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小鸡幼稚园

　　冷静。
　　文明人，有文明人的解决办法。
　　幼稚园中午吃的是水煮豌豆，牛奶土豆饼加米饭，一人一个小鸡腿儿，都用小饭钵儿乘好了搁在桌上。
　　食堂里小孩儿闹着，小春老师跟保育员们忙着给小朋友们喂饭，萧墨端着一个小饭钵儿，走到顾机对面的座位，坐下，准备谈判。

　　对面的顾小鸡同学正慢条斯理地夹着豌豆，吃相很优雅。
　　“喂，顾小……顾总。”萧墨打了个招呼，把饭钵儿往桌上一摔，“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咱们在‘天使慈善’上差不多已经是合作关系了，打个商量，这座幼稚园，卖给我。”

　　这时，白秘书提醒了一句，“萧先生，现在不是谈生意的时间。”
　　而对面的顾机，竟然连眼都没抬一下。

　　萧墨心说。
　　这顾小鸡同学还挺记仇。
　　“好了，我知道上次在晚宴的男厕所是我不对，不该盯着你尿尿来着，还有上上次在微博，我不该手滑点赞我俩的绯闻，还有上上上次在机场，我不该在那么多媒体面前去表白你……”

　　这么一想，该道的歉怎么一串一串的。
　　自己还真挺混账的。
　　“还有什么……”萧墨想了会儿，“反正都是我错了，行了吧，拆迁的事儿，咱们好好谈谈。”

　　萧墨乱七八糟道歉了一大串，然后就听见了对面的顾小鸡同学冷着脸抛来六个字儿。
　　“食不言，寝不语。”

　　什么？？？
　　萧墨盯着顾机左瞧右看，“这么多规矩，你是古代人吗？还是活了几万年的老妖怪啊？”

　　不过萧墨想起来，这顾小鸡同学好像从小就这样。
　　小时候，自己每回跟顾小鸡同学午睡，都会被顾小鸡同学捂着嘴教育“阿墨儿，食不言，寝不语”，然后醒了，就看见贤惠的顾小鸡同学已经早早地蹬了短腿儿起床，把被子叠成了整整齐齐的豆腐块儿。

　　不跟我说话，行。
　　“白秘书，这样，你报个价吧。”萧墨翘着腿儿，一句话说出了一副土大款的架势。
　　白秘书微笑着点头，然后报出了一个天价数字。

　　靠。
　　不说了。
　　萧墨笑脸一收，踢翻凳子走人。

　　顾机的三个小助理在窃窃私语。
　　“那个人走了诶，他脾气好差哦。”
　　“那他是不买了吗？”
　　“我看是没钱，城南这里不是很多穷人的嘛。”

　　谁知刚说完没过一会儿，三只小助理就见着萧墨又溜达了回来，坐下，并且十分郑重地推过来一张小纸条。
　　小纸条被推倒顾机面前，上头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

　　今，我萧墨欠顾机春天小鸡幼稚园一座，没钱买，愿意给顾机打工抵债，特立此条为证。

　　内容一眼就能看完。
　　递完小纸条后，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用价值。
　　萧墨撑着半边儿脑袋，冲顾机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补充了句，“我唱歌跳舞拍戏都会，其他不会的也可以学，反正什么都能干，顾总，考虑一下呗。”

　　三只小助理跟白秘书都楞了一下。
　　这家伙难道是在跟我们老大使美男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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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后。
　　小春老师搬了张小凳子，坐在树荫底下，笑眯眯地看着小朋友们饭后活动。

　　忽然感觉身边有人走来。
　　个儿高人帅，有气质，还是JM集团的未来继承人，这样优秀的孩子，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崇拜簇拥吧。

　　“顾总……”
　　小春老师感觉到一股淡淡的疏离感时，正想站起来让座，顾机已经在小春老师身边蹲下，开口轻唤了声，“老师。”

