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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
六、胭脂
01
江澄前半夜一直未曾听闻声响，顺带身上疲乏，差点后半夜睡了过去。
但忽而一声闷响从隔壁传来，江澄一个激灵翻身下来，提了剑便推开你的房间。
“……”
你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手揉着额头：“哎哟我的妈，疼死了，嘶……”
“……你怎么尽出这种状况。”江澄嘴角一抽，转身背朝室内，颇有些非礼勿视的意思。
——真的不会被蠢死吗，这人！
但后来无论怎么想，一宗之主半夜穿着中衣，在女子闺房之外还佩剑立着果然有点蠢。因之颇为烦躁的旋身入内，砰的一声关上门。
反正你也并非没穿衣服。
江澄关了门，抬眼正见的是一侧的妆镜台。上有一盒胭脂很是眼熟。不论是看起来就很廉价的盒子，还是掉档浮夸的花纹，都像是骗小孩的玩意。江家主事即便犯了大错被褫夺本家补贴，这茶楼日常还有盈利，怎么可能还买这破东西来作践自己的面容。
“这东西你竟还留着？”
你本不知道江澄指的是什么，但一看他那一脸嫌弃的样子，便知道是那盒成色极差还结块掉粉的陈年胭脂了。便说道：“平常也不用它，左右不过是宗主送的，没舍得扔罢了。”
提及旧事，江澄面上不由得拂过一丝尴尬。
——那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
02
你挑着一担子新进的黄豆走进莲花坞的时候，正听见江枫眠和虞夫人又争吵了起来。撞见主人争吵并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情，你忙掉调转方向，由偏门穿走廊而入。
“将来你做家主，我做你的下属，像你父亲和我父亲那样——”
这是魏无羡的声音。
昨儿你听说江澄把他背回还是昏迷着的，看来这下子醒了。
你想着他虽然受难多时，但总算是脱险，便也精神一振，顾不得肩上还挑着东西，往声音处走了。
“……那个绵绵给你的？没看见。”
魏无羡叫一声可惜，道：“下次再找她要个。”
而你转过一角，正瞧见走廊尽头说话的二人。
江澄皱眉道：“你又来了，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吧？那丫头长的是还可以，但一看出身就不怎么样。恐怕连门生都不是，是个家奴之女。”
——家奴之女。
哐当。
你一时心内动摇，一个仄歪没站稳，担子里的黄豆全劈里啪啦的滚出来。
江澄和魏无羡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豆子骨碌碌的全滚出来，在木栈上铺开一大片。
——是啊。家奴之女，娶了多失身份。就你这般，还想要伴着未来仙门世家尊贵的一宗之主，携手共度余生吗。
可笑至极。
心里猝然一酸，但意识到这一点的你猛地蹲下来扶正了筐子，一捧一捧的把黄豆往回装。
03
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话了的江澄恨不得立马给自己两耳刮子。但他原本只是真心为着魏无羡考虑，总觉得魏无羡与自己情同手足，自然就要配一个仪态万方，庄重美貌的仙子，哪里知道正好就被撞了去。
魏无羡和江澄也帮忙捡着豆子。你几次呼吸，早已压下了那份酸楚，语气寻常的抬头道谢。
“哎，江澄那鬼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魏无羡道：“你看，我也是家仆之子，我打江澄的次数可比江澄打我的次数多多了。”
而江澄罕见的没有反驳。
你拾黄豆的动作一顿。
“你真别在意这些，”江澄忽而神色郑重的说：“以后绝不会有人敢嫌你出身，日后哪怕不算江家出份，单我自己，也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你努力想要回以微笑，但抬头看见江澄认真的眼神，顿时气结闷在胸口，你竟大声哭了出来。
惹哭姑娘可不算什么本事，这下两公子哥全乱了阵脚。
你哭的又狠，气息都哽住，又问什么都不说，闷头流泪去。两人都怕你这哭的猛还不出声，怕要背过气去，手忙脚乱的劝。
结果魏无羡和江澄互相埋怨一发，居然还吵了起来。
江枫眠本来就焦头烂额，回来一见三个小孩子在廊道上有哭有吵的一团，急急的就来问是怎么回事。
江澄登时头皮一麻，心下想着又要遭父亲讨厌。垂头立在一旁。
江家之主问话，你怎么的也不能抽抽噎噎置之不理。只得稍微顺了口气。
思索了一番江澄一直以来的境地，你只好回道：“小的不懂事，方才脚底一绊，这新进豆子全撒在地上，去捡脚踝又扭痛，因此失仪。”
江枫眠瞧着完全不像那一码事，但小辈之间他也不能事事都管。便只得安抚了几句，顺便让江、魏二人帮着收拾地面，这事情才揭过。
04
江宗主走了后，你又委屈又气，留下一句响亮的“哼”，竟然恶胆两边生，放着烂摊子和江澄魏无羡，一人负气撒手不管了。
你走的又急，江澄整完黄豆，挑到厨房，回过头才发现地上掉这个什么物件。
盒子精致，打开一层红粉结着块掉了一地。恐怕是掉下来的时候摔坏了。
看着像是女子物件，只得问了江厌离，才知道这大概叫做胭脂。第二天一早，江澄便悄摸摸的买了新的给你送去赔罪了。
05
想到旧事，江澄揉着眉心，开口道：“这都是矿粉和出来的颜色，看起来死板的很，大户人家都没怎么用。你若稀罕这些，我去带那种花汁焙出来的，颜色也好，气味也香。”
你惊奇：“宗主你还知道胭脂有花焙的了，真是长进不少。”
江澄啧了一声，才道：“原先身边又不见什么女修，有个你算个女子吧，那时候还常着男装不施粉黛，我小时候懂这些才叫奇了怪。”
“那这么说宗主近日可是佳人在侧咯？长进这么迅速，终于知道丹砂不是用来抹脸的啦。”
江澄因着旧事有些赧然，只想尽快结束话题便生硬的扯开话题道：“你若不要也就罢了，别这样调侃我。“
“啊？“你摸不着头脑，“哦你说花焙的胭脂啊，要得要得。”
——想想江澄在那种店里面挑东西，面带肃杀，耳根子却红红的样子你就好笑。
06
几日过后，楼下的小二便眼尖，瞧见你头上的新钗道：“掌柜的这钗好生别致，哪家店里打的？我也给妹妹带一件。”
九瓣莲在你发间含苞，长穗随步摇动。
你道：“据说是买脂粉送的呢。”
小二笑而不语，这一整个茶楼内谁不是江家的耳目爪牙。九瓣莲，一般铺子敢做，未必还有人敢买呢。
“掌柜的，财不外露，切莫招摇去了。”
你笑着说是。
江澄送的这钗虽好，你怕是也就戴这一次。
毕竟蛰伏在暗的茶楼，最好和这江家，没有半点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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