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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当方明青提了一小坛子酒往梁府赶去时，梁氏夫妇亦是谈论起他。
梁知双手平张，梁卫氏帮着他将官服取下，换上了常服。
“我可是听闻那钱侍郎被贬，又是新换上了一个毛头小子。今日的宴会便是为他吗？”梁卫氏手上的动作不停。
梁知哼了一声：“钱侍郎早先便是得罪了大长公主，仅是被贬，也算得上大长公主开恩了……”
“转过去。”还未等梁知说完，梁卫氏便是撇嘴，“得了得了，老爷上回可不是这般说的。”
“上回？”梁知忙是转过去，“我可记不得了。”
“哼。”梁卫氏给梁知整了整衣领，“大长公主那妇人插手朝纲，可不就是那牝……唔唔唔。”
梁卫氏还未说完，便是被梁知用手捂住了嘴巴。
“你不要命了！这话往后不许再说。”
梁卫氏点头，梁知这才松开手。
“这是在家里，你这般紧张作甚？”
“小心驶得万年船。”
“就你有理。”梁卫氏嗔了嗔了梁知一眼，倒是温柔小意得很。也就是这份温柔小意使得梁卫氏在梁知心里头的分量在这几十年的时间里从未减少。
“对了，那毛头小子叫什么来着？”
梁知整理着衣袖，随口一答：“姓方名明青。诶，说来，这小子像足了我年轻时，不过身子太单薄了。”
梁知的话震得梁卫氏耳鸣阵阵。
方明青？
思绪便是回到三年前，她让双儿去一杀阁的据点要买方明青的命，可谁知，那大汉却是出现在了上京城的刑台上。那人头正巧对着她，一双牛眼瞪得极大，让她生生做了好几日的梦魇。
那时她想着，只要这人别在上京城里出现，她便是放过他。
可现在这小子竟是有这般的好运道，搭上了大长公主的路子，不仅回了这上京城，还直接从正七品一跃到正三品。
“估摸着时间也是差不多了，我先去了。可得叮嘱厨房里，手艺别藏着掖着，都拿出来。”
“是，老爷。”
梁知并未注意到梁卫氏的奇怪之处，满面春风地往小院里去。
“双儿，双儿……”
“在，夫人。”
“吩咐厨房，今日我下厨。”
“这，这不合规矩，夫人。”
“规矩？呵，快去。”
……
院子里头，传来琵琶声和女子清越的唱腔。四个身着常服的男子，喝着茶水，不是交耳相谈几句。
忽地，有人远远地便是瞧见了往这边来的梁知，低声道：“梁大人来了。”
几位男子便是站立起身，等着梁知。
梁知步入凉亭时，便是拱手：“几位大人倒是来得早，那方大人呢？”
一面白无须的男子出声：“还未来，我看是怕找不着酒了。”这面白无须的男子向来与钱侍郎有些交情，今早也是对方明青鼻子不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其身旁精瘦驼背的中年男子瞧着梁知面上不痛快，赶忙是扯开话题：“估摸着是心疼那坛子好酒，到时大人可得多饮几杯，以惩罚他来迟之罪。”
“哈哈，阮大人说得有理，说得有理。”梁知大笑起来。
正巧这时，一小厮领着方明青从角门处进来。
“梁大人，阮大人，辛大人，齐大人，闵大人，肖大人。”方明青与诸位大人见礼之后，便是沉默。
阮大人只好接过话茬：“梁大人，说到就是到。方大人，赶快的，把好酒拿上，给我等尝上一口。”
话毕，梁知先是入座，而后五人才是落座。
梁知捋着胡须，笑眯眯道：“快些吧。”
方明青便是打开了酒坛的密封，一股醇厚的酒香便是弥漫在凉亭里头。凉亭外，那个端坐在绣墩上的艺伎仍旧拉着琵琶，唱着小曲。
“闻着，便是好酒，快些满上，满上。”梁知开口便是引得众人附和。那面白无须的男子也是忍不住深嗅了两口。
一杯黄色的浊酒倒入杯中，梁知白嫩圆润的脸庞显然抖动了一下。
“不错，不错。”梁知连说了两个不错，又是道，“自古有酒必得有诗，不若都是赋诗一首，以感怀如此美酒佳酿。”
这梁知最是擅长吟诗作对，故而也是极喜欢与人谈论诗词歌赋。
“由小及大，不若就先从方大人起吧。”面白无须者瞧着方明青脸上有了退缩之意，忙是推出了方明青。
方明青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小子不才，还是诸位大人赋诗，我来题字。”
“诶，方大人就勿要推脱了。”面白无须者姓辛，这话说得也是极带煞。
其余人也是起哄来，梁知瞧着面前的青年，饮了一口酒，面带慈爱。他并无嫡子，且是连一个儿子也无。眼前这个青年的样貌像极了年轻时的他，故而这诗词也该是极好的。
