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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票
02.
那年九月，初见时，他还叫程嵘。
艺校刚开学不久。炙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空气弥漫着石楠粘稠的气味。已经到下午，沥青石板的地面依然暖烘烘的。
刚下课，食堂里人满为患。杯盘碗碟的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分外尖锐。
简芯上完最后一节表演课，加快脚步往食堂走去。越来越拥挤的人流几乎快堵得窗口水泄不通，她找个不太长的队伍跟在后面，静静跟随队伍移动。
这会，俞树秋在身边出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这么快，我们都赶不上你。”
“还好有简芯过来占位置，不然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呢。”张韵琳插了句，伸手勾搭上简芯肩头，见缝插针挤进队伍中。
“你们组今天也这么晚？”简芯转头问张韵琳。
表演课分为两个组，一组由班主任颜律亲自带，一组是分配的表演老师。简芯和俞树秋在方秦的组里，今天下午他们组观看新到插班生的艺术展示，下课的时间晚了点。
“你还说呢，老颜讲到一半就让我们都去你们组教室观摩去了。”张韵琳煞有介事地说，“然后看完又把我们都拉回去，总结观后感。”
观后感？那么慎重吗。
“你们组可是摊上个大神了。”她推推一旁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眉飞色舞道：“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程嵘的手机号弄到手了吗？”
俞树秋表示不感兴趣，踱步窜进简芯身后。
张韵琳继续朝她使了两下眼色，“简芯，你呢？你得利用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弄到手了之后记得一定发给我哈。”
她哪有什么优势。
简芯疑惑不解，耳边灌入她的攻略方案，“你坐在他前面，平时递个橡皮收个本子的多方便。到时候你就趁机…”话未说完，
“快看！”张韵琳顾不得别的，目光犀利锁定在右前方排队的人身上，“那是不是程嵘！”
简芯顺着所指望过去，定了定神瞧了一眼。
还真是。
他侧身站在离她们两丈远的队伍中央，修身的白衬衫在人群中异常耀眼。领口向下翻折，露出小麦色的后颈。衬衫有些许褶皱和灰印，大概是刚刚在排练场做了练习的缘故。
“男神真是宜静宜动。”张韵琳挽着简芯的胳膊花痴，“怎么就那么出类拔萃呢，不仅颜好演技还高，真是完美男人。”
就在张韵琳神游云云的时候，前面一个爆栗子敲在她脑门上，“别想多了。”
“看，人家身边多少莺莺燕燕。再看他，嘴角都快笑得咧到耳朵根了。”
张韵琳捂住脑袋不满地搓了搓，抬眼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程嵘身边已经挤满了人，正主对着花丛笑得不要太开心。
“博爱，也是你能接受的完美男人？”
俞树秋不遗余力的打击她，悠悠一句嘲讽飘过来，音量不高，足够身边的两个人都听见。
张韵琳跳着环住俞树秋的脖子，不满呛声道：“那是偶像对粉丝感谢的微笑！”
“行行行，我说错了…”腰间的手咯吱到她的痒痒肉，俞树秋瞬间服软，“别挠了，好好排队！”
——两个人的打闹声渐渐远离简芯的脑海，她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扫过右前方，此刻人群已经散了大半。
只有那人的模样依然如常，站在人群里仍旧耀眼。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他的？
简芯想起来那天语文课前，老颜带着他走进教室。也许是阳光和微风都配合的恰到好处，那天他白衬衫的衣角微微扬起时，她感觉整个人都如那片衣角一般，变得轻飘飘的。
直到老颜抬手给他安排座位，他坐在了自己的后座。她的视线，就开始养成习惯，喜欢在任何场合搜寻他的身影。
这样的秘密，只有她知道。
……
“同学，你的饭票呢？”
简芯随着队伍慢慢移动，不知不觉间已经排到第一个，打饭的阿姨扯着嗓子对她喊道。
恍然间回神，她伸手往栗色的外套口袋里掏了掏，是空的。裤兜里，也没有。
难道是刚刚上课的时候，落到排练场了？
简芯眉头蹙起，焦虑和不安感盘旋在心头，身后排起的长队伴着一旁若有似无看过来的眼光，禁锢着她薄弱的安全感。
脸不争气的红了，磕磕巴巴的和对面窗口里等待的阿姨解释，“我…我的饭票好像不见了。”
“啊？”正和张韵琳打闹的俞树秋一把握住她腰间乱挠的右手，下巴挪上简芯肩头说：“你再好好找找，包里呢？”
简芯摇头，她翻过了，“都没有。”
阿姨细长的尖音传过来，“没有就先站到一边好好找找，别耽误了其他人。”
“来，下一个！”
“阿姨！”张韵琳也凑出脑袋，三个人挤在窗口处，“能不能通融通融。”
显然，食堂阿姨不吃这一套。整天找这种借口的人多了，自己不好好揣好自己的饭碗，找她也没办法。
一旁的大叔看不过眼，瞧着这小姑娘也不像是有意的，想让同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我说，你就给她打一份吧。这后面还有那么多人排着队，早打完早了。”
“你这人，看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走不动道了是吧？”阿姨本来有些心软，可被旁人这么一唠叨，愣是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
语气已经很不好，她嫌弃的朝三人摆摆手，“吃不吃，吃就给票。不吃就走人！”
张韵琳急了，“不吃就不吃！走，我们一起去超市买泡面吃。”
简芯忙拉住两人，劝说着：“泡面我自己买，你们好好排队打饭。”
“美女，给。”
正推搡间，有人递过来一张饭票。
简芯顺着视线往上望去，那人伸手往她身前送了送，“拿着呀。”
俞树秋和张韵琳两个人愣了愣，这不是他们班的徐扬吗？
“徐扬，哪多出来的一张饭票？来路不正我们可不要啊。”张韵琳见是熟人，忍不住调侃。
徐扬人如其名，长相秀气，身量纤长。留着一头乌黑的寸头，墨黑的瞳孔里沾了几许玩世不恭的张扬，痞气十足。
“再不接着我可不给了啊，我胳膊都酸了。”徐扬见简芯依然无动于衷，把饭票使劲塞进她手里，“好不容易那家伙答应和我出去吃，食堂的饭就留给你代我们好好享受！”
“走了！”
那家伙…
简芯顺着徐扬的路线往远处看，中心透明的旋转楼梯旁站着个人。
程嵘倚靠在扶手边，徐扬走过去勾搭上他的肩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一同往门口走去。
他刚刚不是还在排队打饭吗。
“简芯！”没等她想透，身后俞树秋的声音传来，“你拿着。”
她把打好的饭塞进她手里，又接着道：“把那张饭票给我。”
***
“这徐扬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今天怎么这么好心。”张韵琳吃着饭想起来，咬着筷子一脸不解。
俞树秋头也没抬，“你没听见吗？人家都去吃好吃的去了，哪还在乎这一两张饭票。”
“也是。”
静了会，半晌她又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张韵琳目光落在对面正夹菜的人身上，用筷子敲了敲简芯的不锈钢餐盘，很八卦，“那他英雄救美的时机掐得刚刚好...”
“是不是看上你了？”
简芯愣了愣，脑海里不知怎么蹦出程嵘伏在栏杆边的侧影，双眸闪了闪，“别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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