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佛

　　谷雨好不容易进了房子，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两个人，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眼前两人一连疑惑的表情，开口道：“在下此来，是有要事相求。”说罢，拱手躬身。

　　沈凉与空寂还没有摸清楚谷雨的来意，这会听了他的话，只是一点头，说：“但说无妨。”

　　得到了首肯，谷雨这才把自己的请求娓娓道来：“此来只为一事，烦请这位大师超度我白云班的一干亡魂，还有……”

　　他顿了顿，抬头看着空寂：“还有我。”

　　“你？你要入轮回？”

　　谷雨点头：“白云班因我才遭逢此难，这么多年了，还有许多亡魂徘徊不散，我担心它们化成怨鬼、出来作乱，便将它们封印在了白云班旧址。如今我法力渐渐不支，所以……”

　　怨鬼，是人死前因为含着浓烈的怨气，死后久久不散，不肯入轮回而化成的鬼魂。这样的鬼魂一旦形成，几乎都会丧失理智，变成杀人如麻的厉鬼。
　　谷雨封印它们，是救了东佬门众人，也是保了白云班众鬼的阴德。

　　谷雨又说：“我本也是怨气难散，曾经也去过京都，打算报仇雪恨，谁知……”

　　“谁知那王宇阳已经死了，府中只留下了娇妻幼儿。”空寂突然接了一句话。

　　谷雨大惊，眉眼俱是难掩的讶异，说：“你是如何得知的？”

　　空寂也没有卖关子，直说：“你死去与东佬门没落不过这百余年间的事情，在结合一下王公贵族的生平事迹，想来那叫做王宇阳的驸马真是清平郡主的夫君吧？如今那王宇阳与清平郡主的孙儿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确实。”谷雨苦笑一声，又低了了头：“确实什么也瞒不过大师。”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师傅说我本性纯良，不适合在江湖流转，于是把我收留进了白云班。我当时……我当时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我想杀了王宇阳，但去那京城时，却得知王宇阳早早就死了，得病死的。”

　　“他找人屠了我白云班的第二年就病死了，你说，这是不是天谴？”谷雨眼里还含着泪，说：“既然他都有天谴了，我又何必对不知情的郡主赶尽杀绝？”

　　沈凉见谷雨身上气息温柔，确不似普通野鬼，倒像是度化过的鬼仙？

　　谷雨指了指窗外的月光，那似水的光芒好像活了过来，化成一缕线绕在他的指尖，他说：“那也是一个月夜，我回了东佬门，封印了隐隐有化成怨鬼的白云班的兄弟姐妹。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我宁愿选择我自己内心里认可的做法，起码不会后悔。”

　　谷雨说完，也只是长叹一声，道：“大师听了这么多，可还愿意帮我一把？”

　　空寂正要说话，沈凉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也顺势闭嘴了。只听沈凉说道：“谷雨，我观你周身尽是天地精华凝成的气，已经是这一带的鬼仙了，又何必再入轮回？”

　　谷雨摇摇头，道：“轮回多好啊，我可以重新来过，鬼仙呢？空有一身名头，什么也没有，而且我不知为何，最近几年力量流失的速度飞快，最近我又隐隐感觉到自己自己讲压不住白云班那里的封印了。还好，你们来了。”

　　空寂最终还是应下了谷雨的要求，度化白云班众人。

　　既要度化，就要选一个好一点的日子，几人商量一番，既然前段时间刚过清明，那便定在了谷雨时节度化即可。

　　谷雨，谷雨始，谷雨终，倒也算最好的结局了。

　　* * *
　　送走了谷雨，沈凉也是唏嘘，他对空寂说：“若我是那谷雨，定杀得王宇阳魂飞魄散。片甲不留。那妻儿老小干我何事？我白云班不也无辜受累吗？”
　　说罢，还气愤地拍了拍桌子，以示不甘。

　　听了这话，空寂轻笑，道：“你不是谷雨，而我也不是王宇阳，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况且……”

