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佛

　　了却了谷雨的遗愿，沈凉与空寂一时无事可做，渐渐都闲了下来。
　　但是天劫之事迫在眉睫，沈凉自己不在意，空寂却万万不能像他那样稳坐钓鱼台的。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拉过沈凉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房间里，空寂说：“沈沈，如此积攒功德一事，太过于缓慢，于你的修行短时间内并无益处，我想了想，你是酆都来的，不如回到酆都修炼，也比在凡间事倍功半的好。”

　　看着空寂认真的眼神，沈凉心想，自己何尝不动，但是凡间有这么一个移动的功德体，他能不来吗？
　　他思肘再三，说：“可是酆都没有你啊，你就那么放心我去酆都修炼，中途不会出岔子？”

　　“我与你一起去。”

　　沈凉眉头微皱，伸手搭在空寂的前额上，摸了摸，疑问：“你也没有发烧啊？为何大白天的说胡话。”

　　空寂握住沈凉的手腕，拉开他的手，正色道：“不是玩笑，沈沈，我陪你一起去酆都。”

　　沈凉想把手收回来，无奈挣扎两下，还是被空寂握的死死的，他只好说：“不是我不同意这个想法，只是你怎么陪我去？你是……”他顿了顿，像是再找一个更好的说法，然后接着说道：“你是天生佛体，而酆都阴气缭绕，你与它们不合，待的越久，对你的修行越糟糕。”

　　空寂疗伤突然浮现出一抹笑容，他说：“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啊，放心，与你在一起时我就想好了，没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沈凉心道，自己绝不能让空寂去酆都，日日受阴气侵袭，他的佛体怎会不被污染，得相隔法子，断了空寂的这个念想。
　　但是心里想的归心里想的，面上还是一副感动的样子，依偎在空寂怀里，说：“真的啊？你自己有打算就好。”

　　他想，这天道也忒烦了些，自己堂堂鬼王，竟然也要渡劫才能得到仙身，也不知法则是怎样运作的！这样的天道，倒不如没有……

　　“唔……”沈凉只感觉心头一震剧烈的疼痛，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空寂立刻反应过来，他搂住沈凉的上半身，让沈凉把重心放在他身上。

　　“你怎么了！沈沈！”

　　沈凉一抬起头，空寂只看见他眼中是一片血红，邪气从他身体往外散开。空寂连忙设了一个阵，隔绝了自己与沈凉的气息。

　　沈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就感觉到一阵剧痛，紧接着就是吐血。自己、自己、自己明明只是在想天道的事啊……

　　天道？天道！

　　难道天道连自己的想法也能那个探查到？

　　他伸手随意擦了擦自己唇角的血迹，摇摇头，慢慢扶着空寂站稳，这还会自己心无杂念，那阵痛感已经消失了。他对空寂说：“我没事，就是……”

　　“沈沈，你的眼睛？”

　　沈凉看见空寂紧盯着自己的眼睛，仿若在看一个陌生的事物一样。眼睛？他挥了挥袖，桌上的茶壶里的水尽数飞了出来，在他眼前形成了一面巨大的水镜，沈凉看过去，只见那镜子里的人原本黑色的眼珠竟然变成了血红色！

　　“没事，没事。”空寂伸手捂住了沈凉的眼睛，沈凉下意识的闭上眼。只听见空寂念叨了几句莫名其妙的经文，沈凉感觉到巨大的困意来袭，他的身体摇晃两下，倒在了空寂怀里，面前的水镜没有了法力的支撑也尽数变作茶水泼洒在地。

　　空寂拦腰抱着沈凉放在了床上，等到放好后，空寂便伸手从头到脚替，用神识查探了一遍沈凉的身体。
　　一片平静，并无病症。内息也是一派平和的征兆，就连先前散失的功力都恢复回来了。可是沈凉吐血也是真的。

