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风知我心

　　晓瞳一看见爸爸就彻底忘了电视机，连蹦带跳地扑了过去，许安蹲下身来笑着问她：“晓瞳在家里乖不乖啊？有没有好好听若灵姐姐的话？”

　　“我可乖了！姐姐和哥哥陪我画画，还陪我看动画片了。”晓瞳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哥哥？”许安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客厅，才发现原来家里还多了一个和阮若灵差不多大的男生。

　　钟彧刚才就着急忙慌地从沙发上起身，还不忘把头上的小揪揪扯了，一看晓瞳爸爸冲自己看过来了，连忙礼貌地道了声“叔叔好”，赶紧做起了自我介绍：“我是阮若灵的同学，我叫钟彧。”

　　许安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冲他笑了笑：“哦哦，我是晓瞳的爸爸，我叫许安，以前教过若灵几年，你也随她一起叫我许老师就好了，叫叔叔听着感觉我怪老的。”

　　钟彧又赶紧叫了一声“许老师”，许安看上去似乎还挺随和的，应该跟阮若灵挺熟，听他的称呼和语气就有几分熟稔和亲昵感。

　　“许老师，您还没吃呢吧？我刚做好饭您就回来了。”阮若灵解下身上的围裙，招呼着许安过来吃饭。

　　许安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钟彧，才领着晓瞳去餐桌坐下，随口问了一句：“饭够吃吗？”言下之意是他突然回来了，会不会煮的饭不够四个人吃。

　　阮若灵笑了笑：“我多煮了一些，够吃的。”她看了一眼还站在一旁的钟彧，喊了他一声：“过来吃饭吧。”

　　钟彧回过神来，坐到了阮若灵旁边，他其实被许安刚才那一眼看得有些莫名，但是也没多想，只是收起了刚才那股活泼劲，干脆闷头吃饭，俨然一副乖小孩的模样。

　　许安貌似随意地问了阮若灵一句：“以前都没见你带同学来陪晓瞳玩过，今天怎么突然……”话音未落，他又看了一眼钟彧。

　　“正巧在路上碰见了，我看晓瞳还挺喜欢钟彧的，就让他过来陪晓瞳画画了。”阮若灵直接掐头去尾，只捡了重点的部分说。

　　许安嘴上应了两声，又转头去问晓瞳：“晓瞳喜欢哥哥陪你玩吗？”

　　晓瞳本来正一个人乖乖地用勺子扒饭吃，听到爸爸这么问，嘴里塞满了饭，来不及咽下去就笑开了花，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喜翻！”

　　三人都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但是许安很快又收起笑容，换了一副严厉的口吻：“也不能老是画画，作业写了没？”

　　没写作业的晓瞳小朋友心虚地低下了头，支支吾吾地不说话了。

　　“记得要听若灵姐姐的话，每天要好好练字写作业，听见没？”

　　饭桌教育简直就是中国的小朋友们最害怕的一件事，原本吃着很香的饭菜一下子都没了味道，晓瞳只能乖乖地点点头，吃饭的动作都比刚才慢了不少。

　　钟彧听见这话，总感觉自己成了带坏小学生不务正业的罪魁祸首，有些不安地看了阮若灵一眼，阮若灵冲他笑了笑，安慰似的把手搭在了他膝盖上。

　　吃完饭，天色渐晚，虽然晓瞳一再挽留，但是阮若灵和钟彧还是决定早点回家。

　　以往阮若灵在他家待得比较晚的时候，许安都会开摩托车送送阮若灵，但是因为今天钟彧也在，就没开口，只把他们送到了巷子口。

　　入了秋的微凉晚风吹在脸上，感觉还挺惬意，两人走在依稀有几盏路灯的小道上，一路默默无话。

　　钟彧还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阮若灵侧过脸来看他。

　　“就……你给晓瞳做家教，能……就是那什么……”钟彧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了。

　　阮若灵笑了：“你想问能挣多少钱吗？”

　　钟彧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嗯。”

　　阮若灵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其实……跟你想的有点不一样，所以之前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钟彧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之前我爸爸生病的时候，许老师帮了很多忙，后来我一直想把钱还给他，但是他说什么都不肯收，我就想着去帮忙照顾一下晓瞳，不然总感觉有点良心不安。”

　　钟彧确实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之前他问的时候，她总是很敷衍地随口答了几句。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突然轻轻喊了一声：“阮若灵。”

　　“嗯？”

　　“我之前说过，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告诉我，我肯定会帮你的。”钟彧语气很认真，不管是照顾许晓瞳的事，还是别的什么事，她只要开口，他肯定会帮忙的。

　　阮若灵看了他一会儿，微微勾起嘴角：“谢谢你，钟彧。”

　　“喊错了。”钟彧耐心地指出错误。

　　阮若灵有些不解：“什么？”很快又反应过来，加快了脚步把他甩在身后，强忍着笑意：“你不叫钟彧吗？难道你叫钟或？”

　　钟彧赶紧跟上去：“啧，阮若灵你故意的是吧？你非要我叫你……”

