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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八）
加州清光跟在大和守安定的身后，突然有点心虚。
五年前，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在任务中发生意外，出现检非违使，面临碎刀威胁。当时大和守安定极力镇定，想找办法挽回，而加州清光的反应也很快，当场就想自残解决。
加州清光的刀没留余地，右手手腕灵巧一扭，刀身旋转，反手握刀，朝着心口的方向直直捅去。
大和守安定没料到加州清光会如此果断，若非离得近，他还真不敢保证能把加州清光的刀拦下来。千钧一发之际，大和守安定出手抓住了加州清光的刀身，掌心中瞬间渗出了鲜血。
加州清光动作一滞，刀尖已经划伤了皮肤，胸口有些刺痛，他看着大和守安定血流不止的手，忽然想，大和守安定大概会比他更痛。
大和守安定总是这样，表面上整天在嫌弃加州清光，可当真出了什么事时，又会竭尽全力承担下来。
每次都是这样。
遇到要碎刀才能解决的问题，也要抢着去碎刀吗？
加州清光停顿了几秒，重新发力，将刀刺入了胸口。
大和守安定一惊，刀刃从掌心浅浅划过，凉意顺着伤口蔓延到了心上，他意识到光凭这肉身的力道根本阻止不住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咬了咬牙，突然收紧了拳头，锋利的刀刃险些把手掌切断，他置若罔闻，定定地看向加州清光。
鲜血顺着刀身流到了刀尖上，加州清光擦破皮的胸口还没渗出血来，外衣就先被大和守安定掌心的血染成了绯红。
加州清光终于收了手，他丢了刀，捧着大和守安定血肉模糊的右手，不知所措。
“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
后来大和守安定换左手用刀，与加州清光共同对抗检非违使，最终两人重伤而归，躲过了碎刀一劫。
再后来，加州清光咬死大和守安定手上的伤是他自残。
大和守安定被气得不行，不过看到加州清光平平安安，还能嚷嚷叫嚣，他气着气着也就没了脾气。
有很长一段时间，加州清光指责大和守安定心狠手辣，连自己都不放过，把他盯得很紧，见不得他做危险的事，更见不得他受到伤害。
大和守安定觉得加州清光是贼喊捉贼，可偏偏加州清光歪道理一堆，又偏偏受伤比较重的人是大和守安定，有理也说不过。
兴许是想起了这段往事，明明所受委屈更多的大和守安定心疼加州清光，又一次放下了所有脾气，温柔地顺了加州清光的意。
加州清光从有点心虚变成了特别心虚。
作为一把有历史的名刀，即便是五年前曾有过害怕，每每回忆起都会感到心惊，那也是对大和守安定单独产生的忧虑，并不至于让他变得一见血就焦虑。
更何况两人前不久刚出了一次与战场相关的任务，加州清光踩在尸骸遍野的土地之上，眉头都没皱一下，大和守安定怕是关心则乱，才会信了加州清光的鬼话。
加州清光的心虚，在于他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说了鬼话。
白天的时候，加州清光去外院找神乐，正好见到了一位右手被砍断的重伤病人，因此联想到了大和守安定，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连带着也不想再接近外院。
加州清光害怕的不是外院，他只是不想再一个人去外院触景生情，如果能打发大和守安定自己去当然是好的，若是不行，跟大和守安定一起去也能解决问题。
可现在看来，加州清光的这一通真情流露，在大和守安定眼里看来似乎成了委屈撒娇。
好像有哪里不对。
加州清光越想越觉得古怪，仔细想想问题好像还真出在自己身上，他刚那一番话，的的确确是矫情了。
一定是最近鹤丸国永没出任务，在本丸浪里开花，加州清光跟他多混了几日，学出来的毛病。
一定是。
鹤丸国永每次做完错事就先发制人，说出来的话一套一套的，让人生气都赶不上思路。
加州清光以往都是靠耿直来扑灭大和守安定的怒火，混会了些套路后，感觉人生到达了巅峰。
总归算起来也没说谎。
加州清光想通了这一层，又从特别心虚降回到了有点心虚。
大和守安定还没反应过来加州清光的心虚，他一路牵着加州清光的手，快到外院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大和守安定道：“我去接神乐出来，你在这里等我。”
加州清光摇头：“我跟你一起进去。”
夜里的外院灯火通明，看起来比白天要安静了些，病人们都早早休息了。角落里隐约传来痛苦的闷哼声，神乐正端坐在地上，为一名病人包扎伤口。
那病人的左脚中箭，伤口上开了一个洞，大约是在战场上没有得到正确的治疗，拖延了几日，伤口附近已经开始溃烂。神乐用纱布清理着伤口附近的污血，又用小刀一点一点刮掉了腐烂的皮肉。
