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舌战（娱乐圈）

　　在首都机场，莫唤笙第一次憋笑憋的这么辛苦。
　　这什么醋坛子啊，笑都不给。

　　莫唤笙的粉丝基本都是已经上班的人，比较成熟，大晚上不睡觉蹲在机场等她，没喊什么羞耻至极的口号，从她出关就一直默默跟在身边，朋友一样话着家常。送吃的送花送小玩意儿，其中有一只粉色的刺猬挂件，眼睛又大又圆，粉丝说是微博上抽奖中的，今天刚寄过来，她匆匆赶来机场接机就没时间买礼物。
　　小姑娘一直在解释，生怕她觉得礼物简陋。

　　莫唤笙接过来，挂在包上：“谢谢你的好运气。”
　　小姑娘激动到眼睛通红绕场欢蹦乱跳一周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莫唤笙不禁噗嗤一笑，快门声咔嚓不停，她又很快收回嘴角的弧度。

　　等候在地下车库的司机哗地拉开车门，莫唤笙和粉丝道别便躬身上车。屁股刚坐稳车门刚关上，夏琦雯连珠炮似的冷嘲热讽：“哟，我们莫大艺术家还知道回北京呢。”
　　“我给你接这部电影真是接的好，还送女朋友的。”
　　“敢情当初硬磕下这部电影是别有用心啊。”

　　车内昏暗，只能瞧见模模糊糊的人脸轮廓。上坡的时候对面汽车灯光斜射进来，夏琦雯见到莫唤笙略略发肿的下唇，不禁一愣，顿时脸色发绿：“你这嘴唇怎么弄的？你刚才就这样走出机场的？你还想继续拍电影吗你！”

　　夏琦雯本来声音就尖，语速一快就显得咄咄逼人，车库夹道的灯光透过车窗映照在她脸上，罩上暖色调的表情也是冷肃的。
　　闵美美于心不忍，想趁机搅浑水，她从粉丝送的礼物里翻出一些吃的，撕开包装咬上一口，夸张地说：“哇！雯雯姐这个好好吃啊——”

　　闵美美这拙劣的演技只维持到她回头的刹那，夏琦雯一记眼刀刺过去，她的狗胆就魂飞魄散。

　　“怎么不说话，啊？”夏琦雯问莫唤笙。
　　莫唤笙：“或许这次要辜负你的期望，总要让你过过嘴瘾的。”

　　夏琦雯火冒三丈：“你……”
　　莫唤笙截住她的话头，斩钉截铁地说：“夏姨，这是我第一次做出我自己想做的选择。”

　　莫唤笙一直没发消息过来，想着她回北京一大堆破事，顾予安就没太在意。想她就去微博上搜新闻，搜出来的媒体图和粉丝图下面的评论是这样的——

　　青菜年糕一元一：身体不舒服吗，苦着张脸
　　zon没有e：深夜的飞机，好辛苦，哈哈哈哈哈，没话说老师这次是真的困到没话说
　　竹生的笙：我好喜欢她这样面无表情的样子……还一身黑，好盐好A……
　　春夏秋冬吹吹风：大衣+毛衣，没话说老师您知道深夜的帝都有多冷吗？？？
　　没话说老师的圈外女友：我女票的笑容当然只能被我珍藏

　　顾予安翻评论翻到这一条，醋意满满地嘀咕：“你是哪根葱啊？”

　　莫唤笙当天晚上参加的这个影坛交流大会追根溯源起来还是莫文东的想法。
　　莫大导演还没退隐的时候就起过一个念头，希望两岸三地的优秀电影人能够每隔三年相聚一次，交流创作思想，提拔勤学上进的新人，共同促进电影事业的发展。

　　策划初稿还是在莫唤笙眼皮子底下写出来的。

　　莫大导演和温大编剧邀请一群好友来家里过节，温倩茹和家里的阿姨一起下厨，还从酒窖里搬出自酿酒来。这些创造过无数票房纪录收视纪录的艺术工作者几口酒下去，就开始吆五喝六。
　　要不是第二天莫唤笙早起收拾的时候发现桌上的初稿，恐怕还觉得叔叔阿姨是来家里骗吃骗喝的。

　　不过这件事到底还是没能一帆风顺地做下去。
　　因为应酬太多，莫文东经常喝酒，这男人平时就温文尔雅的，在酒桌上也是个耳根软的，禁不起劝，常常酩酊大醉地回来。从前在老宅的时候莫辞管着，还没太出格，自从搬出去一次比一次醉的厉害。好在酒品不错，喝醉回家倒头就睡，从来不耍酒疯，温倩茹就没怎么说他。

　　直至有一次终于胃出血紧急送医。

　　大概是人到中年的缘故，出院之后身体总不见好，还引出一堆头疼通风的顽疾。在温倩茹的劝说之下，莫文东执导完《夜金陵》便渐渐退隐。
　　影坛交流会的筹建议题至此搁浅。

　　几经周折，最终由莫文东的好友丁茂生出面筹办此事。

　　与会的基本都是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再忙都会卖丁茂生的面子走个过场，会堂门口的名车络绎不绝。因为交流的内容涉及一些还没有公开的影视项目，场内就没有安排媒体名额，一众记者只好在隔壁等待简短的群访环节。