　　阮若灵停下脚步挡在他身前，把他的话堵了回去，带着浅浅的笑容，掩映在夜色和路灯撒下的微弱灯光中，她缓缓开口：“谢谢你，阿彧。”眨动的睫毛像是轻盈的蝴蝶。

　　八天长假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自从项北回去的那天之后，时间仿佛就像被按下了快进键，一天天过得毫无知觉。

　　钟彧觉得自己前一秒还在看着阮若灵淡淡的笑容有些恍惚，下一秒就已经被闹钟吵醒，从床上挣扎着起来去上学。

　　三中和天底下所有的学校都一样，有着放假之后必考试的惯例，但是钟彧只在考试前一天象征性地翻了翻书和笔记。

　　阮若灵向来不愿意和他一起写作业一起学习，自从那天她有些反应过激地不让他看她的书和试卷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地去回避，省得哪一天又惹她生气。

　　三中的初三一共也就六个班，却独占了一栋三层教学楼，有几个空出来的教室，正好在考试的时候拿来分考场。

　　考场没有按上学期期末的成绩分，而是随机的。钟彧没和阮若灵一个考场，这让他有点郁闷，他简直巴不得坐在阮若灵旁边考试，写题写累了还能看她几眼。

　　阮若灵一走进考场就看见了胡清月，其实放假之前胡清月就有一段时间没来找她麻烦了，主要是因为钟彧整天在她面前晃悠，胡清月也找不到什么机会烦她。

　　阮若灵看了一下座位表找到自己位置的时候，结果胡清月也走了过来，坐在了她后面。

　　本来她想采取无视的态度，把胡清月当成空气，但是显然胡清月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坐下来没多久，她就感觉到胡清月用笔用力戳了戳她的后背。

　　见她头也不回，没什么反应地仍旧坐得笔直，胡清月直接扯住了她的头发往后一拉，她的后背猛地磕在了桌子边缘，一股钻心的疼。

　　“我看你最近过得挺舒坦啊？以为有个人能保护你了，你就没什么顾虑了是不是？”胡清月弯下腰伏在桌子上，在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阮若灵没说话，只是轻轻皱了皱眉。

　　胡清月早就习惯了她打死都不开口的样子，自顾自继续说道：“我看余南星最近和你走得也挺近啊？你就不怕她变成第二个你吗？”

　　阮若灵神色终于有了一些变化，她侧过头来，面若冰霜：“别找南星的麻烦。”

　　“你都自身难保了，居然还替别人着想。别忘了照片，还有我们的约定。”胡清月松开了阮若灵的头发，用力推了她一把，她猛地往前一扑，下巴差点磕在了桌子上。

　　阮若灵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胡清月的位置并不在她后面，刚才似乎只是为了威胁她特意坐了过来。

　　已经进考场的几个人其实早就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了，仿佛一点都没看见这边的动静似的，三三两两地聊着天，直到监考老师走了进来，才各自回座位坐好。

　　阮若灵看着钟彧送给她的笔袋发起了呆，那些她原本不想面对的黑暗现实，又渐渐笼罩在了她的眼前，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之前短短一个月内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做的梦，而现在梦终于醒了。

　　一睁眼，又是一片漆黑。

　　三中的考场纪律一直很差，传小纸条、查手机的情况比比皆是，而监考老师也是随意的很，不是在讲台上玩手机，就是看报睡觉。

　　阮若灵拿到试卷之后没有马上答题，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坐在她斜后方几个位置的胡清月，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闭上了双眼。

　　钟彧一从考场出来就想去阮若灵的考场找她，结果半路上遇到了余南星，余南星见了他却如临大敌。

　　钟彧被她瞪得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他最近也没得罪她吧？该助攻的也助了，该告诉她的也告诉了，是她自己要放项北鸽子的，难道还能怪他吗？

　　结果余南星却走到他面前问了句：“你考得怎么样？”

　　第一门考的是语文，有些偏理科的钟彧语文成绩一直泯然众人，这也是为什么他虽然理科成绩优秀，但在一中的排名起起伏伏的原因。

　　语文发挥好了就能进前五，一旦考砸就是倒退十多名。

　　钟彧说了实话：“不怎么样。”

　　余南星才松了口气似的绕过他走了，感情只是担心他夺走她三中第一的宝座？

　　钟彧有些纳闷，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就径直去了阮若灵的考场，结果刚下了楼梯到二楼，就听到一阵喧闹。

　　一群人围在走廊里，似乎在起哄着什么，钟彧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动作粗暴地拨开了人群。

　　四周嘈杂无比，但他还是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阮若灵的声音。

　　“放手。”冷如冰霜。

　　胡清月死死地抓住了阮若灵的手腕，眉头紧锁，狠狠地瞪着她：“你什么意思？考试之前我跟你说的话你不当回事是吧？”

　　钟彧几乎想立刻冲上去扯开胡清月，但是阮若灵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脚步一顿，没有继续上前。

　　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犹如冰锥：“我说过了，我不会再帮你作弊了。”

　　从早上开始就乌云密布的天空终于划过了一道响雷，一场雨应声而至，风夹杂着雨丝吹了满袖，拂过阮若灵垂在侧颜的额发。

　　钟彧看到了她的眼睛，犹如寒潭般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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