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小鸡幼稚园

　　　父子相认，真不容易。
　　一直到接着周鱼的电话之前，萧墨都在认为这个世界在跟自己开玩笑。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萧墨接起了电话。

　　“喂——恭喜皇上……”
　　周鱼那边儿挺吵，大概是在周宇翔他们商演的后台，抽空给自己打的电话。

　　“恭喜恭喜，又是恭喜我喜当爹的是吧？！”萧墨现在是听着这俩字儿就莫名来气儿。

　　周鱼楞了一下，“不是啊，什么喜当爹，我是想恭喜你成了下一届的慈善天使，JM那边儿都敲定了，就差等你伤养好了咱们去签约了。”

　　萧墨会过意思来，估计是顾老爷子这边儿跟风云娱乐打了招呼，所以周鱼才知道自己腿受伤的消息。
　　就是不知道JM这边儿是怎么跟公司说的，竟然让几乎全年无休的自个儿空出了这么一大段儿假期。
　　“哦，你原来是说的这个恭喜啊。”

　　周鱼笑说，“不然还是哪个恭喜啊，恭喜皇上您的998赐福小乌龟被JM小顾总捧出了一千万的天价嘛，哈哈哈……”

　　赐福小乌龟？
　　小绿绿闭着眼睛，刚好爬到萧墨的手边儿。
　　“小~爹~龟~壳~上~痒~痒~”

　　龟壳上还能有痒痒的？
　　萧墨有点儿怀疑，但是毕竟没当过乌龟，不知道乌龟的感受。
　　萧墨在小绿绿在龟壳上呼噜了两下。

　　周鱼在电话那头叫了一声，“我擦，我怎么听到有小孩儿叫爹，是在叫爹吧？怎么说话还慢悠悠的，是我耳朵出毛病了？还是皇上您背着我宠幸了别的女人啊？”

　　萧墨直接对着电话那头怼，“小聋瞎，滚。”

　　“哦，对了。”周大经纪人这才说正经事儿。“还真有几个好消息，□□解除了，那些品牌厂商原先不是纷纷取消拍摄，取消赞助么，后来一看是皇上您获得了JM2018-2019天使慈善代言，又都巴巴的回来求爹喊娘地赔礼道歉，说先前那些都是误会，搞得我这几天，电话都接不过来，忙得跟地球自转似的。”

　　萧墨拖着伤腿，往沙发坐儿上一躺，“呵，那帮势利眼儿。”

　　“还有呢。”
　　周鱼似乎是心情不错。
　　萧墨问，“什么。”
　　周鱼说，“哈哈哈……鲶鱼他进去了。”

　　“进去了？”
　　周鱼说，“从前在圈儿里谁不知道鲶鱼爱乱搞，但没办法，鲶鱼钱多势大，谁也不敢把他怎么地，但是这回，不知道怎么就招惹到硬茬了，吸毒群P，据说警察赶去抓人的时候，鲶鱼跟一帮混子衣服全扒光被绑在酒店天台上，浑身是伤，毒品证据就堆码在边儿上，38℃日头底下曝晒，就剩了一口气儿，见着警察，都哭着直喊‘警察叔叔救命’哈哈哈哈。”

　　萧墨听完，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硬茬，有点儿酷昂。”

　　周鱼说，“是不是有点儿像那什么超级英雄，跟咱们Heroes的那首歌似的，请叫我Super Heroes……还有呢……”
　　周鱼乱七八糟跑调了一段儿，又继续说，“最后一个，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好消息，我们风云娱乐再过几天，可能就要改叫JM娱乐了。”

　　萧墨愣了一下，“啊？怎么快？”

　　“商场上的事儿，可不就是瞬息万变么，你看鲶鱼那大股东，前几天还叫嚣着要封杀你，昨儿个不就进去了么。”周鱼哎呦怪叫了一声，“哎呦，前边儿的活动要开始了，我得安排刘鑫他们去了，其他的等皇上您好了能来开工了，再指示啊！”

　　这么几天，压根儿没见着顾小鸡同学的人影儿。
　　晚上，萧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觉得头顶的灯光亮得刺眼。
　　倒是小绿绿在枕头边儿呼呼大睡，慢慢地打着鼾。
　　“呼~噜~呼~噜~”

　　萧墨不知怎么地，脑子里就一直回响着周公公白天的话。
　　跟咱们Heroes的那首歌似的……我们风云娱乐再过几天，可能就要改叫JM娱乐了……鲶鱼钱多势大，谁也不敢把他怎么地，但是这回，不知道怎么就招惹到硬茬了……□□解除了，皇上您得了JM2018-2019天使慈善代言啊……
　　都……这么碰巧的吗。

　　“呼~噜~呼~噜~”