“疼吗？”神乐低声问道。
那病人咬着后牙，痛苦地皱紧了眉头，勉强挤出笑容：“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帮我包扎，疼也值了。”
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撸了撸袖子：“这人沾小姑子便宜了吧？”
“胡说什么呢。”大和守安定看着加州清光，“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加州清光紧张地瞪着那病人，“这个地方很危险啊，明天不能让小姑子一个人来这儿。”
“你想什么呢。”大和守安定没好气地把加州清光带回到了外院的门口，“神乐姑娘小小年纪有着医者仁心，你别进去瞎说坏事。”
“我不瞎说。”加州清光说着就想继续往里走，“我要进去盯着。”
“别去。”大和守安定又把他拉了出来，“等她包扎完了我们进去接她。”
加州清光扯着脖子往里走：“你不进去我自己进去。”
大和守安定冷不防来了一句：“你现在倒是能一个人进去了。”
加州清光的动作一滞。
大和守安定随口一说，并无多想，却把加州清光给一语定身了。
两人在外院门口等神乐包扎完了病人的伤口，又一次找了进去。
加州清光道：“天黑了，回去睡觉了。”
神乐为难地说道：“我还有病人。”
“这外院里有照看的医师，不用你这么辛苦。”加州清光拉起神乐的手，“你想来可以明天再来。”
神乐听话地点了点头，外院的医师看到这边的动静，也笑着走了过来，刚一接手，那病人奄奄一息地抬起头：“啊，已经天黑了，神乐姑娘要休息了吗？”
“是啊。”那医师说道，“她明天会再来。”
病人道：“我可以等明日神乐姑娘来了再包扎。”
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难以置信地盯着那病人。
谁知这病人刚说完，边上另外一病人也赶紧开口。
“我也可以等明天神乐姑娘来了再包扎。”
“神乐姑娘明天能帮我换药吗？”
“我也可以再熬一个晚上。”
“……”
“你这可熬不了。”医师笑了笑，动作飞快地挨个清创包扎。
病人们痛不欲生地嚎叫了起来，奄奄一息地含泪看着神乐。
神乐想了想，对加州清光说道：“我再过一个小时就回去睡觉。”
加州清光深吸了一口气，盘腿坐了下来：“我和安定坐这儿等你。”
大和守安定实在看不出加州清光哪里害怕外院了。
加州清光虎视眈眈地盯着神乐正在包扎的病人，那病人话多，又虚弱的喘不上气，说话的时候呼哧呼哧的。
“神，神乐姑，呼——姑娘，心，心灵，手巧，包扎也，咳咳，也，特别好……”那病人咧嘴一笑，“真，真，真开心啊。”
“可别说话了您嘞。”加州清光牙疼地说道，“你这腿都这样了还开心。”
“哈哈哈哈哈……咳。”那病人笑了两声，险些笑得背过气去，“我，我这腿啊，啊，保不，住了，嘿，神，神乐，姑，姑娘，长得特别像，像我女儿，能给我包扎，满，满足了。”
加州清光一愣，神乐道：“保得住的，明日等松本回来，让他帮你把脚筋接回去。”
那病人嘿嘿地笑着：“哈哈，好，好，神，神，神乐姑，姑娘，说什么都好。”
神乐柔声道：“痛吗？别说话了。”
“不，不痛。”病人虚弱地喘了口气，“那，那小哥可真护着你啊。”
神乐微微一笑：“嗯，大家都特别好。”
加州清光静静地看着神乐忙碌，没再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儿，医师去隔间拿干净的纱布，顺道给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捎了一壶热茶过来。
医师笑了笑：“小暑过后，这天气还真是热啊。”
加州清光点了点头，随口寒暄了两句，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大和守安定。
大和守安定没有接，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有些僵硬。
加州清光狐疑：“你怎么了？”
“没事。”大和守安定摇头，低声道，“我们该回去了。”
“半个小时还没到呢。”加州清光朝里面看了一眼，几位病人正在跟神乐聊天打趣，听着像是要把谁家儿子介绍给神乐。
神乐才几岁？！
加州清光难以置信，起身想往里冲。
“清光。”大和守安定伸手拉住了加州清光，“我们该回本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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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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