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

　　人尽皆知，于森然是个gay。
　　于森然很早熟，他十三岁的时候就一脸正经地和父母说过自己喜欢男生，一向温柔贤惠的母亲当时就冲上去扇了他一巴掌，把于森然左半边脸给扇得都耷拉了下来，嘴角也慢慢渗出了血。从前，家里只有父亲会在自己不听话的时候教训自己，母亲从来没有，更别提打出血来。
　　之后发生的一切，于森然已经忘记了。其实与其说是忘记，不如说是不愿回忆起来罢了。反正之后的日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慢慢过了下去，直到高一和刘一峰发生了争执，生活才渐渐开始起了波澜。
　　“你他妈个死基佬，死变态，别当老子不知道你是个同性恋，离老子远点！”当时只是因为篮球场地问题，于森然所在的二班和刘一峰在的五班在体育课课后教学楼走廊上吵了起来，于森然把道理都说的明明白白，刘一峰眼看争不过，憋红了脸就突然吼出这一句。
　　于森然听完有些发愣，后来才知道，原来十三岁那年，和自己同一个小区的刘一峰，就这么路过自家窗外，听到了一切，怪不得小区里每次偶遇，他都会奇怪地盯着自己。
　　从那之后起，“于森然喜欢男人”的消息就在全校学生中人尽皆知，不过得感谢当今社会知识的普及程度，就目前来看，没多少人认为这是病，会传染。一阵风波过后，于森然的人际关系并没有发生多大变化，最多只是会被学校一些腐女暗自拉郎配。而于森然从小到大最不在乎的就是别人对自己的评论，所以就自己的性取向问题，如果被人问起，他也不会刻意隐瞒，但也不会主动提起。
　　高一的上半学期过得很快，学校要求每人交一份学期总结。于森然真的很想把和刘一峰的那次事情说出来，因为自从踏入高中后，生活依旧是学校和家的两点一线，而高一目前留给他的印象，就是不停地上课，只有那次争执，才是他高一上半学期唯一的高潮。
　　但下学期的高潮，似乎来得挺快。
　　返校当天，老葛，一个五十出头的大叔，也就是二班的班主任，提出位子要进行调换。
　　“哇……别这样呀葛老师，这位子不是挺好的吗？”坐在于森然左面的叶凯先是有些不爽了，毕竟是个男生都会不爽，谁让坐他前面的是班花梁晓婷，“再说了，好不容易进了高中相处一个学期都相互习惯了呀。”
　　“我是通过一学期的观察以及结合你们的入学分数和上学期期末各位的表现才出此下策的。”老葛习惯性地双手交叉在腰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就不好想想上策嘛老师。”于森然右边的王长川也发话了，他和叶凯是班上的活跃分子，于森然做他们中间，想安静学习都难，不过待久了，关系也成了班上最铁的三个人，当然也是因为丝毫没有因为那次风波之后对于森然有过排斥。
　　“不说了不说了。”老葛摆摆手，“大家现在按照我刚才发班群里的位置坐，这是为你们好，再说了，一学期下来，我看你们连自己同学的名字和脸都没对好认齐吧。”
　　于森然感觉老葛这话就像在针对自己，因为他看见老葛把自己的位置安排在……陆泽边上？
　　陆泽……于森然认识这个名字，班级学霸，但是……于森然真的想不起来对方什么样子……于森然进了高中到现在，只能把自己方圆两个桌子以内的人认齐，毕竟自己除了上课就是下课睡觉，打篮球和扯淡也永远只扯着叶凯和王长川。
　　老葛这学期决定把教室里的桌子两两并在一起，好促进交流学习，陆泽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于森然也就自然而然坐到了靠窗第二排。
　　学霸就是学霸……于森然拿着书包看着眼前这个头发长的都快成杀马特的人正丝毫不受外界影响地坐在椅子上看英文原版书，心里直呼牛逼。
　　“不过老葛把自己安排在这里几个意思呀……我学习成绩也不差呀，好歹也算中游啊……”于森然嘴里一边嘀咕着一边想着要不要和眼前的学霸打招呼。
　　“好。”眼前蒙头看书的陆泽抬头和于森然打了个招呼，头又低了下去。
　　于森然吓了一跳，这个陆泽前额头发长得把眼睛都给遮住了，他抬头的时候于森然似乎只看见一个鼻子和张嘴。
　　“啊……你好。”于森然回过神以后点了点头说到，便坐下来开始往桌肚里放自己的东西。
　　“……要吃吗？”于森然从包里掏出根棒棒糖，放到陆泽面前，想试着缓解点尴尬。
　　陆泽似乎没有听见，头也不抬，这让于森然感觉更加尴尬……
　　“你……要吃糖吗？”于森然清了清嗓子，大声了点。
　　陆泽这时才缓缓地抬起头，“嗯？什么？”
　　“糖……吃吗？”于森然晃了晃手中可乐味地棒棒糖，又重复了一遍。
　　“啊……”陆泽又缓缓地点个头，过了一会儿才说出了口。