　　轮到莫唤笙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她落落大方地从会堂走出，迎着众人的目光，她站定在布满赞助商商标的宣传板之外，微笑着面对镜头。一袭黑色西装简洁干练，正红色的口红既衬肌肤白皙又显态度严谨，左耳耳垂坠下来一串镀白金的不规则耳饰，透过微微烫卷的长发闪烁银光。
　　记者的问题被限定在三个，好在问题都审过，回答起来没什么好顾忌的，只是其中有个记者问到顾予安——

　　“莫小姐，外界一直传闻您和顾予安不合，请问事实是否如此？另外，在此次电影拍摄中，这种不合有没有给你们的合作带来一些阻碍？”

　　莫唤笙谈恋爱这事儿还梗在夏琦雯心头不上不下的，这“湘江日报”的记者哪壶不开提哪壶，顾予安的名字过到她耳朵里就跟点燃的引线一样，唰地一下就将这位金牌经纪人的理智炸得四分五裂。
　　夏琦雯快步上前，以官方的口吻冷冰冰地说：“不好意思，因为还要参加晚宴，提问到此为止。谢谢各位热情的媒体朋友。”

　　“没有不合。”
　　夏琦雯瞪大双眼——

　　就在一众记者面露失望的时候，莫唤笙不顾夏琦雯的制止，望向齐刷刷聚焦于她的镜头，脸上露出春风一般和煦温暖的笑容，眼神认真又缱绻，犹如面对的是某个被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说：“没有不合，也没有阻碍。顾小姐是一个工作态度认真又一点就通的人。”
　　“还特别可爱。”

　　夏琦雯在几步之外凝视着莫唤笙的背影，起初是被这恋爱脑的白眼狼气得发抖，脑海里又不断回响着今天早上在车库的时候，她说“夏姨，这是我第一次做出我自己想做的选择”。一股冲上脑门的热血渐渐冷却下来。
　　被切割成几个采访区的现场吵吵嚷嚷的，一大半的焦点都是落在莫唤笙身上。这丫头跟在预演公开出柜现场似的，众目睽睽之下借机夸自己女朋友，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瞧着就来气！
　　还有这姓顾的，一张面部神经失调的脸和可爱能沾上一分钱关系吗？即便是小时候带她去电影制片厂……夏琦雯想起这面瘫粉雕玉琢的小时候，牙根都要腰酸咯才算吞下去“即便是小时候也不可爱”的胡说八道。气不过，还是违背事实地腹诽一句长残了就是不可爱。

　　夏琦雯蹬蹬蹬地走下台阶，撞上捧着羽绒服准备接莫唤笙出门赴宴的闵美美，闵美美见她这怒火中烧的样子立马退避三舍，小心翼翼地问道：“雯雯姐，你这是去哪儿啊？”
　　“去死！”

　　闵美美：“……”

　　北京的街头寒风凛冽，暖黄的路灯蒙着白色雾气。汽车久候在外，莫唤笙上车却没发现夏琦雯的身影。
　　闵美美见她向窗外张望，便将死到一半又回来的夏琦雯的“临终遗言”说出来：“雯雯姐说她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休息。还有接下来的通告安排她会发给我，她家里有事，就暂时不跟行程了。”

　　莫唤笙沉默一会儿，才缓缓点头：“好。”

　　丁茂生早年是一名港商，香港影坛黄金时代，他投资拍摄的电影都取得不俗的成绩。因为与内地一名女星共结连理，又逢港片由盛转衰，便辗转至内地成立影视公司，和莫文东合作过几次，因为观念相投而交情匪浅。

　　莫唤笙姗姗来迟，匆匆换上晚礼服便端起侍者奉上的红酒杯，前去与丁茂生赔罪。

　　丁茂生哪会跟小辈计较这些，与莫唤笙轻轻碰杯，小酌一口红酒，问道：“你爸爸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爸爸昨天还特意叮嘱我要和丁伯伯致谢，百忙之中亲自筹划大会诸项事宜。”

　　“这个交流会本来就是我和文东的构想，他身体不好就由我来做，谈不上谢不谢的。”
　　丁茂生一边与莫唤笙聊天，一边将她引荐给赴宴的一众电影人士。

　　莫唤笙在圈内本来就名声大噪，认识她的人不少，丁茂生不作过多说辞。

　　来自各处或是好奇或是艳羡或是妒忌的目光投射到莫唤笙身上，她从容不迫地敬酒饮酒，谈笑风生，举止进退有度。
　　忽而感觉一道目光让她有如芒刺在背，心生不安，她下意识地回头，只见是几步之外一个眼熟但是说不上名字的女人。

　　这个女人并不是单单在盯着她，极其复杂的目光尽头——莫唤笙循着她的视线微微偏头，裸露在外的雪白胳膊上是一道浅淡的暗红色胎记。
　　因为这胎记圆不圆方不方的，说不上美观，平时出席活动的时候造型师都会给她做遮瑕，刚才赴宴实在赶不及就没做这个步骤。

　　女人微微发愣，端着酒杯的指尖渐渐捏紧，在友人的关心之下才回过神来，视线又不自觉地游移到莫唤笙的脸上，仔仔细细地，不知道在捕捉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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