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军和刺杀她的男杀手he了

　　二月二十二。天晴，雨住，大风起。
　　风沙自北来。
　　杀手被风暴声惊醒，起身一看，将军已经关好了窗，正拿床板挡住，依然砰砰响，杀手把柜子推过来，两个人背靠着柜子，一齐顶住。
　　背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将军看着杀手，急忙说道：“这里很快顶不住了，我们去地窖。”
　　杀手听见“地窖”，脸色一变。
　　“我绝不去地窖。”
　　将军看着他，他说的是“绝不”。
　　“不去地窖，我们会被埋在沙漠里。虽然，我马上就要死了，但你至少会比我活得久。”
　　杀手沉默了许久，直到又一股沙尘暴袭来，几乎把柜子掀翻了，他才伸手，又点住了将军的几大要穴，然后才拉着她往地窖奔去。
　　将军苦笑：“我中了你的‘化功散’，武功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你这是何必。”
　　杀手一边拉住她，一边回答：“我是个杀手，我必须谨慎。”
　　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两人进了地窖，地窖里已经躲着不少人。
　　将军看了一眼，这里面都是些老百姓，又看看杀手，他眼里有杀意。
　　一个大婶看见他们，赶紧让出位置来：“你们小两口刚成亲吧？赶上这天气可不好。”
　　杀手眼中的杀意消失了，温柔回复道：“谢大婶。”
　　将军看着杀手，微笑了起来，杀手还牵着她的手。
　　杀手的手修长清冷，如同曼陀罗花枝。
　　一个年轻妇人看着他们，对她相公嗔怪道：“你看看人家相公，到了地窖，还牵着娘子的手不放，你看看你……”
　　杀手猛然回过神来，赶紧放开她的手。
　　将军笑而不语。
　　外面的沙尘暴越来越大，地窖上方轰隆隆的，似乎就要塌陷下来，过了许久，竟然漏了几条缝隙，风沙从洞里不断地漏进来。
　　地窖本就拥挤，人们为了躲避风沙，更是乱哄哄挤来挤去，将军失去了武功，还被点了穴道，被他们挤来挤去，竟然无力躲避。
　　杀手又把手放在了刀柄上，将军按住他的手，低声道：“如果你要动手，我就自刎而死。”
　　杀手本就是来杀她的，不论她是自杀还是他杀，只要她死了，他的任务就算完成。
　　然而，他竟然真的被她威胁住了。
　　杀手放下了手，那只手在半空中，踌躇许久，最后缓缓落在了将军的肩膀。
　　将军没有让开，于是那只手更紧了一些。
　　黑暗中看不清他表情，但是可以感觉他心跳，很快，如擂鼓。
　　那只瘦劲的手，紧紧箍住她肩膀，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黑暗中，杀手温柔而冷漠的声音传来：“既然我的任务是杀你，那么，你的命就是我的。”
　　将军“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侧身看着杀手的脸庞，轮廓清秀美丽，宛若好女。
　　将军忽然微笑了起来，她想着，这一辈子，都是她在保护别人，这是第一次，她被别人保护。
　　这个保护她的人，这样年轻，这样美丽。
　　可惜，却是来杀她的。
　　她想了许多许多，想了很远很远，到了后来，她不知不觉靠在他肩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口气吐在杀手脸上，杀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杀手用另外一只手环住了她，把她整个圈进了他怀里。
　　杀手的肌肉绷得很紧，他很紧张。
　　杀手很冷，但是他的怀抱很暖。
　　将军靠在他怀里，过了许久，她幽幽地说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个规矩？难道，你真的那么善解人意？”
　　杀手知道，她说的规矩，是在杀人之前，会满足对方一个心愿。
　　这个问题以前很多人问过，他从未回答过。
　　杀手沉默许久，不知想起了什么，然后，他说道：“我不是善解人意，我只是想和人聊天而已。”
　　“我曾经在地窖里困了两个月，差点被憋疯了。那时候，我最渴望的是，有一个人可以说话。那是最孤独的时候。不过，其他时间，也很孤独。”
　　“杀手是一个孤独的职业，而我这样的杀手又比其他的杀手更孤独。”
　　孤独。
　　孤独是世上最大的酷刑，将军想起了她自己，于是，生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我在楼里不能随意说话，只有执行任务的时候才能出门，可是出门以后我不能和任何人说话，因为只要是活人，就有可能泄露我说过的话。”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然而，每个人将死之前，都会极度恐惧，所以也没办法聊天，于是，我就问他们最后一个心愿是什么，这样，他们就会稍微平静下来，谈起自己人生里最留恋的事情。然后，我帮他们完成心愿，这样，我的心情也会好一点。”
　　杀手看着她，伸出一只手，去抚摸她的脸，那是昨夜他画过的脸，那么美丽，又那么刚强。
　　他刺杀的对象里，最独特的人。
　　“我不想杀人，可是，如果我不杀人，我就会死。”
　　杀手像是在试图解释什么，深深叹息了一声，把将军抱得更紧一些。
　　将军伸出双手去拥抱他，他衣裳里的每一根线都写满了寂寞。他那么瘦，那么冷，因为孤独压在他身上。
　　“你想聊些什么？”
　　黑夜里，风沙簌簌，人们都睡着了，夜深黑，人无言，将军听着他的说话声，那么清晰。
　　“我想聊聊我的生活，我的心事，我的痛苦和我的喜悦，这样，我才能感觉我活着。”
　　将军靠在他肩头，喃喃说道：“其实，我也很孤独，我也没有可以聊天的人。你要想聊天的话，就跟我聊吧，我会认真听的。”
　　黑夜里，杀手转过头，把头靠在她头上，一只手抓住她的手，喃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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