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风清

作者:慕容天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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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卫清风坐在马车前,百无聊赖地晃动着手中的鞭子,偶尔回头看一眼车厢,能看到的只有专注看书的身影。

      他能够理解恩公执意告别的心境,女孩子虽然可爱,但若爱慕之情太过明显,便有些粘人,喜好清净的恩公自然难以招架。

      换成马车之后,卫清风也松了口气,毕竟像恩公这般姿容如此出众又不会武功的人,在江湖上行走总是太过危险。

      他还在想着恩公托送的那两个小匣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几乎与恩公形影不离,却从未发现这两个匣子,恩公的包袱他曾在拿药时打开过,当时里面也没有。

      二两黄金,已经沦为三流门派的浮云岛与常青山,真的会花如此大的代价,来换那个并不起眼的小匣子吗?

      “小风,小风?”沈月的声音伴着树叶的哗啦声在耳畔响起,几篇泛着枯黄的树叶悠悠飘落,秋意更浓了。

      卫清风回头应道:“恩公我在。”

      沈月道:“我们回去吧!”

      卫清风勒住慢悠悠散步似的前行的马匹,有些不解:“回去?回去哪里?卫家庄吗?”

      沈月弯起嘴角道:“回锦州城。”

      恩公你在逗我吗?

      “为什么要回去?”卫清风不解。

      “因为我们要等小秋呀!”沈月扶着车厢来到马车前,与卫清风并肩坐下,“小风也很想念小秋的,对吧?”

      淡淡的药香又弥漫过来,卫清风迟疑道:“可是……”

      “我们从西门出来的对吧?”沈月笑眯眯地道,“只要从北门回去,就不会被发现啦!”

      ·

      无论是从边缘开始泛黄的树叶,还是透蓝高远的天空,抑或苍白的日光,处处透着秋的味道。

      泥巴墙头的狗尾巴草在风里摇摇晃晃,细长的根裸露在泥土之外,看起来脆弱的下一刻就要被风拔起,却从发芽到枯萎都屹立不倒。

      蹲在狗尾巴草旁边的猫身上生长着黄褐色的条纹,琥珀色的眼睛中,黑色的瞳仁眯成线形,伸出的爪子还停在半空,便与墙边白衣的男子对视起来。

      渐落的夕阳下,一人一猫对视良久,这副画面怎么看怎么有些诡异。

      就是在这样一副诡异的场景中,卫清风咳了一声,问道:“恩公,这只猫跟您说了什么?”

      仰头与猫对视的白衣男子回过头来,露出一张倾城绝世的面容,带着比阳光还要温暖三分的笑意,答道:“它说这里的老鼠味道很鲜美,如果你想尝尝的话,它可以带你去。”

      卫清风扯了扯嘴角:“恩公想尝尝吗?”

      “我只吃素,你忘了吗?”沈月伸手,那只猫舔了舔爪子,竟然主动跳到了他怀里。

      除了贵族饲养的宠物猫,其他的猫类多半不愿被人抱,因此卫清风很是诧异。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此刻却不由得有些相信了。

      难道恩公他,真的能与动物交谈?

      可方才,恩公他也没说话啊!

      就是那只猫,也没出声呀!

      难道这只猫,是雌的?

      沈月并不知道卫清风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他只是爱怜地抚摸着怀中小猫的脊背,然后将它放在地下,小猫喵喵叫了几声,窜到巷子里去了。

      沈月侧身望着卫清风:“小风,我们走吧。”

      “恩公真的能跟动物们交流吗?”卫清风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沈月望着苍蓝的天空,笑了笑道:“……或许吧”

      转过几个弯,小巷的一扇门外,赫然立着一个牌子,上书“客栈”二字。

      卫清风一眼瞥到蹲在门口吃鱼干的小猫时,终于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虽然立着牌子,但门扉紧闭,沈月目光扫过门框角落里的花纹,上前扣响铜环,许久之后,才听到院中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又等了片刻,那脚步声才到了门边,隔着木门,传来一个略微沙哑的苍老声音:“谁呀?”

      沈月的声音里扬起笑意:“我们是前来投宿的旅人,老伯这里可还有客房?”

