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雪

作者:朽木枯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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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灭门(二)


      被云承徵抓着手腕的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他瞪着一双眼睛,怒气冲冲的看着云承徵道:“偷袭?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祖父醒了,姐姐叫我请你过去一趟。”

      小孩儿挣了挣被云承徵抓住的手腕,没挣开,他皱皱眉仰起头,一双眼睛因为手腕的疼痛泛起了水雾,他看着云承徵,水蒙蒙的眼睛满含着委屈,扁扁嘴道:“你别抓着我的手,疼。”

      云承徵松开了小孩儿的手腕,抱着手臂打量着他,一张俏生生的小脸,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像个小姑娘,小孩子身量不足,站在云承徵的身前还不到他的肩膀,他穿的衣裳并不合身。素白色的袍子穿在他身上稍大了些,显得一张小脸更加的楚楚可怜。

      “祖父?姐姐?你是……岳家的小少爷?”

      小孩儿白了他一眼,双手往后一背,摆出一副大人的模样。

      “我叫岳晏,我爹是修罗刀岳念。哎呀,你怎么这么啰嗦,祖父还等着你呢。”

      小孩儿说完扭头就走,也不管云承徵跟没跟上,一溜烟儿跑了出去,云承徵摸摸鼻子,只好跟了上去。

      两个人穿过半月门,向着竹林的方向走去,岳天龙和岳老夫人住的梅园就在竹林的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小孩儿走的极快,几乎脚下生风,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最好动的时候,就像是初生的小鹿,即便是走路也是跑跑跳跳,一刻不得消停。云承徵走的也不慢,跟在小孩儿的身后,始终是不远不近的距离。

      乌云压得低低,层层叠叠的铺在天上,像是打翻了墨汁,涂抹了整张宣纸,遮天蔽日。

      小孩儿虽走的快,但也毕竟是小孩子,脚力终究是不及大人,走了一会儿就慢了下来,云承徵仍然不远不近的跟着他,或许是气氛太过沉闷,他开始跟岳晏说起话来。只不过是他单方面问一些问题,什么“今年几岁了”“母亲是哪一家名门的闺秀”“读了什么书”“可有开始习武”“他姐姐喜欢什么花”,一个问题接着一个,开始岳晏还回他两句,直到被云承徵问的不耐烦了,索性装作没听见,到后面就只剩下云承徵的声音还在锲而不舍的问。

      竹林的出口就在眼前,过了前面的石桥就是梅园。

      云承徵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站在石桥的一端,看着站在石桥上的小孩儿,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睛,凝上了一层寒冰。发觉身后的人不走了,岳晏也停了下来,他站在桥中央疑惑的看向云承徵问道:“怎么不走了?”

      云承徵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只是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他展开手中的折扇,暗金描边的扇子,素白的扇面未着点墨,他本就生着一双似醉非醉的含情目,配上这把扇子,更添了几分风流肆意,眼里像是沁着一江春水,女子若是瞧上一眼,便会醉倒其中。

      只可惜此刻看着他的不是风流俊俏的大姑娘,而是不解春情的毛头小子。他摇着扇子,站在桥边,却是不肯再迈一步,岳晏忍不住的催促他道:“你想什么呢,快点跟上,祖父要等急了。”

      云承徵摇着手里的折扇,嘴角勾勒出浅浅的笑意:“狐狸终究还是会露出尾巴的。”

      “你说什么?”岳晏神色一变,云承徵的扇子已经逼到了眼前,他脚下一点向后疾掠,扇子险险的擦过他的脖子。

      “你怎么发现的!”'岳晏’咬牙切齿的看着云承徵,苍白的脸浮现出一抹诡异的青色,青色从脖子向上蔓延和脸上的青色融汇交织成一道道细线,直到布满整张脸。

      云承徵皱眉道:“阴山鬼母座下的探阴童子……探阴童子不会独自出阴山,夜峤鬼君在何处!”

      “他在阴曹地府等你!”稚嫩的童声变得尖利起来,他身上的衣服突然炸开,白袍子下是苗疆的打扮,露出的一条胳膊上也爬满了青色的纹路,探阴童子尖啸一声,桥下的水面炸开,五颜六色的身影从水里蹿了出来,五把长剑变换着方位向着云承徵刺了过来。

      云承徵目光一凛,惊道:“五色十光剑阵!”

