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佛

　　沈凉心情沉闷抑郁，连带着下面的鬼使也不愿意去他那里找不痛快，一时间他也倒清静不少。
　　涂南没有转世，意思是不是他同自己没有关系？

　　那为何我每每梦到他时都心痛不已，仿佛自己就是戴国殿下，眼睁睁看着国家覆灭，却无可奈何。

　　“王上，八将军求见。”
　　门外，鬼女娇媚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沈凉的思绪。

　　他清了清心神，道:“进来吧！”

　　吱啦一声，门开了，执掌酆都礼仪的八将军走了进来。

　　“王上，这是我殿拟的招待天界客人的方法，还请王上过目。”说着，呈上了一本折子。
　　沈凉接过来随便翻了翻，道:“行了，就按你说的办，快些布置好便行。”
　　“是！”

　　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忙了，由不得沈凉再想东想西。
　　终于，酆都在上神来的前一日得到消息，对方原是昆仑山巅一玉石，感天地之灵气所化，恰逢元始天尊从万年混沌中苏醒，一时间昆仑灵气大涨，玉石也得以得道成仙。如今被天尊招入天尊麾下，修得神格。

　　游览当日。
　　上神的排场总归是不一样的，只见忘川河畔从前只开寥寥几朵的彼岸花如今尽数绽开，火红一片，撩的人心神难静。
　　上神的车架来了，从黄泉路口便传来阵阵嘶鸣，接着是哒哒的马蹄声，踩的花海跟着摇摆。

　　一缕金色荧光飘来，没多久，由远及近一团光点飞舞，光点之后就是麒麟踏着祥云拉开一座驾。
　　座驾上铺满了细柔的轻纱，月白色，如水般飘舞着。

　　“停。”
　　座驾里的人声传来，麒麟便立刻停住了脚步，静立原地。

　　沈凉看着这样的阵仗，笑笑，道:“小王率鬼众恭迎上神！”
　　座驾里的人撩起一面纱，走了下来，是一清雅男子。

　　对方笑了笑，道:“鬼王不必拘礼，小神琅煌，匆匆之中，怕是要叨扰数日。”
　　“请。”沈凉侧过身，请琅煌往里走去。

　　“上神可是头一次来酆都？”

　　琅煌慢慢走着，答道:“确实是头一次来，只是……”

　　“什么？”

　　“只是你我能否不用敬称，我也虚长不了你几岁，如此，感觉怪的很。况且九重天上多的是敬语，听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素闻酆都风气开放，怎么也这么死板？”

　　沈凉嗤笑一声，只道:“你可别说了，我向来也不是这样，只是有朋自远方来，当然要礼遇待之。”

　　琅煌没有接话，但明显，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不少。

　　二人漫步走过奈何桥，琅煌停下了，看着不远处忘川河畔的火色花海，道:“早就听闻酆都彼岸花最是美丽，如今一见，确不负名。如此浓烈的美景也怕只有酆都才有了。”

　　“彼岸花虽美，”沈凉看着这些花，说:“但却承载了无数魂灵的生前记忆，喝下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旧梦，那花田里便长出一朵新的花，久而久之，这河畔也满是彼岸花了。”

　　走过忘川，再穿过一片混沌之地，酆都城的大门就在眼前了。
　　沈凉同琅煌走上前，大门缓缓打开。入目尽是一片灯火通明，一处一处的高楼拔地而起，城里来来往往的，尽是各色的鬼物，有妖娆的鬼女，也有刚正的鬼使，有落魄的显贵，也有得意的达官。

　　走近其中一条人少的街道，沈凉道:“我酆都有一酒，名唤红尘劫，不知你是否想尝尝看？”

　　“红尘劫？”琅煌把这几字放在舌尖转圜一遍，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凉走至一酒楼门前，鬼女连忙出来迎接:“王上！王上可是好久没来了……”
　　“给本王准备一间包厢，视野开阔则最好。”
　　“是。”

　　等到二人入座时，红尘劫便立刻上了上来。通体透明的琉璃瓶装着酒，晃动中折射出别样的美。

　　琅煌尝了一口，微微皱眉:“入口倒是微苦，不似那平常的酒。”
　　沈凉没有接话，也尝了一口，苦，但是现下也好像能尝出苦味的美妙所在了。

　　琅煌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猝不及防地开口道:“鬼王心绪一直不宁，是在想什么？”

　　闻言，沈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握紧了手里的酒杯，只道:“并未……”

　　琅煌:“可别骗我了，我别的不行，猜心倒是一流的。”