　　于森然怀疑陆泽这人是怎么成学霸的，反射弧长得和树懒有的一拼。
　　“哟，于森然和陆泽坐一块？”
　　于森然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刘斌这家伙，刘斌是刘一峰的堂弟，自从他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之后，就一直鄙夷自己，当然于森然从来没鸟过他。
　　刘斌路过他们那桌时又嗤笑了一声，不过陆泽和于森然依然没理他，一个在闷头看书，一个在认真理东西。
　　于森然理好之后看了一下座位情况，发现叶凯坐自己前面，和语文课代表杨希坐一块，他现在趴在桌子上，于森然没去拍他，知道他现在估计失落的很。
　　王长川则截然不同，和梁晓婷两人前面坐第一排，这时候正和梁晓婷有说有笑的，梁晓婷是英语课代表，王长川这个位数的英语这学期估计能有点长进。
　　而自己……坐在全科学霸面前，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于森然感觉自己还不如跟根木头过一学期。于森然这人比较喜欢和自己坐的近的人混熟点，最好坐的近的都像叶凯王长川那样本身话比较多，那天天这么在学校混也就有点意思。毕竟以后上课开小差了一起吹吹逼，埋头打打游戏，就算是学霸，他也希望是平易近人的，这下倒好，给自己安排了根木头……以后自己找谁扯淡去？就算是帮助自己学习，于森然都不知道自己要是真有问题请教那个陆泽，他反射弧得跑地球几周才会理自己。但是不说话于森然就觉得难受，没办法，自己有时候话是真的挺多的。
　　老葛在讲台上开始讲开学的注意事项了，那个陆泽才合上书手撑着下巴听了起来。于森然才有点看清陆泽的侧脸。
　　鼻子满挺的，手……手指很细长，像弹过钢琴的手……于森然注意点立马被陆泽的手吸引了过去，不过意识到自己正盯着别人很不礼貌，立马也别过头听老葛讲话。
　　“哎……那个老葛说，摸底考是开学以后几号来着？”于森然假装没听见，微微侧过身小声问陆泽，试图找点话题。
　　回答于森然的，依旧是……沉默……
　　于森然也觉得尴尬不起来了，心里只有无奈。
　　“对了，最后忘记说了。”讲台上的老葛刚说完正准备走的时候，朝于森然那桌的方向看了过去，“陆泽，回家把头发剪剪，开学检查仪容仪表，男生不准留长发。”
　　老葛说完的时候班级里不少人朝陆泽看了过去，有几个还忍不住偷笑。
　　于森然朝陆泽看了看，他就点点头，没其他反应。
　　陆泽突然转过头看向于森然，于森然看着他被刘海稍稍盖住的一双眼睛，有些觉得他莫名其妙。
　　“你刚才问我什么？”
　　于森然差点没摔下去……我去……这家伙的反射弧真的……
　　“我是想问你，摸底考几号来着？”
　　“不知道。”陆泽想了想，给出于森然这个答案。
　　于森然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一开始还以为这家伙刚才没理自己可能是认真听老葛讲话呢，结果连自己听到的东西都没听见，他没忍住，“那你……刚才那么认真听了什么？”
　　“我以为他要说新学期科目方面会有改动，结果只是讲了点新学期的活动节日什么的。”陆泽摇摇头，似乎有些失望。
　　“……你这信息过滤的还真有点……彻底啊。”于森然想在自己头上挂三条黑线。
　　突然，于森然感觉有个人趴自己背上了，回头一看是王长川。
　　“老于，一起走不？”王长川明显心情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不过他身后的叶凯明显一张苦瓜脸。
　　“走啊！”于森然起身准备拿书包，看见陆泽在理书包，便随口问道，“一起走吗？”
　　陆泽这下反射弧倒蛮正常，只是他没想到刚成为同桌的于森然会邀自己放学一起回家，有些愣了愣，但是他还是摇了摇头，“我要去剪头发，估计不顺路。”
　　“哇，兄弟，你这头发多久没剪了，发量惊人啊。”王长川笑了笑打趣道。
　　陆泽低着头理书包，好像没听见王长川说了什么。
　　“好了好了，走了走了！”于森然拿起书包就推着王长川和叶凯走出了教室，临走前还不忘和陆泽说声拜拜。
　　当然，依旧没回应……
　　等到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陆泽慢慢停下了手里理书包的动作……
　　对啊，自己到底有多久没剪头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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