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盛世

作者:暮晚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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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3章。龚臣下楼


      “伯父您是极聪明的人,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您应该不会不懂我的意思。”话说到这里,韩夼偏又猛地一个刹车,突然回归到了他先前那种委婉的说话风格。
      龚利当然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
      韩夼几乎是在明示,那天龚臣带去归野丧葬场的那个“朋友”就是后来直接导致归野丧葬场毁灭的“真凶”,连带着主动带他一起过去的龚臣都难辞其咎。

      龚利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眼里一时间震荡得厉害,看上去韩夼的话带给了他很大的冲击。
      就好像他先前从未有往这方面想过,因而在韩夼这么提示他的时候,他才会表现得那么迟钝凝滞与难以置信。

      龚利一时难以消化韩夼话外音里透露出来的惊人信息的表情还凝滞在脸上,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了他再熟悉不过的属于龚臣的声线:“爸。”
      坐在沙发上面对面聊着天的龚利和韩夼闻声望去,正好看到龚臣沿着楼梯的台阶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下来,向他们走来。

      裘粟在下楼前就盯着龚臣用过药了,在等待药物逐步见效的期间,因为药物作用和裘粟的嘱咐,龚臣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并没有随裘粟一起下楼。
      此刻药物显然已经完全见效了,故而龚臣表现得瞧上去没有半分异样,就像是一个精神状态极其稳定的正常人一样。
      唯有他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向裘粟说了太多话的缘故,还是因为药物作用抑或是小憩了一阵子的缘故,听着闷闷的,低沉中带着几分沙哑。

      “小臣。”见自家儿子过来,“好父亲”龚利连忙从沙发上站起身迎上前去,“不是说要休息一会儿么?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他举止自然且熟练地伸出右手,用手背贴了贴龚臣的额头:“身体感觉怎样?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龚臣那天在归野丧葬场里受了些轻伤,再加上精神上也受到了一定的伤害,回来后就有些发烧,当时休养了一阵子好了,后来却又时不时地会出现反复——而且往往出现在他受到刺激触发创伤后应激障碍之后。

      “爸,我没事。”龚臣轻轻地拂开了龚利贴在他额头上的右手,语气平和地回答道,“我睡了会儿醒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想着下来和您一起准备吃晚饭。”
      他转过头,目光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沙发边方才跟着龚利站起身、现在正在看向他们这边的韩夼,回过头问:“爸,韩博士怎么来了?”
      在问韩夼却又不在问韩夼,看了韩夼一眼却又实则眼里根本就没有韩夼。
      瞧着一副对韩夼爱答不理的样子,显然是对韩夼这个人不怎么待见。
      这样的态度,于龚臣应有的家教而言,无疑是十分失礼的,但是却胜在真实。毕竟自从龚利摆明了就是一门心思要让龚梓嫁给韩夼以后,龚臣对韩夼就基本上都是这个态度了。

      “小臣,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与龚臣冷淡怠慢的态度不同的是,韩夼对他表现得非常友善,宛如一个宽仁善良的、能够无限包容自家不懂事的任性弟弟的好姐夫或是好哥哥,“我今天正好在这附近有事,就抽空顺路过来看看你和伯父。”
      “听说你还受了伤,现在应该好全了吧?”韩夼目光温柔地将龚臣从上到下都打量了一遍,满怀关切地问道。
      ——“情深意重”得令龚臣在心底无比作呕。

      “嗯。都没事了。”龚臣朝韩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敷衍地应声道,“毕竟我命硬皮厚,没那么容易死。倒是有劳韩博士在日理万机之余还有空为我费心了。”
      语气是明目张胆的阴阳怪气,不带半点的掩饰和收敛。

      “爸,韩博士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得不为我自己说两句。”简单地敷衍完了韩夼之后,龚臣又立马转头望向龚利,眼神烁烁地掷地有声道,“我和姐姐的感情到底有多好,您是再清楚不过的——在您看来,我难道会下得了手、或者是能够容许他人在我面前下手伤害姐姐吗?”
      显而易见,他听到了韩夼刚才指示意味浓重的那一番话。
      至于他究竟在楼梯上听到了多少韩夼与龚利的对话,龚利他们目前暂未可知。