      探阴童子冷笑道:“算你识货。”

      云承徵合扇为剑,五色十光剑阵是由五行八卦阵演化而来,五把长剑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相辅相成,相克相生。而阵法变化,又构成八个方位,乾、坤、巽、震、坎、离、艮、兑,这八个方位又代表着开、休、生、伤、杜、景、死、惊。一般的阵法只要找到生门就可以破阵,而五色十光剑阵必须找到死门方可破阵,生门易寻,死门难破,加上阵法变化无穷,变幻莫测,更难破解,云承徵被困在剑阵中,五色十光,剑光闪闪,挡住了眼前的一切,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他持扇护在胸前,一边应对着不知会从何处刺来的长剑,一边思考着破阵的方法。

      洛君痕自昏迷中醒来,天色已完全阴沉下来,屋子里幽幽暗暗,看不真切,他不知道鬼面人是否还在这个房间里,洛君痕强撑着爬起来,不知是不是鬼面人喂给他的药丸起来作用,虽然还是没力气,不过那种强烈的呕吐的欲望却是没有了,洛君痕只觉得饥肠辘辘,饿的眼睛都绿了。

      容浅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盯着他,吓得他抓起地上的剑差点一剑挥出去,洛君痕扶着桌子拉他站起来,叶阑珊在容浅醒来之前就醒了,她给洛君痕诊了脉,鬼面人喂给他的药似乎压制住了还香散的毒性,不过也只能压制一两天,他们还是得尽快拿到解药,不然就算洛君痕不被饿死,也会因为还香散对胃肠的伤害,让他呕血而亡。

      容浅站起身,因为刚刚醒过来,目光中还带着几分茫然,他问洛君痕:“鬼面人呢?”

      洛君痕摇摇头道:“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他就不在了。”

      容浅有点怀疑的看向他:“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又是下毒,又是谋杀的。”

      洛君痕真想冲他翻个白眼,他是第一次出谷好不好,这么多年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待在忘尘谷里,比千金小姐还千金小姐,怎么可能得罪人。所一定要说他得罪过什么人,那也只能是他失去的那五六年的记忆里,可是那时候更不可能啊,他才五岁,谁会和一个五岁的孩子过不去呢。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因为我比他长得好看。”

      容浅:……

      容浅把剑收到剑鞘中,递给洛君痕问道:“叶姑娘呢。”

      洛君痕接了过来,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找吃的去了。”

      容浅奇怪的看着他:“这时候找什么吃的?”

      洛君痕幽怨道:“我饿……”

      ……
      ……

      一阵诡异的安静,直到门被推开,才打破了安静,叶阑珊带着两个从厨房翻出来包子回来了,她的脸色很差,把包子扔给洛君痕后,就对着容浅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立刻启程赶往滁州。”

      容浅问道:“发生了什么?”

      叶阑珊的脸白的厉害,她的声音带了几分不可察的颤抖:“岳家堡的人,全都死了。”

      “死了……”

      死了,的的确确的死了,岳天龙的长子岳思,次子岳念,还有留下的孙子岳阳,都死了。

      岳思死在梅园岳天龙夫妇的房间,地上躺着一只破碎的药碗,他是被人从背后偷袭,一击毙命。

      岳念和岳阳的尸体在厨房,岳阳的尸体被吊在半空中,和他们在柳卿卿房中发现的尸体一模一样,而岳念的尸体……上半身倒在锅里,灶里的火烧的正旺,岳念的上半身已经煮的熟透了。

      洛君痕刚吃进去的包子,差点又吐出来,他捂着嘴在门口干呕了好一会儿,容浅查看了两具尸体,对着两人道:“应该是昨晚死的。”

      洛君痕深吸了一口气,把胸口的憋闷都挤出去,他回到厨房,看着锅里的尸体,突然道:“这灶里烧的火……”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彼此,忽然意识到,凶手还在岳家堡。

      云承徵的衣服被剑划开了大大小小的口子,幸运的是没有伤到皮肤,五色十光剑阵的每一把剑,都是用这世间最毒的毒淬炼而成,有的见血封喉,有的沾身即亡,云承徵不敢让剑有碰到他的机会,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

      许是觉得云承徵奈何不了五色十光剑阵,探阴童子只是在这儿待了一会儿就不知去向,云承徵知道,他是去和夜峤鬼君汇合了,阴山的插手,只怕岳家堡仅存的人,也未能幸免了。只是,岳家堡的灭门,阴山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洛君痕,叶阑珊他们又怎么样了,是否已经遭遇了毒手,楚子佩是他们之中武功最高的人,即便是骄傲如云承徵也不得不承认,楚子佩武功之高,是他所不能及的。

