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是初恋

　　03.

　　张韵琳撇撇嘴，“我的直觉一般都很准。”

　　“是吗，那昨天猜程嵘会去你们组的直觉是跑偏了吗？”俞树秋刚说完，简芯乐了。

　　张韵琳被她欺负惯了，倒也不在意，昂了昂脑袋表示不和一般人计较。俞树秋又想起件事来，转头对简芯说：“这周的自排小品方秦可能安排了你和李芸慧一组，还有程嵘。”

　　“什么？！简芯和男神搭戏？”张韵琳这会听见程嵘的名字就敏感，咋咋呼呼的跟听见什么惊天大秘密般。

　　简芯没有她那样激动，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表的紧张。

　　俞树秋是他们组的表演课代表，她透露的消息肯定是真的，说不定方秦还让她帮忙参考了。首先听到李芸慧的名字时，简芯舒了口气，好歹也是同一个宿舍的，至少对戏不会很生疏。

　　但是程嵘...

　　他是军训之后加入戏表班的，虽说和她前后同桌，目前为止交流没有超过五句。

　　今天在表演课程嵘大放异彩，和他搭戏是简芯想都不敢想的。

　　“方秦这样的安排，大概也是想让你活跃起来。”俞树秋把盘里的青菜都捞出来吃完，剩下全是肉类和碳水化合物。

　　“你又不吃了？”张韵琳咂舌，“我算是看出来了，减肥就是为了给浪费粮食找借口。”说完筷子就夹走了她盘里剩下的两大块牛肉和几坨土豆。

　　“要是我能和男神搭上戏，让我做什么我都甘愿。”张韵琳美滋滋的咬着羊肉。

　　“包括让你绝食？”俞树秋一秒捡中她的死穴。

　　张韵琳护住餐盘，机警的眼神章示了一切。
　　饭是一定要吃的，男神嘛...可以缓缓。

　　简芯一脑袋浆糊，加上又有满腔的小九九作祟。单单是对视就能够让她紧张得手心发汗，对词和搭戏她可能会窒息吧。

　　如果俞树秋那个问题换成她选择，她就算饿死可能也会选择不吃饭。

　　这天上午最后一节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整理板书。生为艺术生，上文化课出小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以至于像简芯这样奋笔疾书的写作业的同学，被判定为异类。

　　异类归异类，也正因为如此，她写的作业准确率也极高。毫无疑问的成为了文化课作业最抢手的答卷，大家争相“借鉴”的范本。

　　这不，还没下课。便有人开始排起队来，隔着她的座位几米远的后方。一道被压制的轻声传来，“简芯，简...芯...”

　　她转过头，循着响动望过去。

　　见李辉正摆动着他那双肥胖的大手，双目耷拉下来，眉间显现焦急，“你作业做完了吗？借我参考参考呗。”

　　她面子薄，班上同学想必是看准了她这一点，基本上好言相求几句她都会心软。无论是平时嚣张跋扈的刺头，还是文静宛若高岭之花的男神女神们。为了文化课不被老颜嚼耳根，这么点好话，还是说得出来的。

　　简芯顿了一会，填完最后一道大题，预备把本子递过去。

　　李辉的座位在她后座的后座，要想递到后面，必须要经过中间程嵘这桌。

　　简芯有意让斜后方的徐扬帮忙递一下，可当事人正昏昏欲睡，不知神游到何方去了。她又不想惊动程嵘，还好他也正趴在桌子，像在补眠。

　　无奈，她只好卯起劲，努力伸长手臂，迫切的希望和后方交接成功。

　　李辉置身事外，自然不明白她递个本子心里活动那么丰富。抬手就打破了她刚刚还在庆幸的局面。

　　“喂，程嵘。醒醒，帮个忙。”

　　简芯，“......”

