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

　　Part7

　　H―307星，杳无生命痕迹的星球，被作为临时补给站，由机器人管理。

　　补给站内部大厅，容貌俊美的少年倚着墙壁，微微仰头不知看着何处。

　　黑眸折射出细碎的光，焦距不定的茫失感，颀长的身影在空旷的大厅中勾勒寂寥，恍惚让人生出脆弱的错觉。

　　林朗站在原地，几秒后才走过去。炎祈收回视线，静静看他走来。

　　“你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我会尽力满足。”平述的口吻，仿佛在例行公事。

　　“林朗少将。”他点头致意，面对一位少将依然平静，哪怕面前的是远征军的无冕之帅。“我想要训练室的使用权。”

　　这是必要的，也是计划中的一个小环。暗狱星没有专业的训练器械，炎祈的真实实力他们可以判断个大概，但无法准确衡量，毕竟那些人远离了正常社会太久，又是一个比一个恐怖的疯子，已无从知道大众中实力的标准。

　　但可以肯定的是，炎祈绝对远超过同辈。由高贵血脉中继承的强大基因，毋庸置疑的令人惊艳的天赋。用秦墨的话来说，就是“不验DNA都知道你是那家伙的儿子。联邦最大的变态就是他了。”可以肯定的是，以某人的性格，变态这一词在此刻绝对不是褒义。

　　“锋芒毕露并不是件好事，你要学会展露正常的力量。怪物只能生活在怪物中。”

　　“你可以强大，但你不能强大到让人将你视为异族，要么游离于群体，要么做个正常人，你必须有所选择。”

　　“机械最大的优点就在于准确的长时间重复，它不像人会疲倦。因此，与它对战，你就可以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它很少会出错，有着人类比不上的稳定性。你需要检验自己的各项能力，系统会是最为公正的评判官。”

　　“同时，你也可以进行更为精准专业的训练，来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

　　“你需要做的，就是适应各种训练机械，然后不断打破别人以及自己的记录。”

　　“当然，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

　　“相信我，那种精疲力尽的感觉你早就适应了，只会感到痛快而已。”

　　秦墨的话言犹在耳，他一向是对的。炎祈不是张扬的人，低调对他不难。

　　“可以，我会给你开放黑戈号上一间训练室的使用权。现在，跟我走。”林朗对这个请求有些意外，虽然军舰上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训练来打发时间，而秦墨认识的人必不是什么废物。

　　远征军每次任务时间都是很长的，几年都是常有的事。在回程的漫长时间中，训练室更是常常爆满，以至到了用实力划分使用时间的地步。

　　自己的七号训练室空出来给他算了，他去找罗丹尼借，反正那个家伙很少用，与其闲置浪费资源还不如他用。

　　林朗打定主意。

　　黑戈号属于中型军舰，其上有近六千名成员。规模在同类型中也属上游，尤其是核心技术，实属联邦顶尖。

　　它是远征军的A级任务执行舰，能成为其成员之一，无疑是远征军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太空中有很多星际联盟至今未了解明白的物质，包括很多辐射和可以在太空中生存的病菌，有的传染速度极快，会带来严重后果。因此，进入航舰前每个人都必须要进入真空区，在那里接受洗礼，杀菌消毒。滋味不是很好，但是这是不能省略的步骤。

　　林朗在这过程中惊讶发现少年的体魄似乎还有超出他的预料。从真空区出来，哪怕是进入过几十次的军人都会不可避免受影响，头昏目眩，疼痛难受都是正常的，就连他自己，现在也有宿醉似的头疼。

　　少年却神色自若，眉毛都没动过一丝。不论是他真的受影响很轻微，还是成功克制了自己的生理表情和情绪，都是值得让人高看一眼。

　　他改变了之前的决定。

　　黑戈号分为六个区域，炎祈被允许活动的范围仅有居住区，训练区和活动区。他被林朗叫来的一名士官带去了分配的房间。

　　那名士官尽职尽责地将航舰的大致情形介绍了一遍。他们现在处于整个航舰的后备区，大部分扯到军事机密的地方炎祈都不能靠近，他毕竟是个外人。哪怕他是黑戈号的指挥官带来的人。

　　来到居住区，士官拿出一张白色磁卡打开一个房间，然后把磁卡递给他。“这就是你的房间，如果需要什么就去找机器人，无聊的话可以去活动区。请不要乱走，有些地方是不能擅入的。”

　　炎祈：“我知道了，多谢。”

　　炎祈直接坐到了床上，一般来说，虽然军队向来不提倡享乐之风。但独立的大中型军舰条件还是不错的，尤其是远征军，因为任务时间都比其他部队要漫长的关系，都是尽可能保障军人的后勤。

