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剑三]花哥的自我修养

　　原东园的身份败露并没有使两人的关系有什么改变，或者生出什么隔阂来。往日如何，现在还是如何。
　　而这一天，相比与往常来说，也并没有什么不同。早晨起床的时候，原东园还在同离砚商量该去哪里，将行程定好。然而饭后，便收到了信。
　　一封并不那么简单的信。
　　它来自于无争山庄。
　　当离砚知道，那封信是来自无争山庄时，大约就知道了，该是分离的时候了。
　　原东园同他这样的孤家寡人是不同的，他有自己应当担负起的责任与义务。那是他自生于无争山庄起，就不能逃脱的宿命。无争山庄三百年的威名。
　　所以当原东园表情晦涩提起离开时，离砚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此去愿君珍重。”没有挽留，坦坦荡荡。
　　原东园突然道：“离砚……你说，我是否太过任性？”他素来是喊离砚“贤弟”的，如今倒算第一次如此正经的喊他名姓。
　　他的年纪本该继承无争山庄了，然而他却就此跑了出来，而那时，他的身上还有各种毛病。那确实是极度任性的了。
　　离砚看着他，微微笑了笑道：“如果你到了老年，忆起这件事后，不觉得后悔，那么便是任性，也许也算是值得的。”
　　“是……的确是任性。然而终我一生，大约也不会觉得后悔。”原东园道。
　　离砚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话。
　　“无争山庄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原东园道。
　　离砚郑重地点点头。
　　“再见。”
　　“珍重。”
　　这世间总是如此的，相聚，别离，本就是再正常不过了。便如月亮的阴晴圆缺一样，人力不可控，于是只留怅叹。便有了“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劝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感叹 。
　　少了一个原东园，离砚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习惯了一个人，也习惯了独来独往。然而有的时候，举杯对饮时，却发现少了一个朋友在身侧，那大约到底是让人感到有几分寂寥的。
　　原东园离开的久了，离砚便察觉到关于自己的心境的变化。
　　原东园在的时候，他犹且会因为那无可消除的心魔胡思乱想，原东园走后，只有自己一个人，空想的时间便更多了。他无法去抑制自己思绪的浮沉，只觉得心上所负担的东西，越发的重了，有时候竟会平白生出一股窒息之感。
　　原本无梦的他，夜里也越发多梦了，更多的时候是梦见前世的万花谷，恶人谷，那些朋友，也有敌人，还有……乔十七。有的时候也能梦见幼时的自己和李枕溪，还有许许多多熟悉的面孔，然而在梦醒之前，就都变作各种奇异迷离的色彩，充满了各种荒诞和可笑，又或者变作无底的深渊，黑洞洞的仿佛要噬人一般。
　　在梦里往往能听到有谁在轻轻的说话，仿佛怕惊起一只雨蝶般的小心，然而醒来之后，心中空茫茫的一片，只余下仿佛要落泪一般的酸涩。
　　惊梦，多思，心悸。
　　离砚给自己开了药，捡了几副药材回来，寻了个地方住下。心绪不平时，就开始做各种事情分散注意力，弹琴也好，作画也好，写字也好，自弈也好，总之不使自己闲下来，情况就会好很多。
　　也许他的方法确实是有效的，几日之后，便好了许多。梦依旧还是多梦，只是不再那么诡异而又让人心思浮乱，偶尔醒过来之后，心房之中犹且带了几分暖意。
　　他所租之地，环境确实很妙了。门前是杨柳，柳枝垂下绿油油的纸条，便显出几分阴凉。满目绿意，让人心情忍不住便有些放松。院子是四合的院子，房屋里有琴笛箫埙等乐器，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便是再找，也无法寻到如此称意的地方了。
　　只是当初所租的时日是一月，而且离砚也无意再在此处多做逗留。所以时日一到，离砚给自己泡了壶茶，等着此间主人的到来，然后退房走人。
　　他在这里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当然也不会有什么串门的邻居，所以当门被敲响的时候，离砚便猜想该是他等的人来了，起身去开门。
　　然而门外的人他并不认得。那是一个年轻清秀的男子，看其穿着打扮，大约是个文生。他的神色之间犹且带了几分紧张。
　　“你是……？”
　　“请问……是离先生吗？”当他说话时，就好像更加紧张了，好几个字音都带了颤抖，然而他的眼神诚挚而认真。
　　离砚微侧了侧头。离先生。这样的称呼倒是很少见。或者说，他多是听见人叫先生，倒没有听见人连上姓叫上一句“离先生”。