　　简芯没来得及比划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身后明显有了动静。

　　程嵘抬起惺忪的眸子，冷光刺过来，引得简芯一哆嗦。她缓缓拿作业本捂住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也趁机遮住胡乱跳动的心脏。

　　李辉仍旧不死心，眼看到手的作业本哪能放弃。契而不舍的推搡程嵘，“兄弟，递一下。”

　　程嵘顺着他所指望过去，简芯被拿来遮住脸的作业本近在眼前。他略显懒散的伸手抽过来，她微微一愣。

　　没想到居然那么好说话。

　　可下一秒，作业本被他塞进了自己课桌底下。

　　李辉顿时跳脚，简芯愣在原地。

　　“喂，你干嘛。我先说好的，要有个先来后到吧。”李辉叫嚣不满，又不能让老师听见。

　　“我在你前面，我先。”程嵘伸出两个指头叩响桌面，冷淡到一丝想要和他辩驳的缝隙都找不到。

　　李辉在空中凌乱了，简芯慌乱错过身，直到后面嘈杂的声音再次响起。

　　“喂！简芯...”李辉伸长脑袋，一定要叫得她回头不可。

　　简芯无可奈何的转过身，还未开口。李辉抢先一步说道：“可是我先借的啊，半路被别人抢了去算怎么回事。”

　　李辉是班上有名的混世魔王，坐在最后一排也依然无法让他那颗躁动的心安分下来。简芯平时见着这号人物基本躲着走，除了大家基本上已经习以为常的传阅作业一类的，其他时候不再有交集。

　　但是现在，简芯偷瞄了一眼讲台，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她稍稍侧过身，学着程嵘刚刚的手法，轻轻敲响桌面。

　　对方明显是听到了，动了一下，没起。

　　简芯瞥了眼身后李辉的表情，契而不舍的落下第二声，直到对面那人终于有了响动。

　　“又怎么了？”语气有些焦躁，他漆黑的眸子不耐烦地看她一眼，明显是有人搅扰了他的好梦。

　　“那个，不好意思。我的作业本...”简芯硬着头皮，没敢再看他。

　　语气未起波澜，“借我了。”

　　简芯沉默，本想就此作罢。后方李辉却不肯罢休，掩唇传来“咳，咳...”的响声。

　　“我想...”简芯小声咕哝着，音量约莫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肩上的发丝垂落下来，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借还是不借？”程嵘没了耐心，剑眉审视得她越发慌乱起来。

　　简芯狠下心，咬了咬牙，拜倒在美色与淫威面前，“借。”

　　很快回过身，彻底把李辉抓狂的表情甩在脑后。心里则偷偷记下一笔，千万不要在男神有起床气的时候惹怒他。

　　文化课是简芯最得心应手的课程，俞树秋时常嘲笑她：明明文化成绩好得上个重点高中都绰绰有余，还非要和他们这些不争气的艺术生来抢饭碗。

　　简芯通常一笑而过。她知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长处和短板，她的长处在文化课上，而短板却显而易见。

　　下午这节表演课，方秦正式公布了这周小品分组名单。

　　结果如同俞树秋说的那样，李芸慧和她，还有程嵘被分到了一组。

　　方秦念名字的时候，她被迫的承受了全组同学投递过来的艳羡目光。

　　程嵘，简芯，李芸慧。
　　就是表演课的学霸和学渣，再加另一个学霸。

　　也许俞树秋说的没错，方秦是有意安排。她自从解放天性那一课以后，天性就彻底解放不了了。

　　动物模拟课上，简芯看着别的同学扮猩猩，演老鼠，装大象。轮到她这里硬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她害怕被嘲笑。甚至一点善意的提醒，都让她觉得是在指出她的不足。

　　简芯小心翼翼的上完每一节表演课，只有她知道每一分钟都如坐针毡。

　　讲台上，方秦看了看手表，“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各个小组的代表过来领一下剧本，剩下的时间你们自己安排。”

　　终于可以自己排戏了，这对于两个星期都在和地板亲密接触，或者练习信念感的同学来说，是久旱逢甘霖，大家都跃跃欲试。讲台前一下子围满了人，争着翻找自己的剧本。

　　不久，李芸慧拿着剧本从人堆里走出来，带着一股子冷若冰霜的傲气，把A5大小的装订本递给她，“给你，先熟悉台词。”

　　——《兄妹》
　　简芯缓慢翻开手上轻薄的剧本，面露难色。
　　这...怎么演。

　　“简芯？简芯...”
　　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环视四周，李芸慧站在玻璃窗前示意让她过去。

　　身边，程嵘曲腿坐在一旁。右手一下一下敲打着地板，“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近，眼神似远若近，她心头一颤。

　　“我们先确定一下人物角色吧。”李芸慧转向地面坐着的那人，“我大致看了一下，小葵这个角色人物情绪变化比较多，需要一定的领悟力和表现力，就我来吧。”

　　简芯听见他唇中发出的声音，明亮的音色带着少年独有的质感，“我没意见。”

　　李芸慧点头，并没有打算询问在场第三人的意思，“那接下来...”