      这样的说法韩夼当然不信。
      龚臣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韩夼“情不自禁”地自唇边泄露了一声轻笑,悄然收敛去了几分话语里的亲近和客气,显露出些许假装和善与亲近的表面下凉薄的本性,对龚臣的话公然提出质疑:“可是阿梓已经死了,不是吗?”
      ——斯人已逝,滞留在人间的只不过是一具徒有外貌的遗体空壳罢了。对于龚梓的尸身来说,是在归野丧葬场的爆炸大火中被焚毁,还是在焚化炉的大火里被焚毁,又有什么区别呢?更遑论说构得成龚臣话语中所谓的“伤害”了。

      “那是你。”龚臣冷声道,本就沙哑的嗓音温度骤降,侧眸望向韩夼的眼神毫不遮掩地渐趋锐利,“对于我来说,哪怕姐姐已经死了,我也舍不得。”
      所以,他之前才会作为逝者家属咬死了不同意归野丧葬场按照原有程序焚化龚梓的遗体,只接受让归野丧葬场代为保管。

      龚臣的这番话不是作假,但却也不完全真,而是说得有所保留。
      他确实无法伤害龚梓,更无法忍受他人伤害龚梓——除非,所谓的“伤害”不是真正的伤害,所谓的“保护”也不是真正的保护。

      聪颖如韩夼,对龚臣这一番话里的未尽之意同样心知肚明,因此更加加深了他心底对“龚臣和姜盛即是导致那日归野丧葬场于爆炸大火中毁灭的直接原因”的怀疑。
      老奸巨猾如龚利亦然。
      他们都知道龚梓的死亡不完全是意外,归野丧葬场也远没有它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但是他们现在还不能将这些摆到明面上来说。龚臣正是料准了这一点,才会故意发表如此言论,存心这么开口说话来噎龚利和韩夼的。

      “小臣,怎么说话呢!”龚利眉眼微动,原本慈爱温和的目光瞬间变得严厉,他警告性地横睨了龚臣一眼,呵斥道,“你韩夼哥和你姐姐到底也是有感情的,你姐姐去了,他也很伤心,不然今天也不会惦念着顺路来看看我们家了。”
      “爸爸知道你和你姐姐感情一向都很好,她去世了,你很难过,但是你不能和人家这样子说话——你姐姐意外身故,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伤心!我和你妈妈也都很难过,但是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你说是不是?!”
      “你看看你这些天都像什么样子!要是被你姐姐看到了,她肯定又要担心了。你自己说说你现在这样像话吗!”龚利就像是一位爱子心切但却怒其不争、把话闷在心里闷了好久的老父亲,此时此刻一个没控制住打开了话匣子,憋闷在心底许久的很多“真心话”便如同泄洪一般倾闸而出,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动容。

      “抱歉啊,韩夼。”训诫过了龚臣,龚利的神情间尽显疲惫,他抬手按了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仿佛一下子彻底剥落了自己商界精英的伪装,苍老了好几岁。
      他有些难受地闭了闭眼,转头向韩夼真挚地道歉:“最近发生在我们家里的事情太多了,小臣他的状态一直都不是很好,说话难免有些失礼,你别放在心上。”
      他自以为聪明地给龚臣打着圆场,话里的态度暧昧不明,也没透露出他到底信没信韩夼刚才那一番大胆甚至是失礼的猜测。
      殊不知,在他此刻在人前小心维护着的亲生儿子心里,他也是推动导致龚梓不幸身亡的可恨凶手之一。

      “伯父,您客气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韩夼朝龚利笑了笑,含笑的目光紧接着缓缓移动落到了隐隐透着一身寒意的龚臣身上,眼眸中充满了友善和包容,“阿梓去了,小臣难受,我都理解的。”
      ——小崽子还是太嫩了。
      逢人说话的本事还没到他爸的程度,就不知好歹地敢上赶着来恶心他了,也不知道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那就别怪他手下无情,反手一刀扎进他的心了。
      他若是真的想要动他,甚至都不用自己出手。

