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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寒冬时节,瑞雪纷飞,白茫茫的山地上两个黑点在身后踩出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看起来恁的孤寂悲凉。
稚嫩的童音在寒彻的山谷间响起,软糯温吞的音色像一股暖流融化了四周肃杀的冰封。
“娘亲,你累不累啊?”
被男童唤作娘亲的女子眉目清秀,脸上尽是赶路的风尘沧桑,却盖不住原本俊秀的精致五官,听到男童的话,才伸出手抚上他早就冻得通红的小脸蛋。
“虎儿乖了,娘亲不累,虎儿累不累?”
“虎儿也不累!我们再走快些,早日到了林侗就可以吃上热食了。”
女子闻言眉目悲怆的点了点头,满脸绝望却只字不语,任由虎儿拉着两人一同在漫无边际的白色里前行。
如今正值战乱时节,莫说在长治久安的时候,像他们这种贫苦人家尚且无热粥可温,更别提现在,若能有命活着回到南允,都是一件幸事。
这对孤儿寡母本是中原南允人士,然而这妇人却是个命苦之人,在盛年之时丈夫撒手离世,公婆和那刻薄的小姑子言她命中带煞,将她和尚在襁褓的孩子赶出家门,幸好这妇人在闺阁时习得了一手织布的技艺,母子二人辗转多地,终于在民风开化的邻国觅得了生计。
然而好景不长,在虎儿十二岁这年,西燕却与南允打起仗来,俗话说两国交战,百姓无辜,然而通常受到战患祸乱的却也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西燕再也容不下她们母子,无奈之下妇人只好带着小儿在战火中回乡,眼看着就要被这残酷的天气夺去性命,妇人深知当下活命不易,难为小小虎儿却天真烂漫,心酸悲愤不由一时涌上心头,只叹天公狠心,君王无道,人臣不为。
二人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虎儿的一声呼喊将山间的鸟雀惊起。
“娘亲!有鬼!”
虎儿将小小的头埋在妇人的股间,两只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襟,却是一动都不敢动。
妇人出声安慰着小儿,身形却也颤抖起来,朝着地上看去,却见是一截血肉模糊的胳膊,当下就松了口气,死人而已。
此地是西燕和南允的交界,残肢断臂是再屡见不鲜的事物了,看清后也不再逗留,拉着小儿就要离去,在二人走出几步后,妇人却停下脚步,退回去蹲在地上动手刨起积雪来。
虎儿惊魂未定的看着母亲的动作,睁大眼睛满脸不解。
良久,一具尸体的全貌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就连方才胆颤的虎儿都不由得上前细细察看,谁能想到这方圆十几里都杳无人烟的雪地里,却埋着一具新鲜的女尸,看她身上的盔甲,似还是一位将军。
“娘亲,虎儿还从未见过女将军。”
妇人皱了皱眉,几经犹豫却还是动手开始扒死尸身上的衣服,骇的虎儿惊叫出声。
“娘亲!”
“为了活命,只能对死人不敬了,死都死了,能救人浮屠也是她的造化!”
不一会儿,死尸身上的盔甲就被尽数褪下,露出里面的布料上乘的中衣,就在妇人伸手欲解时,虎儿却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将妇人的手紧紧拉住。
“娘亲,这位女将军已经身死他乡,正魂无安处,若我们再掠走她的衣服,尽管靠她的衣物活下来了,余生面对英魂又怎能安然。”
妇人看着虎儿眼中的善良清明,又欣慰又无奈,自小送他去私塾读书,却也学得了些道理,可是文弱书生在生死面前却也着实迂腐。
尽管如此想,妇人还是停了手,当着虎儿的面,又一件件的给死尸套上衣衫盔甲,又用绢布擦干净了她脸上的血污,露出姣好的容颜。
母子二人相互搀扶着继续赶路,在他们走之后不久就有一队人马踏雪而来,在此地不停兜转,似是在寻找什么。
五日后,妇人和虎儿终于来到了南允的林侗城门下,阔别数十载,终于归乡,妇人的心中是难以言明的情绪,然而虎儿却是一副见到新鲜事物的模样。
妇人带着虎儿排队等候着守城士兵的盘问排查,两国正值交战,仔细些总是没错的。
妇人从包袱里拿出已经陈旧的没有模样的户籍文书,士兵看着上面的洪德年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妇人不明所以正要询问之时,旁里却多出来两名神色冷峻的将士,身上是让人感到冷冽的肃杀之气,一看就是久经沙场。
“见过上面的人没?”