      想到这,云承徵不禁苦笑,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去担心别人,

      他虽然脑子里胡思乱想,手却没闲着,每一次刺来的长剑都被他用扇子挡了回去,他观察着剑阵的重重剑光,忽然瞥见剑阵的一角,不知什么原因,,缺了一个口子,正好能看到外面的竹林。

      破绽,云承徵眼前一亮,扇子一挑,破了剑网,云承徵从阵中一跃而出,持扇的手反手一点,正中一名剑客的后心,穿着绿衣的剑客向前一扑,正撞上紫衣剑客的剑尖,他大喝一声,来不及说什么,便气绝身亡。

      看着同伴惨死,剩余的剑客目眦尽裂,他们自幼在鬼母座下,一起练习剑阵,情同手足,如今一人惨死,余下的自然要为他报仇,四个人大吼一声,挥剑齐上,定要把云承徵碎尸万段。

      云承徵的扇子挑开一把长剑,另一把向他后背刺过来的剑也被弹开,云承徵回头一看,容浅手里拿着寒星和背靠背站在一处。

      洛君痕和叶阑珊也和另外两个剑客打了起来,云承徵挑了挑眉,手里的扇子隔开紫衣剑客的剑道:“你们怎么来了。”

      容浅一脚踹开红衣剑客道:“一言难尽,先解决了眼前的再说。”

      又是一剑刺来,洛君痕双膝着地,向后一仰,长剑擦着胸前的衣裳险险避过,洛君痕反手挥剑,割向黄衣剑客的喉咙,黄衣剑客收剑回挡,这一招本来没什么错处,任何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使用这一招,可他没有想到洛君痕的剑转魄乃是削铁如泥,断金如纸的神兵利刃,黄衣剑客挡在身前的剑,被转魄劈断了,一起断了的还有他的喉咙。

      云承徵和容浅那边也解决了他们的对手,在容浅的剑从红衣剑客的胸口拔出来的时候,叶阑珊的长鞭也缠上了蓝衣剑客的脖子,叶阑珊的鞭子用力一收,蓝衣剑客的喉咙里咯吱了几声,便断了气。

      云承徵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过来了,洛三叔的毒解了?”

      洛君痕摇摇头,把他们遇到的事大致的讲了一遍,云承徵沉思了一会儿道:“看来,还是得去一趟鬼城。”

      容浅道:“也不知道楚世叔现在如何了。”

      洛君痕道:“我师兄他一定会……”洛君痕的话说了一半突然没了声音,云承徵看向他,只见他直勾勾的看着他的身后,叶阑珊和容浅也如他一般,如临大敌。

      云承徵立刻回身看去,在他身后的石桥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的身旁正是刚才不知去处的探阴童子。

      “夜峤鬼君。”

      年轻人点点头道:“正是本君。”夜峤鬼君身形修长,一张和探阴童子一样苍白的脸,只是脸上没有绿色的纹络,一脸阴郁却偏偏长了一双风流的狐狸眼,细长的眼尾微微向上挑着,说不出的怪异。

      他冷漠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五色剑客是他的手下,如今尽数死在他面前,他的眼中却没有一丝痛处,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似乎只是死了几个不相干的人。

      夜峤鬼君看着云承徵,声音平平的道:“云承徵,你很厉害,我欣赏你。”

      云承徵微微一笑道:“鬼君谬赞了。”

      夜峤鬼君的目光又转向洛君痕道:“你的武功也不错,你是谁?”

      洛君痕扭捏道:“我师兄说了,不要把名字随便告诉陌生人。”

      夜峤鬼君:……
      探阴童子:……

      夜峤鬼君没再追问他,只是把目光转向容浅,他看了容浅好一会儿,才真诚的道:“你的剑很不错。”

      容浅:……

      云承徵道:“不知岳家堡与阴山有何恩怨,鬼母要灭岳家堡满门。”

      夜峤鬼君道:“无怨。”

      洛君痕道:“那为何……”

      探阴童子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们想知道答案就到鬼城去吧。”

      说完也不管夜峤鬼君转身就走,夜峤鬼君又把目光移到了洛君痕的脸上,低声说了句什么,也转身离开了。

      云承徵看着他们的背影开口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收拾完东西,四人离开了岳家堡,洛君痕站在堡外,看着高墙上的牌匾,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噩梦,然而这场梦,远远没有结束。

      叶阑珊站在他身旁,似乎是想要安慰他,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洛君痕突然开口问道:“叶姑娘,你听清他最后说什么了吗?”

      叶阑珊摇摇头。

      洛君痕道:“我听清了。”

      叶阑珊问道:“你听清了?”

      洛君痕看向去往滁州城的官道。

      “很像”

      叶阑珊道:“什么?”

      “他说,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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