方明青虽说有原身的记忆，但是仍旧是不会作词赋诗。
“这……”
“老爷，您就爱欺负人。”梁卫氏随意瞟过方明青，而后走到梁知面前，福了一礼，又是一一见过其余人。最后才到方明青的面前：“真真是青年才俊，若是再早些几年，就该是将眠儿许配给你。”
方明青有些手足无措，记忆中并无梁知年轻时的模样。方明青自然而然地认为梁氏夫妇并未认出他来。
“夫人玩笑，正辰勿要放在心上。”话虽如此说着，梁知瞧方明青的模样倒是像足了看女婿的样子，“盼儿岁数太小，也是不合适啊。”
得亏了不合适。
方明青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多谢梁大人，梁夫人抬爱。家中已是有了糟糠之妻，为人贤惠，小子甚是爱重。”
方明青语毕，梁知面上已是有了尴尬之色。梁卫氏心中暗恨这方明青怕是故意来找茬。
扯了扯嘴角，梁卫氏示意双儿上前摆盘：“粗糙手艺，还望各位大人勿嫌弃。”
“不敢，不敢，下官不敢。”众人连是摆手。其中有一人道：“夫人手艺上佳，这菜色香味已是勾出了我腹中馋虫。”
然而双儿的神情动作却是奇怪极了，手里拿着菜碟抖动不停。
梁卫氏拿着锦帕，侧头咳嗽了一声：“呵，这几日，早间极热，晚间又是极寒，各位大人好好保重身体。双儿，再去厨房端些姜汤来。”
“是……是，夫人。”
双儿匆忙离去，险些被路旁的石子绊倒。
而后，梁卫氏将食盒里的菜品一一取出，放至石桌上，又是端出一壶酒与六盅汤。而后将盅汤一一分给众人。
“这菜都是上好了，各位大人慢慢尝着。”梁卫氏又是瞟了方明青一眼，而后挂着温柔的笑意，退出了凉亭。
梁卫氏离去后，梁知便是示意众人动筷。
“嗯，不错。”先前奉承梁卫氏手艺的那人点头赞道，“梁大人真是福气。”
梁知圆润的脸庞已是挤出了几道痕迹：“勿说了，想当年，本官也是风流公子，现在，你瞧瞧。唉，都是这妇人害的啊。”
“诶，大人，这是富贵之相。”
“正是。”除却方明青，其余人皆是附和，梁知面上亦是消了苦色。
“不谈这些，还是吃菜，吃菜……”
桌上众人唾液飞溅，这使得方明青不适应极了，眉头亦是蹙起。
“咦，方大人怎不用啊？可是嫌菜不好吃？”辛大人的话使得众人具是看向了方明青，一时间凉亭里便只剩下艺伎咿咿呀呀的唱腔。
被人如此纠着，方明青心中亦是有了怒火，但眼下还须得蒙混过关。
“不是这般。”方明青瞧见了眼前的那盅汤，眼前一亮，“适才有一香味直冲我心，遍寻不得，方是念念不忘。”
“哦，是何香味？”辛大人并不想让方明青蒙混过关，便是刨根问底。
而方明青便是须得这辛大人的刨根问底，方明青眯眼，佯装寻味。
过了不久，辛大人便是冷哼一声，可还未等辛大人出言。
方明青便是佯装发现了香味来源，呀了一声，而后面色激动地捧起那盅汤：“便是此物。”
众人面面相觑，具是将汤盅捧起，却是闻不出如何香，只是平日里的味道。
方明青忽地流下了眼泪：“这，这……”
“装模作样。”辛大人又是冷讽一声。
“辛大人，勿是妄言。”梁知的话使得辛大人悻悻闭上了嘴。
“方大人，你这是……”不同于方才呵斥辛大人的模样，此刻梁知却是温和极了。
“梁大人，这，这是母亲的味道。”方明青捧着汤盅，眼里干涩，“我年少时，要出外求学，母亲便是用这一盅汤送别了我，呜呜呜……”
梁知倒是叹了口气：“这是乌照府的名吃，唉，本官亦是多年未归了啊。你，可是乌照府人士？”
方明青也没想过隐瞒，点头。两人便是说起了乌照府……
闵大人，就是先前奉承梁卫氏厨艺的那人。此时瞧方明青的模样已是带上了敬佩，这等拍马屁的功夫，真真是厉害啊。难道，这便是自己扒不上贵人的缘由？
“既如此，我们便是一同饮尽它吧。”
躲在假山旁的梁卫氏瞧见这幅场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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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flag倒了，内伤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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