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巫奇谈

作者:梧凤之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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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梦露缘,情兮渺兮(上)


      山界,凤凰谷。
      凤凰花飘飘洒洒,状如凤羽,轻似柳絮。
      一曲《镜花蜀调》,空灵悠扬,古朴深远。
      凰离跽坐在草地上,她的脚边还伏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滚滚正在呼呼大睡。
      凰离轻吹鹤骨笛,声如龙吟凤鸣,婉转幽幽,仿佛甘露降临,流淌,滋润了万物。
      霎时百花如获新生,绽放得更加娇艳欲滴。
      那些草木灵精仿佛摇篮里的初生婴儿,甜甜地睡过去了,而它们的灵力亦在睡梦中增长。
      凰离吹奏的不仅仅是一首曲子,而是极难施展的“音咒术”。
      音咒术是后土大帝运用九识琴创造出来的巫术。
      《镜花蜀调》是按照蜀国特有的音调谱出的,能使万物滋养,恢复活力。
      凰离此番正是为了滋养凤凰谷的一切生命体。
      音咒术,顾名思义,通过音律之声控制有生命体征的事物,使中术者心甘情愿听从施术者的命令。
      音咒术可为治愈之术,也可为攻防之术,甚至能改写中术者的意念。若是水平够高,神魔也不在话下。
      修炼音咒术之人必须意志极其坚定,要想惑人,自己本心就不能被迷惑,而且要有悟性,其神识要与音咒术本身契合,但绝大部分人都与音咒术无缘。
      此外,音咒术并没有特定的曲谱,也不需要依靠深厚的灵力、内力或者有灵力的乐器,也许你自己创造出一首曲子,就拥有了音咒术的效用。
      其他巫术可以靠勤奋努力提高水平,但音咒术全靠悟性。
      不过在这六界,极少有人能契合音咒术,而这类极少数契合之人中等级大都不高。
      或将音咒术用于宁神怡心,或只能控制蛇类、蜂类、藤蔓类等未开灵识的生物进行攻击。一曲终了。
      “师父,曜儿还是想学音咒术。”一个可爱少年正依偎在凰离的身旁,他的脖子上戴着象征巫君身份的虎牙项链,一共有三枚。
      少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地攥着凰离的衣角,红唇嘟起,煞是可爱,他是凰离的亲传弟子之一——宿曜。
      玲珑调笑道:“音咒术如此之难,蜀巫之中就那几个学会,而且威力还不大。再说了,宿曜巫君以前不是试过么?不能和音咒术契合。”
      宿曜嘟囔道:“可宿灵还不是学会了。”
      宿曜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紫衣少女,紫色的裙衫上绣着冷艳的曼珠沙华以及狰狞恐怖的兽面暗纹,隐隐约约。
      紫衣少女蒙着面纱,灵眸如水却很清冷,青丝如瀑,甚至铺到了草地上,身上还披着一件鬼巫的黑袍。
      此女乃是凰离的另一个亲传弟子——宿灵,原名“沧蝶”,只是向来沉默少语,似乎不会因物或喜或悲。
      玲珑:“宿灵巫君那是天赋异禀。”
      宿曜:“哼,我也天赋异禀呢。”
      玲珑向来直率,和宿曜一见面就喜欢吵嘴,不过倒也很融洽,他们这样的相处方式算是奇特的了。
      凰离共有三名亲传弟子:宿曜、宿尘、宿灵。
      宿曜是孤儿,他是凰离从一处山坡上捡回来的,遂取名“小坡”。
      虽是孤儿,却活泼开朗,因天赋极高而直接进入了神巫一脉。
      除了不能和音咒术契合,学习其他巫术,总是三个弟子中学得最快的。
      宿尘则出自灵巫一脉,原名“竹露”。
      在他满一百日的时候,其父母便带着他回家乡“蜀南竹海”进行竹海的祝福之礼,结果却遇到村民正遭受妖物的攻击。
      宿尘的父母身为灵巫长老不能不管,为救村民,不得已将宿尘放在竹海里的一个隐蔽处,并设了禁印。
      不幸的是,宿尘的父母双双阵亡,村民也死伤无数。
      在其他蜀巫找到宿尘之前,或许真是天意,竹海里一些开了灵识的楠竹便自发将早晨结成的甘露顺着竹叶喂食于他。
      因此他是靠着喝楠竹的竹露存活下来的,所以取名为“竹露”。
      宿尘是凰离三个弟子中资质排行最末的一个,但他胜在勤奋,虽性格木讷,却颇具仁心,很关心蜀民疾苦,年纪不大却总是一本正经。
      宿灵也是孤儿,她出自鬼巫一脉,生来就有一双阴阳眼,因此从小能看到鬼魂,对灵异之物特别敏感。而且沉默少语,喜欢独处,情绪起伏很小,外界都认定她是孤僻高傲。
      宿灵能与音咒术契合。
      大祭司的亲传弟子是不分大小,皆互称名字,以示平等,其他蜀人则敬称其为“巫君”。
      表示巫君身份的信物有两件:一件是金花铃,另一件是戴在脖颈上的三枚虎牙项链。
      凰离:“尘儿呢,怎么不见他?”
