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佛

　　鬼使还跪在地上，请求指示。
　　沈凉扯出一个牵强的笑，让他先回去，随后撤回了结界。
　　他拉开门，走出去，迎上了小厮谄笑的脸。
　　“公子看完了？”
　　“嗯。”
　　“那小的送公子回去吧！”

　　“不……”
　　沈凉还没说完，空寂的声音就插进来了，他说:“不用了，贫僧带他回去便可。”

　　沈凉看着空寂，疑惑:“我以为你还在太守那儿商议事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空寂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厮，小厮明白了空寂的意思，立刻退下了。

　　直到旁人都走尽，空寂这才定睛看着沈凉:“你到底做梦梦见了什么？”

　　“从南柯楼的事情之后，你就一直魂不守舍，这是你吗？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之前是个意气风发的鬼王？”

　　沈凉下意识的就不愿意去向他人说起这件事，只含糊道:“没什么……”

　　“没什么？”空寂看着沈凉，好像能看穿他心里的想法，说:“那为何你看到天寰剑上的‘涂南’二字以后，却如此失态？”

　　“若我猜的没错，你梦里的名字姓涂，是不是就叫涂南？”
　　“这涂姓本就少见，更何况还能在圣剑上署名的，据我所知……也只有千年前……”

　　“你闭嘴！”沈凉恶狠狠地盯着空寂，“本座的事情，关你这和尚什么事？！”
　　末了，安静片刻。
　　沈凉接着用一种极其悲凉的语气对空寂说:“你知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一直以为，我是地狱里自然形成的妖魔，一出世，我就是整个地狱最尊贵王，我不需要有过去，我也一直以为，我没有过去……”

　　“可是，可是今日我看到的一切告诉我这不是巧合，我梦里的事情是真是发生过的，它们就是我的前世！”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浑浑噩噩，不知从前，不理将来的鬼王！”

　　空寂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自己的过去又能怎样？戴国、涂氏，终究在千年前就消亡了，你执着于此，对于自己的修行大道也毫无用处，甚至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心魔，你懂吗？”

　　沈凉没有接过他的话头，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你知道吗，我之前在南柯楼能逃出来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帮我。”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能肯定，他一定和我的过去有关。”
　　空寂无奈，好似终于妥协般，开口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

　　话音未落，敲门声响起，生生把空寂要说的话给噎了回去。

　　“大师，青云寺着人来访。”

　　沈凉也终于冷静一点，点点头，道:“那你出去吧。”

　　*

　　青云寺的小僧候在前厅等待空寂，太守大人也早早遣人看茶。
　　不一会儿，空寂就赶到了前厅。

　　小僧一见空寂，立刻从位置上站起来，道:“空寂师父，上面派人来青云寺了，说是邀您前去皇都。”

　　皇都？
　　空寂皱眉，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小僧见空寂脸色不悦，心下也忐忑不安，只道:“皇上派来的使者已经在青云寺等候了，您看……”
　　空寂正欲拒绝，还未开口便听见沈凉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和尚你就去吧。”

　　一回头，沈凉正好出现在门口，望着他，难得的没什么表情。

　　两人对视良久，看得外人琢磨不透，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最后还是沈凉先开口，道:“你向来守规矩，不愿意去，不就是因为我的事吗？”
　　“你们不都说什么‘皇命难违’，现在，你们的皇帝让你去，你却不去？先不说你自己会不会被按上抗旨的罪名，就是你们静安寺也会被连累。”
　　“如果真是有什么急事，你却没去，岂不更是罪过？”

　　空寂听了这些话，没有接，只对着小僧点头道:“你先出去，我与他有话要说。”
　　“是。”

　　等到小僧出去了，却还顺便带上了房门，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外头的日光透过窗缝渗进来，却还是照不亮屋里的黑暗。

　　空寂看着沈凉逆着光，对自己说:“当初我肯陪你出来，很大部分其实也是我自己懒怠，想着要到人间看看……你说的什么封印鬼门的话我是不信的，别说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便是有，这也是违逆天道的事情，对你们这种修行之人最是不好……”

　　“本来也是要分开的，不如你去皇都，我回酆都，就此别过才好。”

　　空寂只觉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沈凉，沉默半晌，道:“我竟是从未想过你会说出这样的话……”

　　沈凉无声的勾了勾唇角，挤出一个笑容，道:“那是因为和尚你不大懂我，我是谁……我是酆都的王，是鬼界的王，哪怕我平日爱笑爱闹，也改变不了我就是鬼王的事实。”

　　“怎么，和尚，才相处了这么久，你就舍不得本座了啊……”
　　“放心，这一别也不是永远啊，等到来日你若是修行不成，半途陨落，你记得到了黄泉口报上本座的大名，本座一定安排你下辈子荣华富贵……”

　　话音未落，空寂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捏住沈凉的肩，脸色阴沉，咬牙切齿道:“你就真的……”

　　“什么？”

　　“没事，”空寂松开了手，又恢复了他无欲无求的圣僧模样:“是贫僧逾越了，施主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独留沈凉一人站在原处，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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