妇人一看到羊皮纸上的画像,心下诧异的同时却不忘伸手捂住虎儿的嘴。
“军爷,我们没见过。”
“是她!”
然而还是慢了一拍,虎儿已经早她一句脱口而出。
意识到他们惹上了祸事,妇人抿了抿嘴唇,不再言语。
而那两个将士察觉到他们的异样,相视一眼,就推搡着二人朝城内走去。
“你们为什么抓我和娘亲!”
虎儿不解的问道。
妇人见状将她按到自己怀里,用手捂着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多言。
“待会儿见到人,一切听我说,明白吗?”
虎儿虽然不知道她的意思,但还是点点头。
果然不出妇人所料,他们母子二人被带到了一处府邸,还未等进门,迎面就走来好几个人,妇人眼瞅着,这几人身上都是好料子,她都不知道是多好的料子,平生织过那么多布料,却未曾见过如此精细光滑的丝绸。
为首的那个看起来病怏怏的男人,一声白袍,天蓝色的貂领披风曳地,虽然咳嗽声不断,但是身上的霸气却不减一分。
那名男子开口问身后的将士。
“就是他们见过灵宝?”
“是。”
男子的眼神终于落到妇人和虎儿的身上,被他盯住,妇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看着他从怀里拿出那副与在城外见过无二的画像,妇人心下明了,只怕她们遇到的那位女将军也是个显赫人物。
可是她又哪里能想到,那女子竟是南允独一无二的皇后,也是南允史上唯一被贬为庶民的公主,还是带领千万将士浴血于修罗战场的将军。
男子看了一眼画像,随即像怀着莫大的希冀般问妇人。
“你们见过她。”
妇人支吾着回答道。
“是,就在林侗三十里的山上。”
男子的身子仿佛有一瞬的晃形,多亏了身后的人及时伸手扶住。
“她还活......”
“我和娘亲把她埋在了旁边不远处的山林里。”
男子颤抖着嗓音问出的半句话,却被虎儿天真的童音打断。
众人皆屏住呼吸,良久的一阵沉默。
妇人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眼前这群人不管哪个都能轻易的要了她们的性命。
情急之下只得拉着虎儿直直的跪了下去。
“娘亲,你做什么?”
“别说话。”
虎儿吃瘪的闭上了嘴,等着面前的人处置。
正在僵持的时候,外面跑进来一个人,恭恭敬敬的在妇人和虎儿身侧跪下神情激动的说道。
“皇上,西燕,降了!”
听闻此言,妇人的身形大动,脑中发胀。
“备马!”
男子没有理会地上的三人,而是转身说道。
“将那母子二人先关在府中好生看管,待我们寻回公主,寻回公主的尸身再做决断!”
另一个眉目硬朗的人紧跟着吩咐道。
妇人闻言又庆幸的抱紧了虎儿,若她没有听从虎儿的话,执意扒了那女子的衣服,恐怕不久他们母子就要身首异处了。
西燕降了,夷狄势单力薄已退兵回国,没有西燕的加持,收复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至此,南允收复了西燕,夷狄已是囊中物,南允的版图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扩充,除了南疆的百越之外,梁浅真正做到了一统天下。
“因果因果,这世间的事果然都逃不开一个因果。当初,梁老将军为我高家开疆辟土,如今,我便为你保家卫国。若有幸死在了战场,梁浅,我们就两清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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