      宿曜:“回禀师父,宿尘哥哥还是老样子,在苦练千机诀呢。瞧,宿尘哥哥来了。”
      一个青年男子正缓缓走来。
      宿尘生得剑眉星目,轮廓如刀削般坚毅分明,古铜色的肌肤衬着高大挺拔的身材,充满了男儿气概。
      到底是男孩耐长,宿尘比此处的任何人都高。
      玲珑高兴得向宿尘打招呼:“宿尘巫君!”
      少女灵动的眸子水莹莹的。
      宿尘点点头,礼貌回道:“玲珑好。”
      接着端正地在凰离的面前站定,神情肃然,双臂抬平,手掌握拳,交叉置于胸前,微躬行巫礼:“师父。”
      凰离颔首:“嗯,尘儿,千机诀练得如何?”
      宿尘:“回禀师父,已修到第八层。”
      千机诀共有九层。
      所谓千机,就是有千般变化。
      初级千机诀虽只是治愈防御之术,若是悟性够高,结合自身招式,可将其转为攻击之术,威力惊人,而且修炼成功的时间不定。
      有些天分较高的蜀巫只需三年便可成功到达三层,而大部分蜀巫十年才能修到第三层,而且一直都是治愈防御之术。
      千机诀是必须到达第三层才会发生质的转变,从治愈防御之术转到攻击之术,到达第七层便能自创巫术。
      宿尘一向稳重,而且天份不错,三年下来,勤奋刻苦,想必已创出了属于自己的新巫术,否则也不会来请求凰离的指点。
      因为宿尘的生活除了帮忙蜀民,就是自行练习或是请教凰离如何练习。
      不过宿曜和宿灵的天份更高,都已达到第九层,只是还不够熟练。
      “嗯。”凰离微微颔首。
      这时,宿曜跑过去粘着宿尘,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哀求道:“宿尘!宿尘!我们让师父教我们音咒术吧。”
      宿尘冷冷地回道:“我的神识不能与音咒术契合。”
      宿尘一向将事物看得通透,知道什么对自己最合适,也知道别人适合什么,这便是他的过人之处。
      宿曜一听,乌黑的大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嘟着小嘴又跑到了宿灵的身边:“宿灵,宿灵,你教我吧,你是怎么学会的?”