　　“简芯，你觉得呢？”

　　她从刚刚开始便静静候在一旁，习惯性的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程嵘突如其来的一声询问，无端刺入她舒缓的神经。对方在等她回答的间隙已经悠悠站起身。

　　压迫感顿时扑面而来，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处于中段海拔线的一般人需要稍稍昂头才能与之对视。简芯微微低了低头，声若蚊蝇，“你们决定就好，我也没有意见。”
　　也不敢有。

　　他似乎顿了一会，“那就先这样安排。”

　　李芸慧对程嵘的询问感到有些意外，瞥了眼一旁低头不语的简芯，正式开始进入剧本。

　　——剧本的人物有三个：哥哥，妹妹以及哥哥的女朋友小葵。
　　故事情节通俗易懂，讲的是哥哥为了供妹妹读书而出去打工，遇到情投意合的小葵，两个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而这时，妹妹却突发疾病，急需20万的医药费。哥哥无奈只好先把结婚需要用的彩礼钱拿出来垫做医药费，被小葵发现...

　　故事是个开放性的结局，结尾需要演员的自我把握和理解。每周一练小品的用意就在这里，不仅需要增强演技，还有对剧本总体感受的认知，以及实现完成者对人物的理解。

　　几分钟后，李芸慧一声令下，开始第一遍彩排。

　　第一幕是哥哥如成几年后第一次回家过年，街道里张灯结彩，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如成走到自家门前，却发现大门紧闭，灰暗的门脸彰显着颓败。

　　他推开门，走进里屋——

　　如意平躺在破旧的木床上，脸色白成一张纸，嘴里呜咽着。

　　如成放下手中的包裹行李，跑去床前，面色焦急语气急促，“如意，你这是怎么了？”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哥哥。”
　　如意闻声醒来，迷蒙着睁开双眼。苍白的脸颊染上几许喜色，“哥哥…”

　　然后，如意沉默了...

　　演到这里，应该是兄妹相见喜极而泣，如意和如成欢喜的拥抱在一起。

　　简芯看着眼前忽然放大的脸，精致的五官和那双黑瞳猛然逼近。不知道要怎么做，她才能让疯狂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

　　那双眼里所盛满的担心和狂喜在她停顿的间隙，戛然而止。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在这个地方卡壳。下课铃声在第一遍重来的时候响过了，此时教室里就剩下他们组，一遍连贯的走词都没有做到。

　　程嵘撑起身，坐上床沿。简芯耳边回荡着的是他尖锐清冷的声音，“下次彩排之前我希望你能够做好充足的准备，不要再浪费大家的时间。”

　　简芯抿着唇，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指关节被攥得铁青，然后放开。就好像他一句话，便能轻而易举地让她散尽全身的力气。

　　空气冷凝成一片，门“嘎吱”一声被人打开。
　　“走啊程嵘，打球去。”徐扬黝黑发光的寸头探进来，打破沉默。

　　一眼便发觉到室内不同寻常的气氛，他拐着球走进来，“怎么了？”
　　“你欺负她了？”他推推好友的手肘。

　　这幕是没有李芸慧的戏份的，她一直在场外记词和观看剧情走向。徐扬这一问，让她也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几步，为程嵘叫屈，“是因为简芯的表演老是莫名其妙的中断，程嵘说了她一句。”

　　“噢——”徐扬好像就凭这一言半句，找到了其中真意，他把球扔给程嵘。
　　旁人的指责让她更加无地自容，简芯站在床边，头低得更深，“对不起...”

　　“别，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徐扬最看不得美人萎靡了，机智的抢先出卖兄弟，“程嵘就那个脾气，演起戏来六亲不认。”

　　简芯听得出这是安慰，她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清楚。倒是拖累了他，如果不是自己也不会到现在一幕都没走完。

　　面前小巧玲珑的少女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乌黑的睫毛遮住眼睑，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

　　程嵘的视线漂浮了一会，不耐烦的抬手把球扔回去，心头陡然有些躁。不再看她，踢上一旁笑意满面的徐扬的小腿肚，冷声冷气地说：“还不走。”

　　“得嘞！”徐扬跟上前去，末了还安慰简芯道：“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简芯望向那人走出门宽阔的背脊，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她哪里还敢跟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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