　　炎祈随意想着，房间小还是大，设备好不好对他来说都一个样。只要可以好好休息就行。

　　炎祈脱了外衣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斯卡尔来暗狱星是为了履行当初的约定，哪怕只是来表个态。从一开始，他们就心知肚明，炎祈不会跟他走。

　　说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给斯卡尔一刀，究竟是兴起呢，还是别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不过斯卡尔不会怪他，就像以前无论闯了多大祸都会帮他解决一样。那个人对他的宠溺之深，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叶微寒。”他低低念出皇族首席执行官的名字，眼神幽深，“看你的了。”

　　秦墨的视讯如期而至。

　　他接通。

　　“林朗就给你分配这么个房间啊，真小气。”秦墨那叫一个嫌弃，虽然炎祈觉得他是在故意找茬。

　　“这挺好的。”军部标准的单人间，十来平米，就一桌一椅一床加一个简单的洗漱室，一致的简洁风格，带着太空军队特有的冷硬色彩。

　　也不知道秦墨到底有哪里不满的，又不是他住。在暗狱星还没什么实力的时候他什么简陋地方都住过了，适应能力自是好的。

　　“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和林朗少将的关系。”炎祈直截了当问道，“别想敷衍我，有什么我能做的？”

　　他看着虚拟投影中的秦墨，某人的性格其实其实扭曲，对外人怎么霸气冷酷怎么来，对越亲近的人反而在感情上会越别扭，说的话经常口是心非。他习惯了，并敏锐察觉到秦墨提到林朗时的异样。

　　“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而已，大概。”秦墨无奈地想，以前是这样，现在，估计林朗一见到他就会狠揍一顿。

　　那个固执的人，又不是他刻意不遵守约定的。好吧，其实好像，貌似，也许，有那么点故意的成分……秦墨莫名心虚了下。

　　“你就帮我看着一点吧。”秦墨有点别扭地说道，“他这个位置，还是有不少人盯着的。他有事的话，用我的那部分势力帮一下，至少，别让他死。”

　　“知道了。”炎祈坐起身，从床边附带的小书架上信手抽出一本《空间概论》，随意翻起来，“你什么时候再出来？”

　　然后他被《空间概论》中密密麻麻的笔记吸引了视线。

　　“一两年吧。”秦墨仔细想了下，“克里安也有出去的意向，到时给你短讯。”

　　“虽然被认出来的可能性不大，但你还是小心为好。”炎将军的模样是公开的，哪怕过去了六年，缅怀他的人依旧不少。炎祈和他的相似仔细点还是看得出来。若身份暴露，可是个不小的麻烦。”

　　“一般的人不会往这个方向想的，我会注意。”他与父亲的气质完全不同，也做了一定的伪装，他倒是不担心这点。

　　继续看。笔迹明显是很多不同的人写下的，用的是可擦笔，针对其中某些理论提出疑惑或者不同的推导过程，像星网发帖一样驳斥或加以辅论。他来了兴趣。

　　注意个鬼啊，他完全不相信。炎祈看上去是很冷漠，但这才更引人注目了好么？秦墨默默腹诽。

　　“嗯，那我挂了。”炎祈作势要关闭视频通讯。

　　他要专心看才行。

　　“靠，炎……”声音未完全消散，投影便已切断。

　　“炎祈！”秦墨咬牙切齿盯着光脑，面色不善，“我话还没说完……”

　　在某小气的人类决定要果断把这事记账的同时，炎祈已经沉迷于这本内容字数超额的书，翻过一页时他愣了。

　　曾经太过熟悉的字迹在书页上被其他歪七扭八的各种奇怪字体衬托得格外漂亮，因为时间的流逝墨水褪色暗淡，带着久违的陌生感受一股脑扑向他。

　　少年像失了智一样凝固在原地，手抬起来，又害怕似的不敢放下。

　　最终他轻轻拂过字迹，指尖感受轻微得如同不曾触及。他露出了一个极小的微笑，带着自嘲般的苦意。

　　“您有一位访客。”机械女音响起，打断了少年的思绪。他有些疑惑，将书收起来放在枕头下，同时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开了门，一张温和的笑脸出现在他眼前，“你好，我是罗丹□□斯特。”

　　那双绿色的眼眸却像冬天的湖水，澄澈而又冰凉。

　　罗丹尼不着痕迹地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明显还未成年的少年人，却让他本能感觉到了威胁。这不是善类，直觉告诉他。

　　得知林朗居然在中途绕道要接一个人的消息时他十分惊讶。如果是上级的任务他作为享有同等权力的副官没有理由不知情。除非这是林朗的私事。

　　询问了士官，来到少年所在房间前，他一直在想这会是什么样的人。毕竟之后大半个月的航程总会有机会碰面，不管是单纯的“客人”还是另有所图的监察者之流，都要心里有数，先下手为强才行。

　　结果，他好像发现了很有趣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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