　　侧身，小乌龟背壳儿上几绺绿色的呆毛乱翘着。
　　萧墨伸手给他捋平了。

　　“小绿绿，你以前也是一只流浪龟吗。”
　　“呼~噜~呼~噜~”
　　“你每天背着这么重的龟壳，会不会很累。”
　　“呼~噜~呼~噜~”
　　“龟儿子，你们小乌龟的梦想，是什么啊。”

　　萧墨对着睡着的小绿绿乱七八糟瞎问了一通，最后自个儿都不知道自个儿问了什么，等到抱着枕头快睡着时，才迷迷糊糊地听见小绿绿说梦话：
　　“想~有~两~个~爹~”

　　……

　　做了一个梦。
　　萧墨其实一直不想承认，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
　　什么“童年失忆症”，在自己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幼稚园时候记忆，到现在，存在脑子里，还能时不时拿出来回放。

　　……

　　“你有小鸡鸡，为什么还要穿女孩子的花裙子。”
　　“因为他是个蓝眼睛的怪物——”
　　“他没有爸爸的，打他！”

　　春天小鸡幼稚园的沙堆里，几个大班的鼻涕鬼围过来。
　　里头的小男孩儿穿着一条旧裙子，就算浑身被泼了沙子，也倔强地昂着脑袋反击，“我叫阿墨儿！我不是怪物！”

　　回到家附近，阿墨儿拍拍衣服，在麻将铺找到了正在打牌的妈妈。
　　“妈妈，我不想穿姐姐的花裙子了。”
　　妈妈正熟练地摸牌踢牌，“哦哟，妈妈现在也没钱给你买新的咧，小孩子怕什么的，将就着穿，不要打扰妈妈打牌的呀。”

　　外公正在院子里喂鸡，见着阿墨儿就端出炖好的小鸡腿儿。
　　“阿墨儿啊，来来来，怎么身上弄这么脏啊，又跟幼稚园的小同学打架了啊？”
　　阿墨儿揪着旧裙摆说，“外公，阿墨儿是男孩子，不想再穿姐姐的花裙子了。”

　　外公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一着急更是听不见，“阿墨儿啊，你说什么啊——”。

　　本该就这么长大。
　　直到，那天春天小鸡幼稚园里转来了一位新同学。

　　白衬衣黑蝴蝶领结，一张小脸儿白白净净的，像是画儿里走出来的小王子，跟别的小朋友都不一样。
　　“我叫咕鸡，今年五岁半了。”

　　小春老师给顾小鸡同学安排的座位，就在阿墨儿的前座。
　　上课啦，阿墨儿踢着短腿儿去够顾小鸡同学的凳子。

　　“你叫咕咕鸡，是小鸡腿儿的鸡吗？”

　　顾小鸡同学摸摸脑门儿，不知道小鸡腿儿的鸡怎么写呀，只能用力地点了两下头。
　　“哦！”

　　放学了，阿墨儿小朋友又约了大班的几个鼻涕鬼在沙堆里打架，可是等到天快黑了也没看到几个鼻涕鬼的踪影。后来被小春老师发现时，才知道，几个鼻涕鬼早就被爸爸妈妈接回家了。

　　小春老师说，“阿墨儿，刚老师打电话问过你妈妈了，说是忘了来接你了，等会儿会让你外公过来，你就先在幼稚园乖乖呆好哦。”
　　阿墨儿鞠了个躬，“谢谢小春老师。”

　　那时候，春天小鸡幼稚园里有一大块没开放的空地，但爬上幼稚园的二楼，再拐过两个侧角，就可以从孤零零躺在空地边儿上的滑滑梯上滑到空地里去。
　　那里没人知道怎么去，久而久之，就成了阿墨儿一个人的秘密基地。
　　护栏外，是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水田，会回话。

　　阿墨儿说，“啊——”
　　水田回，“啊——”

　　阿墨儿又说，“我叫阿墨儿——”
　　水田也说，“我叫阿墨儿——”

　　后来，阿墨儿小声说，“我不是怪物……”
　　水田就没说话了。

　　外公应该快来了。
　　阿墨儿拍拍花裙子上的灰，正准备从滑滑梯下面儿沿原路爬回去，就见着一只握紧的小拳头伸到了自己的眼前。
　　摊开，里边儿是一小块儿用塑料糖纸包好的糖，皱巴巴的。

　　顾小鸡同学红着脸，递过来一块糖说，“阿墨儿，给，给你。”
　　阿墨儿盯着顾小鸡同学的手心儿说，“咕咕鸡腿儿的鸡，你为什么要给我吃糖。”

　　顾小鸡同学结结巴巴地说，“爸爸说，男孩子，我，我要对喜欢的女孩子，好~”

