰,他们手中握着的,是下面千千万万人垂涎着的、是天下之首重的至高的军权,而这样一把睥睨天下的剑,真正觊觎的,又岂会只有一个恒郡王府?

      佳期埋在重重帷帐之中,尽显疲惫之态。原本,她还私心里庆幸着父王的淡泊隐逸,让她,让整个庄亲王府都可以明哲保身,可就在她想要以局外人的身份旁观整件事情的时候,她才渐渐明白,自己竟已经深陷其中,从来就没有脱身的余地。

      不知何时,自己和容钰已经难以分割开来,他的每一件事情,不论在别人眼中还是在自己看来,她都没办法漠不关心。今日知道他伤重垂危皆是由军权而起,虽愤懑那些人的不义之举,却也知道这朝堂争斗谁人不是无奈?又有谁人能够真正避开?

      然而,微末如她,不过是飘零在权力漩涡的一株浮萍,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为他绣平安符,为他抄写佛经,为他跪在巍巍庙堂祈求满殿的神灵,她不遗余力地做着这些,可是终究又有何用?

      想到这儿,她自嘲一笑,而后只余下长久的落寞。赏心等人留神着里面的动静,悄悄打了帘子走了进来,端了药让她喝。

      那乌黑的汤汁叫人看了心里发怵,只粗粗瞧上一眼,便看得出那药是极苦的,方才氤氲了片刻,那苦涩的气味便渗满了整个寝殿,挥之不去。

      可佳期却像是尝不出是什么滋味一般,只一匙一匙细细地品着,每每放入口中还要特意地抿上一抿,倒更像是在饮着一盏刚煨好的山鸡汤,连眉心都没有皱过一次。

      身边的人看得心惊,皆面面相觑着不知郡主这是怎么了。赏心低声吩咐赏怀去拿蜜饯果子来,又皱眉看了看霓旌,想知道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霓旌紧攥着帕子,只是摇了摇头,接过饮得一滴不剩的药盏,几次欲言又止。赏心实在耐不住,冲过去跪在床边伏在榻上劝着:

      “郡主才刚好了些,不论是为了什么,也不能这么作贱自己个儿啊。”

      佳期侧首,看着她眼角的晶莹,心里一阵酸痛,忍不住替她擦了擦,尽力笑着说:

      “我没事——”

      “怡亲王这几日应该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不会闲着。我答应你们好好歇上几日,不再劳心费神了。”

      说完,她便躺了下来,缓缓和上课眼睛。那紧闭着的眸子里是她藏下的后半句话——

      “等怡亲王回来,只怕就是波涛汹涌的日子了。”

      只是她不曾想过,那样的波涛,猛烈到竟也将自己卷入其中——

      六月十二钟祥殿

      “十三弟一路风尘辛苦,朕设下家宴为你接风洗尘,没有铺张,你可不要怨朕。”

      钟祥殿是钟粹宫后面的一处偏殿,虽小了些,也还是富丽的。皇上没有大肆铺张,除了皇后、容贵妃、汾阳王、昌陵王还有两位公主、便是佳期和毓哲,恒郡王府的世子上了战场,皇帝便也请了恒郡王和琦慧过来,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人,倒也费不了什么功夫。

      皇帝如此说,怡亲王自然是不敢承受,忙起了身欲请罪,皇帝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原处坐好,不必闹这些虚文。

      “胜败乃兵家常事,朕也带过兵,也不是什么常胜将军。十三弟替朕护卫西疆这么多年,劳苦功高,何必在意这一时的胜负?”

      皇帝的意思是并不怪罪,实在算得上是天恩。怡亲王也不敢倨傲,重又离席行了大礼,正欲起身,一旁的恒郡王却忽然开了口:

      “十三弟征战了几十年,出点差错也是有的,到底这胜仗还是比败仗打的多的皇兄天恩,只是十三弟日后也要多多留神,不要辜负了皇兄的恩典才是。”

      恒郡王平日里不言不语,今日却在宴席上挑起话来说,实在不是安了好心的样子。毓哲听了这话,身子都微微僵硬起来,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佳期拦了下来。

      怡亲王只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恭声应着他的话,只说自己不敢负皇兄天恩,便依制归了座。不想恒郡王还不满足,端起面前的杯盏“敬”予他说:

      “十三弟这一败不要紧,可就连小儿都上了战场应急,他才有多大,连兵符都没见过几次就去打仗,实在叫我们不放心,十三弟可得早早养好身子,也省的我日夜悬心。”

      此番话,不过是吹嘘恒世子将他打不赢的仗打赢了罢了,至于让他养好身子,任谁都能听出这句话不真心。皇帝许是看在恒世子尚在前线的面子上没有多加理会,怡亲王也是温温一笑,连连称赞起恒世子来。

      佳期觑着毓哲,瞧着她眸中已经含了怒气,连忙垂下目光,只轻轻咳嗽一声,朝她比着“忍”的口型。

      “哪里,小儿不过是带着十三弟练出的兵等个现成的罢了,不值什么。”

      恒郡王见几人不为所动,伸手挡下了宫人倒来的酒,索性直截了当地将话挑明:

      “我倒是有件事想问皇弟,这不费吹灰之力进了敌营,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皇帝忽然面色忽然沉重下来,恒亲王斟酒的手一颤,这酒便洒了出来。

      “今天本是家宴,不说这些事……”

      容贵妃见势正打着圆场,毓哲忽然从她那里站了起来,佳期心知不好,却已经拦不下来,只看她恨恨地瞧着芊诺,一字一顿地说:

      “敌方情形如何,还是琦慧县主最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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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紧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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