　　“那……”沈凉也松开了杯子，说:“那你看看，我究竟因何苦恼？”

　　琅煌思虑半晌，道:“我看酆都这一切井井有条，未来也是顺遂的很，不像是为将来苦恼，那便只能是为过去烦忧了。”

　　“你可真是慧眼如炬，竟能知道我是为过去担忧……”沈凉叹了口气。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我从前也未听闻过酆都有什么过错啊，难道你酆都曾犯过大错，如今眼看东窗事发，你开始为从前的错担忧了？”

　　“并未。”沈凉又喝了一口酒，等着苦味在唇齿间蔓延，后道:“我在这偌大的酆都，竟也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罢了，今日我就不吐不快，告诉你吧！”

　　……

　　琅煌听闻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叹一生:“原是如此。”

　　“对，”沈凉苦笑:“都说酆都是生死轮转之地，但我却堪不透生死一事。”

　　“你哪里是堪不透生死，你分明是希望自己能有一个来处，就同你费尽心思找寻前世一样，你说他没有转世，可你焉知不是因为你，现在的你超脱生死之外，所以那生死簿上才没有他的转世？”
　　“况且你又说什么天寰剑，又说什么梦境，可见你心里必然是肯定了的。何必因为生死簿而重陷忧恼呢？”

　　末了，琅煌细细思虑，说:“若你真想弄清楚，不如去钟南山吧！一来这钟南山是你前身亡故之地，二来，从前我同元始天尊下界游玩时曾路过钟南山，里头有一鬼，通晓旁人前世，一眼就认出了我曾是玉石，故而你可以前去看看，若能解惑是最好的。”

　　沈凉听闻此言，心下暗暗决定，那便试一下吧！若能解惑，对修行也大有好处。

　　*

　　空寂拜别青云寺众人后跟着使官直入京城，使官派来的人脚程倒挺快，走了半月便到了京城脚下了。

　　“大人，这进了城就是京城了！”

　　“嗯。”空寂坐在马车里，嗯了一声。

　　使官也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生气，只说:“要是进了宫，大人可不能这样对皇上说话了！皇上近日找到了一位法师，说是能与大人媲美，这要是惹恼了皇帝，那圣僧一称号岂不拱手让人吗？”

　　“称号于贫僧是身外之物，有或没有皆无妨。”

　　“大人看的倒开。”

　　进了城，就离皇宫不远了，没一会儿便行至宫门处了。

　　有皇上的手谕，进去的倒也快，使官领着空寂穿过大大小小的路，终于，承乾殿近在眼前了。

　　“大人，就是这儿了，您请进去吧，奴才就告退了。”

　　承乾殿。
　　空寂看了一眼殿名，后让传话的小太监去禀报里头的皇上。

　　小太监不一会儿出来了，道:“大人，皇上让您进去呢！”
　　空寂点点头，推门进去了。

　　承乾殿奢华无比，从房梁到地板，皆是能铺上金子就不能铺别的，一时间金碧辉煌，闪人的眼睛。

　　“可是爱卿来了吗？”
　　空寂立刻走进里堂，跪在地上，道:“贫僧空寂，参见皇上。”

　　“快快请起！”皇上从座位上走过来把他扶起来，道:“来人！给大师看座！”

　　听到了皇上的声音，很快候在殿外等着服侍的人搬来了椅子，放在旁边。

　　“快请坐！”说着，皇上重新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传大师来，是因为近日朕又得了一法师，法力高强，想着让大师同这位法师比试比试，朕也看看能给他封个什么位份。”

　　“来人，宣法师进殿！”

　　空寂立刻从椅子上站起，道:“皇上，贫僧不欲比试，佛法向来是惩妖除魔所用，而非求得高位厚禄所学，故而……”

　　等他抬头看着皇上，发现对方的脸色黑如锅底，只消他再说一句就可以爆发。

　　皇上道:“大师倒是桀骜得很！这天下都是朕的，你一个小小的和尚也敢不听朕的？”

　　“并非如此，贫僧……”

　　“大师若拒绝，那就是抗旨不尊之罪，大师自己是不要紧，连累了静安寺可不好。”

　　“贫僧……遵旨。”

　　“哈哈哈哈哈！”皇上这才显露笑容，说:“朕给你介绍一下法师名讳……”

　　“他叫……”

　　皇上说话间，一人走了进来，空寂瞥了那人一眼，眸子里印满了不敢相信。

　　这时皇上的话才说完，他说:
　　“空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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