      宿灵微微低头,冰眸波平无痕,在宿曜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感觉。”
      宿曜,石化。
      凰离浅浅一笑,接着祭出冰玉花铃。
      冰玉花铃立刻化出一道银光罩在玲珑、宿曜以及这会睡醒了、正抱着凰离大腿的小滚滚身上。
      凰离收回冰玉花铃,抱起小滚滚,转而望向宿灵、宿尘:“练好巫术是需要实战的。灵儿,勿用音咒术,你就和尘儿直接对一局吧,点到为止。”
      宿灵、宿尘:“是,师父”。
      两人来到一处空地,衣袂翩然,两人已腾空而起。
      宿灵祭出一朵赤色曼珠沙华,指掐灵诀。
      只见花瓣散开,空中瞬间出现了一个紫色的逆时针大漩涡,如同幽冥鬼域。
      “居然是‘幽冥花杀阵’,宿灵一来就下猛药啊。要知道此阵可是鬼巫一脉的天级巫术之一。”宿曜一本正经地点评道,已丝毫没有刚才的沮丧样。
      蜀巫的巫术等级从高到低分为天级、地级、人级。
      玲珑则暗暗思忖:“宿灵巫君真是厉害,要知道‘幽冥花杀阵’可是需要鬼巫一脉的四大长老一起合作才能使出,而普通鬼巫弟子则需要十六个人才勉强可以。没想到宿灵巫君竟然可以独自办到,真是厉害。”
      玲珑对宿灵的能力羡慕不已。
      此时宿灵纤指一划,曼珠沙华的花瓣如同血色利刃直刺宿尘,而花瓣所经之处,死亡之气大盛,仿佛那是来自冥界最美的毒药。
      幽冥花杀阵会封印三魂。
      这时,草木全被一层红水晶冰封,如同最美的艺术品,仿佛死亡亦是一种别样的美丽,因为死亡让它们停留在了一生之中最繁茂的时刻。
      整个世界红晶妆裹,冷艳又让人目眩神迷,此阵还有扰乱对方心智的功效。
      宿尘见状,也不慌乱,稳如泰山。
      只见他祭出一颗黑曜石珠,指划弧月,口念清心巫诀。
      黑曜石珠立刻在空中化作八颗,并按伏羲八卦的位置排列,同时迸发出黑色的光芒,而在其正中出现了一个金花铃。
      金花铃专为巫君所有。
      宿曜喃喃道:“三魂镇铃阵。”
      宿尘使出的应对之阵正是三魂镇铃阵。
      世间活物皆有三魂,以铃为牵引,可解被封印的三魂。
      其实三魂只是泛称,但凡是和魂魄有关,三魂镇铃阵皆有效。
      只听得“叮叮”的清脆响声,剑雨般的花瓣被尽数收进黑曜石珠里。
      而黑曜石珠所发出的黑色光晕散向那些被封印的草木,奇迹一般,红水晶散去,草木又是一派葱茏。
      紧接着,趁此空档,宿尘收回金花铃,同时祭出一把灵剑“凤寂”。
      此剑用白玉制成,形似竹叶。
      宿尘亲自淬炼白玉竹叶剑并施以咒术,成为其特殊的本命法器。
      那袖珍灵剑从宿尘的袖中飞出,逐渐变大,足有三尺,这时原本朴素无华的剑刃上闪现出精美的凤纹。
      宿尘在空中画诀,似乎是在画一只凤鸟。
      只见他奋力一挥,剑气化作一只凤鸟腾空而起飞入那紫色的逆时针漩涡,此乃宿尘结合千机诀所创巫术“凤寂破阵御”。
      此刻花阵破碎,化作点点的红色萤光散去。
      紧接着白光一闪,宿尘将凤寂收回袖中,接着他使出“竹叶剑刃”。
      这“竹叶剑刃”本体为竹叶,在与特殊咒术结合后则锋利如剑刃,可称得上是真正的竹叶剑。
      竹叶剑如骤雨般掷向宿灵。
      宿尘力道雄厚,向来少有人能抵挡他的竹叶剑刃,纵然这是灵巫一脉比较基础的人级巫术,可是被宿尘这样修为高深的人使出,威力也一样不容小觑。
      有时候,往往最简单的招式却是最致命的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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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注:
    竹叶剑、柳叶剑:在战国时期的巴蜀墓葬中,出土了很多剑身呈柳叶形的青铜剑。或许是当时巴蜀人所使用的兵器。柳叶形兵器在当时的蜀地是很流行的造型。剑上面还刻有虎斑纹、花纹、鸟纹等花纹,其形象非常像装饰性的符号。后来在很多其他的巴蜀青铜器上也有类似的符号,因此很多学者将其视为巴蜀文字的雏形,称之为“巴蜀图语”,目前未解其含义。另外这柳叶剑比较窄细,而且不装剑格,所以很便于掷击。在三星堆也发现了一件玉剑,有学者认为其为“柳叶剑”的前身,但也有学者认为这玉剑更形似“竹叶”,况且四川盛产翠竹,认为其应称“竹叶剑”。本文将运用剑气战斗的玉剑形状选作“竹叶形”,可直接拼斗或者掷击的铜剑形状选作“柳叶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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