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不辞木

　　第十五章
　　梧桐镇旁边的山里“长”了一栋木头搭的房子出来，有好几间屋子，还带着个小院，小院里有树有花。之所以说那房子是“长”出来的，是因为它在有一天，忽然就出现了，像是从山里自然形成的。上山的樵夫前一天还在这的大石上歇过脚，第二天路过的时候便见着了这栋房子，被吓得不轻，之后就再没人敢靠近这片地方了。

　　清晨，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出一个年轻男子来，身上穿着一件淡青色的长袍，颈间系有一条深色缎带，眉眼精致且带着倨傲之气。他转身走了几步，推了另一间屋子的门。
　　“都说了别睡在这，真是。”
　　屋内，一个穿深色衣裳的女孩儿趴在床边睡得正熟，床上只看见堆着一床被子，不见有人躺着。
　　这两人，正是木潜和朝音二人。从菩提秘境中出来的当日，凤瓷受了极重的伤，闭了眼就没再睁开，木潜便带着她和几乎要哭晕过去的朝音，就近在山里暂时安顿了下来。之后，凭着凤瓷的凤凰血脉，木潜不要钱地给她喂了不少灵果药材，凤瓷才勉强保住性命，但仍未醒来。朝音便在她床边每日守着，即使木潜告诉了她没有生命危险了也不从床边挪走一步。
　　“是多没人疼啊，逮着个人就在意成这样。”木潜嘴上抱怨着，却还是拿了条毯子来，小心地披在朝音身上。

　　凤瓷在醒来前做了个梦，但等到睁开眼的时候，梦里的事全都不记得了，只模糊地感觉那是个好梦。
　　刚从昏睡中醒过来，身体却意外地不觉得沉重，嗓子也不觉得疼。凤瓷还没有发现身体的异常，打算从床上坐起来。
　　“哩？”跌回床上的凤瓷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竟不是人声。床上的被子堆成一团，中间卧着一只红色羽毛的鸟，呆愣着顿住了。
　　“啊凤瓷你醒了！”刚好开门进来的朝音惊喜地叫道，朝着凤瓷扑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还好第二句话是人声，凤瓷松了一口气。
　　“那天你昏睡过去之后就一直没醒来，没过多久就变成了这样……”朝音说着，眼圈又要红了，“木潜早就说你很快就会醒了，结果到现在才醒。”
　　应该是受伤还未完全痊愈的缘故吧，凤瓷想着。她试了试，自己完全不能变成人身，可能暂时都要以这个样子待着了。
　　木潜是听到朝音的声音才过来的，一看见凤瓷，第一句话便是：“你还没死，开心吗？”一张脸绷得死紧。
　　凤瓷一阵心虚，想尴尬地笑笑，可惜以她现在的模样，即使做出来了也没人能看明白。
　　“凤瓷不都是为了救我们吗？”朝音反驳道。凤瓷没有醒来的这段时间，朝音和木潜熟悉了不少，至少知道木潜虽然总是发脾气，却并不会真的伤人，于是说起话来也就随便了许多。
　　木潜轻“哼”一声，说：“本座一开始就说了，要是实在打不过，就用术法躲进地下。”
　　“虽然至少要带个一年半载才能出来得了，但总比去送命得好。”说完，木潜又斜了凤瓷一眼，“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想的？”
　　“但是……”朝音语塞。
　　凤瓷犹豫了一下，看着木潜说：“如果躲进地下的话，不就赶不上这次菩提秘境的传送了吗？”
　　“这样你就要再等三十年了。”凤瓷说。
　　木潜暴躁起来：“我都等了那么多年了，这三十年算什么啊！”
　　“可是……如果还要再等三十年的话，总是不让人开心的。”凤瓷试探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凤瓷明知道会危及生命，却仍施展了秘法，竟然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仅仅是这样的理由。就连之前帮着凤瓷说话的朝音，也是一脸诧异的神情。
　　“……我现在就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木潜盯着凤瓷，像是赌气一样地说完，转过身摔门出去了。朝音看着凤瓷，张了好几次嘴也没说出话来。

　　凤瓷不能化形的事，说起来实际上是个很大的麻烦。她当初第一次化形的时候纯粹是因为意外，被雷劈出来的，而凤凰一族正常的化形过程，都是需要本族功法辅助的。可凤瓷因为伴生火焰的原因，完全不能修习赤火凤凰本身的功法，因此想要化形，只凭一人之力实在是无从着手。
　　“要不去你说的凤凰族地看看吧，”朝音建议道，“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呢？”
　　凤瓷一开始刚破壳时没有目的地的时候，也有过去凤凰族地看看的想法，但后来因为喉咙的事耽搁了。
　　“除了去那，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木潜也赞成去凤凰族地。
　　凤瓷刚醒来那天，木潜被凤瓷的话气得不轻，好几天没跟她说话，后来凤瓷扑楞着翅膀，一个劲地追着他道歉，知道这两天木潜才总算肯搭理她了。
　　据凤瓷破壳后便得到的凤凰传承记载的内容，凤凰族地应该是在泉州大陆的某个隐世的山谷之中。泉州大陆是三大州中，相比常州大陆的寻常凡人较多，几乎全是修道者，不少大修都聚集在那，九大门派中的上三门全都在泉州大陆。并且，许多古老隐世的修道世族和妖修族地都分布在泉州。
　　“那就这么定了。”凤瓷现在总算适应了重新回到鸟身，扑楞着翅膀往上跳了跳。由于仍处在幼年期前期，凤瓷身上还未长出修长华丽的凤羽来，只有一身红色蓬松的软毛，跳起来的时候绒毛颤颤的，活像个弹起来的毛绒团子。
　　先前因为生气一直没仔细看的木潜盯着凤瓷，两三秒后突然背过身去，肩膀的轻微抖动却欲盖弥彰。
　　“……我看得出来你在笑。”凤瓷无奈地说。
　　凤瓷和木潜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一旁，最先提出去凤凰族地的朝音听见凤凰族地的所在后，脸上露出彷徨和沉重的神情。她低声喃喃道：“要去泉州大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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