　　听见这两个字时，小春老师差点流泪。
　　“小……小机同学。”小春老师颤抖着声音回。

　　顾机目视前方。
　　稀疏的树荫下，蓝眸少年叼着根棒棒糖，坐在沙地里，旁边围满了好奇宝宝。

　　“阿墨儿哥哥，你的眼睛怎么是蓝色的，像海一样！”
　　蓝眸少年说，“因为我这人，天生比较酷。”

　　“真的吗！好酷哦！那小黑怎么长得这么黑呀！就像土一样！哈哈哈……”
　　小黑快哭了。
　　蓝眸少年又说，“因为女娲在捏人的时候，为了让世界丰富多彩，所以给小黑多添了一把黑土昂。”
　　“真的嘛！那小黑，也好酷哦！”
　　“昂，必须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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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下，他的蓝眼睛眯着，笑的像个混世孩子王。

　　“他，一直这样吗。”顾机问。

　　小春老师愣了一下，“你说阿墨儿啊……他这孩子，已经这样好多年了，每个月都会定期汇一笔钱到幼稚园的户头，练习生的时候是几千块，后面出道了，就慢慢变多了，说是吃穿住行都是公司包了，所以自己用不着什么钱，让我给幼稚园的小同学们加菜，装空调，买书本玩具……他啊，有空的时候会买一堆零食来，就像这样，陪孩子们瞎玩……”

　　小黑现在有点儿伤心。
　　“虽然阿墨儿哥哥是这么说的，可是……别人都说我是杂种怪物。”
　　剥开糖纸，萧墨往小黑嘴里塞了根棒棒糖，又给自个儿剥了根。
　　最后一根儿了。

　　“既然你生在中国呢，就是中国人，那些骂你杂种怪物的人，身上流着跟你一样的血，如果你是杂种怪物，他们又是什么？”萧墨说。
　　小黑问。“真的吗？”
　　“昂。”
　　小黑胡乱嚼着嘴里的棒棒糖，“可是他们会打我，爸爸喝醉了也老是打我……”
　　萧墨开始不耐烦了，“你是个男孩子，谁欺负你，你揍谁就完事儿了，我告诉你个秘密，就你这肤色儿，几年后别说你那渣老爸了，连我都不一定打得过你。”

　　小黑终于破涕而笑，“真的嘛！”
　　一个熊抱，就把萧墨嘴里的棒棒糖给撸掉了。

　　“靠！”
　　萧墨盯了在沙子里打滚儿的草莓味儿棒棒糖。
　　一秒钟。
　　然后做出了一个让小黑眼珠瞪掉的举动。

　　小黑皱着眉头盯着萧墨，“阿墨儿哥哥……糖都掉在地上了，你为什么还要捡起来吃。”
　　萧墨叼着糖，一本正经地教育小黑，“这你就不懂了吧，吃的东西掉在地上，只要在三秒之内捡起来，就不会沾到细菌的。”
　　“原来是这样哦！”小黑恍然大悟。
　　“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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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瞧这阿墨儿，又开始胡说了。”小春老师笑着摇头，“等晚点儿，我又要跟小朋友解释，可千万不能在地上捡垃圾吃。”

　　“为什么。”顾机问。
　　“嗯？”
　　小春老师有点疑惑，转头，就看见顾机轮廓分明的侧脸，盯着孩子堆里的阿墨儿时，眼神特别温柔。
　　“他，为什么会一直守护在这里。”

　　小春老师记得。
　　很久很久以前，春天小鸡幼稚园里有两个男孩子，其中一个男孩子他说，长大以后要当一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把所有的坏人都打死，而另一个男孩子他说，等他长大以后，就要娶那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当媳妇儿。
　　当时只觉是童言无忌。

　　而现在，小春老师忽然又听见了蝉鸣，另一个男孩子他说：
　　“我觉得，阿墨儿跟小时候一样好看。”

　　点点头。
　　小春老师朝太阳底下看过去，“嗯，因为阿墨儿这么多年守护的，不仅仅是春天小鸡幼稚园，还是他从小到大，一直在坚持的梦想啊。”