　　阿墨儿一把捞起花裙子，证明自己的性别，“我是男孩子！”

　　顾小鸡同学一急，“那，爸爸说错了，是，是咕鸡就对喜欢的阿墨儿，好~”

　　晚上没吃饭，肚子刚好饿的咕咕叫，阿墨儿就接了顾小鸡同学的糖，边跟水田说话边吃。

　　阿墨儿说，“啊——”
　　顾小鸡同学也说，“啊——”
　　水田回，“啊——啊——”

　　阿墨儿又说，“我叫阿墨儿——”
　　顾小鸡同学也又说，“我叫咕鸡——”
　　水田回，“我叫阿墨儿——我叫咕鸡——”

　　突然觉得心情特别好。
　　阿墨儿晃着双腿儿喊，“小鸡哥哥的糖真甜啊——”
　　顾小鸡同学也也喊，“阿墨儿的蓝眼睛最好看啦——”

　　春天小鸡幼稚园里，小春老师给小朋友们上了一堂美术课，主题是：我的梦想。

　　小春老师问：“小朋友们，你们的梦想是什么啊？”
　　有小朋友举手问：“梦想是什么，好吃吗？”

　　小春老师耐心解答，“梦想就是啊，哪怕要花费很久很久的时间，我们也会努力去追寻的一件宝贝，比如，长大以后，要当一个科学家，当一个老师……”

　　下面立马举起了不少小手。
　　“那我的梦想是当一个科学家！”
　　“我的梦想是当老师！”
　　“我要当货车司机！”
　　“我要当一只小猫！”
　　……

　　问了一圈儿，小春老师看阿墨儿在纸上鬼画符。
　　小春老师问，“阿墨儿，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啊？”

　　阿墨儿扬起手里的画纸，“我的梦想，是要当一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把所有的坏人都打洗！”
　　小春老师摇摇头，“阿墨儿这么暴力的呀，那顾小鸡小朋友呢？”

　　阿墨儿蹬着短腿儿去够顾小鸡同学的凳子，谁晓得够着够着，顾小鸡同学就红着脸站起来了。
　　一把拉过阿墨儿的手心儿，举起手宣布。

　　“我的梦想是，我，那等我，长到滑滑梯那么高了，我，我就要娶阿墨儿，做我的媳妇儿！”

　　阿墨儿超凶，“小鸡哥哥你再说，我就打洗你！”

　　顾小鸡同学怕被打洗不敢再说呀，只能拉着阿墨儿的手，把阿墨儿挤到墙角。
　　吧唧——
　　在阿墨儿脸上盖了一个口水印。

　　小春老师笑得十分和蔼，“阿墨儿跟顾小鸡的关系看起来很好呢，可是，两个男孩子是不能够在一起的哦。”

　　顾小鸡同学问，“为什嘛？”

　　小春老师说，“因为啊，两个男孩子在一起，生不了小宝宝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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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墨终于被闹钟给轰炸醒了。
　　揉着脑袋坐起来的时候，刚好七点半。
　　“怎么又梦到智障的童年了，这样真不酷喂。”

　　龟儿子睡着前还在枕头边儿，醒来就不见了。
　　门开了条小缝儿。
　　萧墨刚磨磨蹭蹭地穿好裤子，就发现小绿绿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门边儿，正在以肉眼真的没耐心看的速度，朝自个儿奔来。

　　“小~爹~我~来~给~你~送~饭~了~”

　　萧墨随便瞟了一眼，龟壳后边儿花花绿绿的，绑了一大串儿，没看清什么玩意儿。
　　但萧墨现在已经接受了“一觉醒来我生了个龟儿子”的事实，所以当面对“龟儿子竟然还会送早饭”这样的设定时，萧墨也已经很淡定了。

　　萧墨边套T恤边说，“昂，龟儿子，真孝顺啊。”

　　等到萧墨洗脸刷牙完毕，从洗手间里出来，小绿绿刚好背着一龟壳花花绿绿的早餐，刹车在了萧墨的脚边儿，时间不多不少，竟然计算得刚刚好。
　　这龟儿子一分一秒都没浪费，还是个高智商。

　　萧墨去柜子里翻了一袋小蛋糕，拆开包装，蹲下，正想喂给小绿绿时，手就顿在了半空。

　　龟壳上花花绿绿的，绑着的是塑料纸包的糖，像被人在手心里握久了，皱巴巴的。
　　——跟梦里，小时候的那块儿糖，一模一样。
　　“这糖……哪来的？”萧墨问。

　　小绿绿在舔落到地板儿上的蛋糕碎，“大~爹~给~小~爹~的~”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你大爹，是谁？”
　　小绿绿闭着眼角嚼糕，表情如同老牛嚼草。
　　“大~爹~就~是~你~相~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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