      门内的人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一会儿,便传来门锁响动声,木门在“吱嘎”声中被打开,里面站着的果然是位老者,一身灰扑扑的衣衫,相貌普通却面无表情,看起来很是不好相处的模样。

      沈月笑道:“老伯,我们是两个人。”

      那位老者往外看了一眼,操着沙哑的嗓音道:“马可以进来,车留在外面。”

      让卫清风诧异的是,这家藏在小巷中不起眼的客栈,里面竟然出奇的干净整洁,虽然只有一个板着脸面无表情的老伯,但他只是去拴了个马的功夫,被土墙围起来的小院里,青色的石板桌上,已经摆放了四碟小菜和一瓶小酒,一向整洁的恩公正坐在桌旁,与那老伯聊天。

      但奇特的是,明明距离不远,以卫清风的耳力来说,足以听清楚两人的对话,可他耳中除了老伯沙哑模糊的嗓音外,竟然什么都听不清楚。

      是自己耳朵坏掉了吗?

      可外面的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猫儿的喵呜声,马嚼草料声,明明都如此清晰。

      他怀揣疑问走上前去,那老伯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

      卫清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脸疑问。

      太阳完全沉到山后,廊檐上挂着的几盏灯笼的光芒渐渐显露,沈月喝着粗瓷杯盛放的粗陋茶叶,笑道:“方才老伯说我面熟,那位方圆镖局的李夫人也说十年前曾见过跟我长得一样的人,那个人,是谁?”

      卫清风低头端过茶杯,一口饮尽,抿了抿唇,低声道:“那个人,是沈月白,”他霍然抬头,紧紧盯住他。

      沈月的表情之中只有好奇:“哦?”

      “他……”卫清风眼神一丝丝地黯然下去:“他死了。”

      沈月微微挑眉:“你说的,就是那个神农谷的沈月白罢?我在书肆老板送的那几本杂书上看到过他的事迹。”

      卫清风淡淡“嗯”了一声。

      “那么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沈月追问。

      “后来……”卫清风握住粗瓷茶杯的手缓缓收紧,一向清亮的眸中闪过一丝阴沉,“门派英才尽失,江湖势力大洗牌,大小门派争斗不止,一片血雨腥风,直到数年后才重新归于安宁。”

      “就没有人,去调查那件事吗?”沈月问。

      “怎么没有?”卫清风苦笑,“为了寻找沈月白的尸体,百事楼中精英尽出,却没有半点线索,苍崂寺被烧成废墟,除了沈月白,唯一一个被挖出来还活着的人,也疯了。”

      沈月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缓声道:“杂书上的评论说,沈月白为了独吞藏宝图,设计杀死了所有人,却没想到藏宝图是假的,他自知难逃一死,故而烧了证据,跳崖自尽而亡。”

      卫清风摇头道:“此事众说纷纭,无论何种说法都存在纰漏,大概真实情况,只有死去的人才能明白了。”

      “那你觉得呢?是沈月白所为吗?”沈月问。

      卫清风摇头:“十年前,我不过十岁,虽然没见过沈月白,却听说过他的大名,那时候,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他垂下眼眸,没有注意到恩公蓦然亮起的眸光,只自顾自继续道,“以沈公子的人品来说,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倘若是真的呢?”沈月追问。

      卫清风沉默了。

      在朦胧的灯影里,沈月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个平日言语不多的少年眼中,有着深切的痛楚。

      “恩公,”许久之后,卫清风松开握住茶杯的手,修长的手指放在桌面上,有种异样的苍白,“十年前,我的父亲,应邀去了苍崂山顶,从此,再没有回来。”

      沈月的双瞳骤然收缩。

      半晌,他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才开口道:“只要医好那位生还的人,不就能知道真相了吗?”

      卫清风垂眸望着面前的杯子,语气平静道:“唯一生还的人,是常青山的一位随侍弟子,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将他送去神农谷,也许就能医好,可是,他被藏在梅山剑宗之中,受到严密的保护。”

      “为何?”沈月讶异。

      “因为沈月白,便是神农谷的人。”卫清风缓缓道。

      沈月唇边挑起一抹讥诮的笑:“从结果上来说,沈月白也是受害者,难道神农谷不想知道真相吗?”

      “恩公,”卫清风终于抬起头来望着他,轻声说:“江湖,就是这样。”

      江湖,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不讲原委。

      所谓侠义之心,所谓肝胆相照,所谓仗义疏财。

      只是其中的一方面。

      除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外,毕竟还有句话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更多的人还是会计较利弊,趋利避害,更多的人还是会猜忌,会防备。

      而真正掌控一切的,往往是那些势力庞大,权柄在握的人。

      这样的人,若无手段,又怎能站在至高的位置。

      沈月默默地为卫清风斟茶,然后抬起手来,缓缓地放在他肩头:“小风,这十年想必十分辛苦,真是委屈你了。”

      卫清风笑了笑:“没什么,幸而当初父亲是独自前往,庄中的叔叔伯伯都在,这些年,我也没有吃多少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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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川·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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