      “不过如果因为心里太过难受而导致身体上也出现了什么不适的话,我建议最好还是去医院里看一下吧,毕竟人的健康最重要。”韩夼温柔地注视着龚臣的眼眸之中目光流转。
      他回眸看向龚利,“好心”道:“伯父伯母就阿梓和小臣两个孩子,如今阿梓去了,就剩下小臣,想必二位这些日子肯定都很担心,不如去医院里仔细查一查,也好让彼此都安心。”
      “如果伯父伯母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忙提供一些我这边的门路。”不待龚利回应,韩夼就又很贴心地替他周全考虑过了所有顾虑,并且主动给出了解决方案,“央京第六医院伯父您也是知道的,权威性强,安全等级高,保密性也好,是我们实验室这么多年来都很稳定的长期合作伙伴,我和医院里的不少领导也都比较熟——如果伯父您有需要、但是心里有些顾虑的话,可以通过我来让人帮您都安排好,绝对不会让人由此流传出什么不好听的风言风语。”

      韩夼的话说得很明白,意思上就是龚臣因为龚梓去世伤心过度,精神生病了。他建议龚利带他去央京第六医院看看。
      理由有二:一,央京第六医院确实牛逼,院内包括精神科在内诸多科室都有业界权威固定坐镇;二,韩夼在央京第六医院里有足够可靠的靠山和门路,绝对隐蔽,绝对安全。

      韩夼说的这些,龚利这个央京老土著并不是不知道。
      只是——他的顾忌也恰恰在此。

      央京第六医院无论是从硬件上来说,还是从软件上来说,都是目前最适合他带龚臣去做检查进行诊疗的选项不假。
      但是,韩夼之前也早在暗中给他透露过,央京第六医院是靳家的地盘。
      韩夼这么说,显然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靳家是多么大的大船啊……
      龚利一开始计划让龚梓和韩夼结婚,就是因为知道韩夼的背景不简单,想要通过与韩夼结亲,从而更加稳当地搭上他背后的大船。
      然而,龚梓没能够如他所愿地和韩夼成婚就去世了,甚至中间还闹出了不少不甚愉快的大小插曲,韩夼虽然表面上还对他保持着和以前一样友好礼貌的态度,但是未必心里没有因为过去的那些种种不愉快而对他和龚家产生意见。

      更何况……
      通过龚梓和韩夼的恋爱与争执,龚利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韩夼正在做的事情,再结合他背后疑似屹立不倒的最大靠山靳家,以及靳家掌控下拥有精神科权威的央京第六医院……
      龚利很难不多想。

      更毋庸说,在龚梓和韩夼在一起一段时间之后,原本身体一直都健健康康的龚梓突然间身体不好了。
      而龚梓在发现身体健康问题以后,也是去央京第六医院进行医治和调养的。
      再然后,龚梓因为“突发恶疾”不幸去世了。

      龚利在事后坦然地接受了这一事实,并非是他真的无动于衷,也不代表着他真的对龚梓的死一无所知,而是事已至此,精明惯了的龚利为了自身利益最大化,选择了对此持默许态度。
      龚梓是一枚听话且得力的棋子,龚利为了栽培好她,这些年都没少费心思。如果不是到了实在不得已的地步,龚利也未必会舍得折了这么重要的一枚棋子。
      可是龚梓已经死了,他就算心里再不乐意,也不得不十分现实地紧跟着调整自己的计划,一方面及时对原计划进行妥善收尾,另一方面再尝试着另辟蹊径。

      可龚臣到底与龚梓不同。
      虽然在龚利的心目中,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但是龚臣到底是他的亲生儿子,在他心里无疑要比龚梓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女分量重很多。
      尽管他现在还不想放权给龚臣,但是龚臣作为他一早就认定了的龚家产业的继承者,他也断然没有要送给别人做“祭品”或是“投诚礼”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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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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