　　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沈沈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眼看天劫将近，自己却束手无策的感觉令他特别烦躁。是的，烦躁。从前他还小时，师父手把手教他佛教经典，让他自行悟道时就告诫他，凡世戒骄戒躁，修行者需心态稳、静。如今自己不是一个人了，他还有沈沈，更加不能在关键时刻自乱阵脚。

　　想到这里，他解除了昏睡的咒术，沈凉醒了过来。

　　“你干嘛？”他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询问空寂为何那样做。

　　“我想替你检查一下你的内息”，面对沈凉的质问，空寂认错态度十分良好，“但是担心你受了伤坚持不住，这才出此下策。”

　　沈凉撇撇嘴，道：“你还知道这是下策啊！你根本就没有问过我，便擅做主张，你这样就是、就是不尊重我！”

　　空寂一时百口莫辩，只好说道：“那你打我一下出出气。”

　　沈凉被他噎了一下，忙说：“谁要打你啊！你以后记得别这样了！知道吗？”

　　“嗯。”

　　“你以后凡事与我商量一下，不能自作主张，知道吗？”

　　“嗯。”

　　“我想吃我们从前一块吃的糖葫芦了，在怀山。”

　　“嗯。”空寂一时张大了双眼：“嗯？我们是要去怀山？”

　　沈凉点点头，说：“我真的很想吃。”

　　看着沈凉的脸，空寂还是应了下来，道：“那就去怀山吧，只是你的内力……”

　　“放心好了！我若要回酆都，快的很！况且现在我精力很充足，并没有体虚的感觉。你也确实不必与我回酆都。”
　　最后一句，才是沈凉绕这么大个圈子想说的话。

　　空寂思虑再三，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任性。罢了罢了，便随你好了，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 * *
　　两人敲定了去怀山的事，便开始着手准备了。

　　怀山在西，东佬门在东，怀山在北，东佬门却在南。两地相隔甚远，若是要走过去，少说也得三五个月，于是他们少不得需要借助法力了。

　　虽说老板娘刚开始对他们确实有忌惮，两人断袖是这东佬门的禁忌，而且气质又诡谲，拐弯抹角的打听那白云班的事情，怎么说都有些奇怪。但是相处下来，她却觉得那黑衣的小公子甚是好玩，为人大方，又爱笑，明明长得很好看，性格也可爱，但偏偏不说话时总爱摆出一副“全世界都欠我”的模样，阴森森的，怕是要吓跑不少人。而那个同行的白衣僧人，看着气质温润，岁月静好的，但实际上却冷冰冰的，不爱说话。

　　老板娘总爱与沈凉开玩笑，却从未主动与空寂搭过话。

　　这会听着二人要走了，老板娘擦拭酒杯的手突然就顿住了，说：“这就要走了啊？”

　　沈凉笑了笑，几颗白白的牙都出来了，惹得老板娘一时笑出声来，见老板娘笑了，沈凉才说：“对啊，我和他在这里也留了很多天了，该走了。”

　　老板娘叹了口气，打听一下：“那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啊？”本也是随口一问，但是问出口却觉得怪怪的。

　　沈凉却浑不在意，说：“去怀山啊！”

　　“怀山？”老板娘自出生起就待在这里，自然不知道怀山在哪。

　　沈凉说：“你肯定没去过吧！你可以去看看！哪里有山、有水。可好看了！不过还是固阳最好了！我和他以后应该回去固阳，老板娘你要是想去看看，可以去固阳，静安寺。”

　　老板娘点点头：“好啊，我可等着将来去了找你的啊。”

　　沈凉看看了楼上还没有下来的空寂，说：“我们可能要走了，那就在静安寺等你啊。”

　　老板娘重重的“嗯”了一声，像是承诺什么一样。
　　看着沈凉往楼上走的身影，老板娘突然就叫住了他，说：“你和那位大师，你们，要好好的啊。”

　　“嗯！”

　　年轻真好，老板娘手上的活计又开始了。她想，当年的她也是这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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