　　谁知这话没有安慰到沈凉，反而使得沈凉一双美目怒睁，说：“你敢是！你若敢是王宇阳，我必定屠了这佛门众僧来泄愤，特别是你那什么什么寺！”

　　“静安寺。”空寂提醒。

　　沈凉立刻接话：“对！静安寺！你若敢这样对我，小心我……”说罢，还举起拳头对着空寂好一番暗示。

　　* * *
　　自从定下谷雨时节超度白云班后，沈凉就每天无所事事，甚至还从老板娘那里学了叶子牌，拉着老板娘和店小二打的正欢。

　　好在店里基本就住了沈凉与空寂二人，倒也不耽误老板娘的生意。

　　沈凉在下面打牌，空寂就在房间里琢磨着修炼。沈沈自己对天劫如此不伤心，他可不能不上心一点。

　　这样蹉磨了好些天，不知道是不是打牌时沈凉从那老板娘那里听来的，说是东佬门虽然小了点，如今也没什么乐子可以找了，但是离海很近。

　　沈凉存在了一千年都没有看过一次海，若非当初为了找静安寺麻烦，说不准到现在连人间都没有好好逛过。
　　他听说了有海，便一心琢磨着拉着空寂去好生看一次。

　　这不，今天刚刚结束和老板娘的切磋，沈凉就笑着跑上了楼，一边推开房门，还一边高喊着空寂名字。

　　“空寂！空寂！”

　　空寂脸上又露出无奈的笑容，他放下手里的经书，回头道：“何事？”

　　“我们去看海吧！”沈凉眼里闪出亮亮的光，一连期待的看向空寂。

　　谁知空寂摇了摇头，道：“沈沈，我经书正看到关键位置，若是弄懂了其中禅意，修行又能上一层楼了。”

　　沈凉心里估摸着不来软的不行了，于是一撇嘴，道：“我从未见过海，你陪我去看一次嘛。”

　　空寂脸上出现了为难的神色，沈凉一见有效果，便加把劲撒娇，末了，他还在空寂嘴边偷了一吻，得意地望着他。

　　“好吧！”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沈凉搂着空寂，啵了一口，笑的十分灿烂明艳，一时让空寂也恍了神。

　　说好了去看海，两人眼见今日天色不早了，于是约定了明日早早过来。

　　次日一大早，沈凉就醒了。空寂倒是诧异，从未见沈凉醒的这样早过，他看了看窗外的天，东方才渐渐翻出鱼肚白，太阳还未升起。

　　沈凉好容易早起一回，就为了去一次海边。

　　他们很快就下了楼，却看见老板娘也早早就候在了柜台前。

　　老板娘一见他们下来，神色倒不似最开始那样紧张、如临大敌了，她淡淡一笑，问道：“二位可还休息的好？”

　　沈凉点点头，回了老板娘的问好。

　　“你是要去东海？”老板娘又问。

　　“嗯！”

　　“那你沿着这洛街一直走，走到……”老板娘给他们指了指路线，末了，撩了撩眼前散下来的碎发，道：“我与我家那早死的男人早年也爱往东海边跑，这路啊，熟得很！”

　　东边，太阳刚刚露出了一点边角，散下点点光芒。沈凉与空寂迎着初阳，在渐渐回暖的早春里往海边走去。

　　老板娘果然没有框他们，东佬门确实离海边很近，他们修行喜人，也不用害怕这一带有人会看见，于是御着风走的很快。
　　大约十几里路，才过了半个时辰。

　　沈凉远远就看见前方是一片宽广无垠的墨蓝色。

　　渐渐地走近了，初阳也完全升起了，海面上撒着破碎的金光。

　　海风拂面而来，带了一股独有的、属于海的味道。

　　沈凉脱了鞋，光脚踩在细软的白沙上，长发也被风吹起，空寂沈沈看着沈凉的背影，想把这一刻永远印在心里。

　　两人疯玩了半天，终于感觉到累了，沈凉这才与空寂携手往回走去。

　　迎着朝阳来，背着温柔的蔚蓝大海走，若是一切如此刻平静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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