　　离砚几不可闻的颔首，问道：“何事？”
　　正在这时，门外便传来了一个微带笑意的声音：“公子这今个有客人？看来我是来得不巧了。”
　　那是个中年人，身形清瘦，浑身上下还有一丝书卷气。
　　离砚也带了一丝笑意：“等了一个早晨，哪里就不巧了。”他看了一眼男子，道：“一起进来喝杯茶吧。”
　　离砚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茶，对中年男子道：“书生且可看看，屋中东西是否有所损坏。若是并无，便就算退租了。”这中年男子当日是让离砚称呼他为“赵书生”的。
　　男子一听得此言，大惊失色：“先生竟是要搬走了吗？”
　　听得男子叫离砚“先生”，赵书生眼中微有些讶异，然而很快就变做了平静。
　　离砚目光落在男子身上：“租期已到，自然该离开了。”他神色微带了一些困惑。
　　也许见到男子窘迫到不知道如何回答的神色，赵书生倒非常善解人意道：“不如我们先去看看东西吧。”
　　离砚便收回了注意力，点点头道：“好。”
　　走进屋子里，便觉出了十足的墨香来。
　　赵书生巡视了一番，将架上的古琴打开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其他地方，突然加快了脚步，走到了书案前，伸手去从废纸篓里掏东西。
　　离砚微有些讶异，转瞬便明白了赵书生动作的含义，他道：“屋中的书画我并不曾动过，都在原地。那不过是我练笔丢下的废纸罢了。”他并没有去阻止，总归赵书生看见了，也就明白了。
　　赵书生展开纸张，神色突然有了几分激动：“这字……当真为公子所写？”
　　莫非还怀疑自己是把哪家名人的书画弃之废纸篓，言说是自己所写的么。离砚皱起了眉头：“房中二十四副字画，我一副未动。”
　　意识到离砚误会到了什么，赵书生连连摇头，道：“非也，我并非怀疑公子什么。只是……我练字三十载，不及公子随手写就的废纸。”他叹了一口气道。
　　听得赵书生此话，那男子也凑上前去看。上面写了一首诗：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杜甫的《赠李白》。
　　前两句写得很随性，约莫不算认真，带着些心不在焉的意味，而后两句仿佛突然惊醒，笔锋锐利，透纸三分，带着数不尽的潇洒狂意，让人一眼可以感觉出扑面而来的询问：痛快地饮酒且纵狂歌度过每一天，如你这样意气豪迈的人，如此逞雄究竟是为了谁？
　　如你这样意气豪迈的人，如此逞雄究竟是为了谁？他也许是想要问一问谁的吧？他是在问谁？又要将一腔情绪对谁诉说？
　　离砚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赵书生叹了一口气道：“房中诸多东西，我发现上面都不曾落了尘埃……是常用还是打扫得勤快我还是分得出来的。公子身怀大才，此后我怕是寻不到比公子更合意的租客了。”
　　能说出这样的话，赵书生大概也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了。

　　“你是何人？寻我何事？”等把事情解决之后，离开了院子，离砚问道。
　　“我……”
　　离砚停下脚步看向男子：“你来找我，竟连有什么事都不敢说出口吗？”
　　男子猛的摇头，眼神有些发亮看着离砚：“不知道先生还缺不缺学生？”
　　“学生？”离砚有些讶异，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为什么想要拜我？你想学什么？”
　　“久闻先生之名，早在半月前学生便徘徊巷外，心怯而不敢拜访，今日方鼓起勇气，没想到正值先生搬家，想是上天注定的缘分。”男子面对离砚的对话，之前隐有的退缩好像就都不见了，说起话来竟也十分流利从容：“至于学什么，我欲与先生学济世救民之术。”
　　离砚：“……”济世救民。这人理想远大得很啊。他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要同他学济世救民之术。
　　“医术？”离砚问道。
　　“先生竟还会医术吗？”对方似乎有些赞叹。
　　离砚：“……”所以是他想的那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济世救民”之术？
　　这个人可能对于他有什么误会。
　　“我并不会这个。”见对方似要反驳，离砚道：“那你且跟着我吧。你能学到什么是你的本事，你要离开我也绝不挽留。”
　　他为什么会留下来这个人，离砚也说不清楚，也许是这个人所说的“济世救民”四字对他来说太过新奇了些？也或许只是因为，单纯的想找些事情来做？他自己也不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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