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

　　陆泽回到家的时候，灯是关着的。
　　虽然平时回家也没见陆勇强开过灯，但是出乎意料的，开灯时都没有看见沙发上的人。沙发上没有躺过的痕迹，很干净。准确来说，是整个家都变得很干净。
　　陆泽感觉自己整个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他冲进陆勇强的房间，没人，厕所，也没有喝醉的陆勇强，厨房，自己的房间……最后只看见书桌上的一封信。
　　也走了吗？
　　陆泽拆开信封，看见的还是陆勇强一如既往俊秀端庄的字，一点都不像出自于一个酒鬼和烟鬼的人之手。
　　陆勇强也走了，只背了一个包，去了北方。他在信里向陆泽道歉，说他不配当父亲，他要去北方打拼，而他留下的银行卡和今后的房租收入，是留给陆泽的唯一两样东西……
　　陆泽苦笑着摇摇头，他把信丢到一边，无力地瘫软在床上。
　　陆勇强走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悲。
　　自己还能再见到他吗？当年母亲和别人私奔的时候他也问过自己，那时的陆勇强一身酒气地和自己说：“不会回来了，以后只有我和你了”。
　　那你他妈人去哪儿了？
　　陆泽侧了侧身，才发现床单已经湿了一大片。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于森然发来的。
　　于森然：到家了？
　　陆泽：嗯
　　于森然：谢谢你啊今天
　　陆泽不知道回什么，手机停留在键盘上迟迟没有敲下去，直到手机屏幕慢慢暗了下去，陆泽现在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想要把手机扔到一边，手机却又不合时宜地震动了一下。
　　于森然：以后肚子饿了找哥，哥还有许多好地方带你去哦！
　　后来怎样陆泽记不太清了，但是他那天晚上却出奇地做了一个好梦。

　　今天于森然到学校还是踩着点进的，不过意外的是没被老葛逮着，因为一开始就撞见在门口谈话的老葛和陆泽。两个人像在谈什么很严重的事情，老葛看了一眼晚到的于森然也没去管，只是仍然小声和陆泽说着什么，而陆泽脸上表情依旧没什么起伏变化。
　　一天下来陆泽依旧沉默不语，不过于森然还是感觉到了这和陆泽往日的沉默明显不一样，于森然感觉到的，更多的是压抑。
　　“你昨天没休息好？”最后一节课下课，于森然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有。”陆泽摇摇头，准备理书包离开。
　　“陆泽，葛老师说今天放学后有数学提高班的课，叫你别忘了。”梁晓婷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脸笑意地提醒了陆泽，离开时还不忘回头多看几眼。
　　陆泽显然忘记了下午的加课，于森然看见他手中的动作顿了顿。
　　“你下午加课放学应该和我校队训练结束一个时间吧？”于森然问道。
　　“对。有事吗？”
　　“到时和我还有叶凯一块走吧，一起去吃学校对面的炸鸡怎么样？”于森然笑了笑。
　　“不了。”陆泽没有对上于森然的眼睛，拒绝了他，“太晚了。”
　　陆泽的拒绝于森然其实不是很惊讶，毫无情绪，也不是过于冷漠，但是就是给人话接不下去的感觉。
　　不过看着陆泽今天奇怪的样子，于森然显然有些担心。有时候自己在待人方面可能会过于热心，不过于森然已经把陆泽当做了朋友，自己一直秉承着“朋友的忙一定要帮”的原则，他还是在训练结束后跑到了陆泽上课的教室。
　　正好下课铃响了，里面一个个学校里数学优异的学生走了出来，于森然的传闻不少人还是听过的，出来时看见他都纷纷多瞧了几眼。不过于森然倒毫不在意，他正伸长了脖子找寻陆泽的身影。
　　陆泽是最后一个出来的，步伐慢吞吞的，像是有心事。不过当他出门看见等在门口的于森然时，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喂，走吧！”于森然走了上来，他逆着光，陆泽看不清他的表情。
　　“怎么了？”陆泽看清了于森然脸上的笑意，他也回以微笑。

　　陆泽和于森然一起走出了校门，两人肩并肩走着，一直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于森然先开了口。
　　“没什么。”陆泽摇摇头。
　　“你要没什么心事，今天的课会忘？”于森然双手插进校裤裤兜走着，见陆泽一直没说话，料到估计是什么难言之隐，便也不再追问，“去吃炸□□！”
　　陆泽跟着于森然来到对面街口的炸鸡店，于森然马上点了一份炸鸡还有地瓜条，回过头看向陆泽：“你吃啥？”
　　陆泽摇摇头：“我不吃。”
　　“你啊……”于森然叹了口气，继而转过头对老板娘说，“阿姨，再来份炸鸡！”
　　“我不吃啊……”陆泽无奈地摇摇头。
　　于森然一边等炸鸡一边语重心长地对陆泽说：“我告诉你啊，可是有科学研究证明的，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东西是十分有用的！你可别和我客气，我同桌心里不爽，我当然有义务请你吃吃喝喝，让你开心点！”
　　陆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眼前的于森然，似乎和眼前这个笑起来有些傻乎乎的小子走在一起，脑子里那些沉重的负担就成了过眼云烟。
　　五六分钟后老板娘把炸鸡和地瓜条给了于森然，于森然递给陆泽炸鸡后，便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喂……你现在吃这么多，回家怎么吃晚饭？”陆泽看着于森然吃的样子说道。
　　“我爸妈大多数时候要很晚回家，我又不会烧饭……”于森然又拿了根地瓜条放进嘴里，“怎么？你回去的时候你们家就开饭了啊？”
　　陆泽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于森然看他眼神里一闪而过地逃避，便马上闭上了嘴。
　　“那个，史云欣，你认识吗？”于森然开始转移话题。
　　陆泽摇了摇头：“怎么了？”
　　“就是上次体育课搭讪你的那个。”于森然塞了块炸鸡到嘴里，“她前一天向我要你联系方式。”
　　“你给她了？”
　　“没啊，我想你肯定看不上她。”于森然挑了挑眉，像个知道一切的小孩像在跟大人炫耀，“我看你啊，估计要找那种，得要长得好看，成绩好的那种级别的。不过我猜你多半不会找的。”
　　陆泽一听有点乐了：“那么肯定？”
　　“我猜你的世界只有书吧。”于森然说，“那个史云欣，以前追过我，后来知道我性取向，赶紧和我撇清关系，这种人对待感情，啧……”
　　“你……”陆泽听着于森然说这话，有些欲言又止。
　　“嗯？”
　　“挺勇敢的。”
　　“什么？”于森然没听明白。
　　“好像从来不怕别人笑话或者背后议论，你的性取向。”
　　于森然笑了笑，说道：“浪费的是他们的口水而已。再说了，老王，叶凯，班级上还有很多人，包括你，不都不介意吗？”
　　陆泽若有所思地看着于森然，随后点了点头：“回家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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