　　每次跟一堆幼稚鬼闹腾完，萧墨都觉得自己仿佛下一刻就能重新奔赴回智障的童年。
　　这种感觉很智障，智障到令人窒息。
　　因为自己居然在刚刚的谈判中用了美男计？？？
　　重要的是，使用了美男计之后……

　　原先那个“食不言寝不语”看着就性冷淡的顾小鸡同学居然还有点兴趣地考虑起来了？

　　活了二十年，萧墨虽然从来没对任何女孩子动过心，但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gay。
　　算了，权宜之计。
　　反正现在全网都在传我喜欢顾小鸡同学，要是真能谈判成功，我就假装喜欢一下得了。

　　萧墨把最后一根草莓味棒棒糖嘬得只剩根棍儿的时候，就看见顾机朝自己走了过来。

　　萧墨叼着棍儿说，“顾小鸡……哦不，顾总！考虑得怎么样了啊，我卖身抵债，你绝对不亏。”

　　萧墨说完，就看见顾机盯着自己问了一句。
　　“你什么都能干？”

　　还没考虑好？
　　看来还是不太动心。
　　需要加把火啊。
　　萧墨一把吐了嘴里的糖棍儿，扯扯衣领，靠近，故意用暧昧的语气反问，“呵，顾总的意思是，想干什么？”

　　本来以为自己的话说的挺委婉，不够荤，这个大冰块儿脸顾小鸡同学一看就是禁欲系，没准儿压根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谁知道话一说完，萧墨就把视线投向了顾小鸡同学的左耳。

　　那里，毫无预兆地，开始变得有点红。

　　萧开盯着顾机的耳朵，“你你你，你耳朵怎么红了喂。”
　　四周温度居然开始变高了。
　　靠，好热。

　　“我，我想……”顾机冷着脸步步逼近。

　　身后就是墙。
　　小时候被顾小鸡同学挤在墙角按着亲的场景历历在目。
　　吧唧吧唧吧唧。

　　萧墨往后退了两步，“不许想！光天化日的你别想干什么啊，我告诉你！”

　　看着阿墨儿跟顾机。
　　小春老师在树荫底下笑得眯起了眼睛。
　　小黑拽着小春老师的裤腿儿说，“小春老师，现在我爸爸酒应该醒了，我想我也应该回家了。”
　　小春老师点着头，“那等会儿啊，让阿墨儿哥哥跟你一起回家呀。”

　　等等。
　　听见对话，萧墨脑子里忽然闪过两个字
　　——回家。
　　回老家？？
　　跟龟儿子回老家？！！

　　“我靠，我忘了！我这正赛跑着呢！”萧墨心急火燎地从墙缝儿里挤出来，浑身被点着了似的，看着路撒腿就跑。

　　“顾小鸡……顾总，我现在有点忙，打工合约的事儿，我找我经纪人跟你详谈啊，等着我啊，千万不能背着我拆了啊……小春老师，我得先回家一趟了，有空再来看您啊！龟儿子啊！！没被人捉去炖王八汤吧！！！”

　　扔下这句话后，萧墨几乎是瞬间就跑没影儿了。

　　小春老师牵着小黑走过来，“阿墨儿这孩子，估计又是在哪儿找了乐子，然后自个儿给忘了，对了，小机同学，你刚想跟阿墨儿说什么呀，他怎么浑身冒汗，紧张成那个样子？”

　　顾机看着春天小鸡幼稚园生锈的侧门，“我只是想告诉他，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小时候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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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幼稚园，上街，跑进胡同，路过小卖部，包子店。
　　萧墨一口气奔回了家门口时，就看见了自家龟儿子躺在了终点小鸡圈里，正在跟自家老外公鸡同鸭讲。

　　小绿绿：“小~爹~的~外~公~”
　　老外公：“鸡圈里怎么有只王八啊——”
　　小绿绿：“我~叫~小~绿~绿~”
　　老外公：“你说什么啊——”
　　小绿绿：“是~龟~孙~不~是~王~八~”

　　萧墨喘着粗气儿。
　　作为一只兔子爹，我好像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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