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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双大眼睛泪汪汪地朝门口望着，那泪光中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意图再赤｜裸不过，婄姜用一声“爹亲”唤傻了门口原本有着私人恩怨的两人。
不敢置信这姑娘在被雷劈过后竟有如此强大的自愈能力之余，容希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耳朵。
而甘老头，则是心有余悸地仰头窥了一眼。
多亏了老魔君还在神界的伏魔山下压着，要不然若是叫他知晓了自己的女儿被人便宜地捡了去，这凡人哪还有命在这儿搔首弄姿？
“爹亲…”
两人心中各有思量，却是婄姜没能忍住，眼瞅她最爱的爹亲只顾傻站着没顾得上理她，她哇地哭出了声：“爹亲怎么不来抱抱姜姜，爹亲又不要姜姜了么？”
她哭得凄风苦雨口齿不清，哭得毁天灭地我见犹怜，哭得容希与甘老头束手无策地对视了一眼，并最终达成了统一战线。
“砰”一声，紧实而对称地贴着门神肖像的门板被大力地拉上，卧房内外总算被分隔成两方不一样的天地。
容希决绝干脆的关门手法，令甘老头不由心生起“如果能把关门这一门手艺练练好好像也不错”的念头，他有些崇拜地看了看容希，不想竟接收到了后者鄙夷的眼神。
大家都听到了婄姜那一段含糊不清的控诉中清晰无比的一个“又”字，再结合起甘老头方才的那一番说辞，容希不禁同情起婄姜来。
难怪那姑娘时不时表现出心智不大健全的模样，原来是家庭背景使然。
不过比起同情婄姜，更令他在意的是大周境内，竟也有人敢做出此等荒山弃孤之举，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方一甩袍袖，却见甘老头一早预料到大事不妙一般，拿鞋底使劲儿蹭了两下地面，扛着他的拐杖边遁边扬言道：“瞧我这宝贝孙女儿可能是又犯了疯病，小老儿还是下山去寻个大夫来！”
…
被小皇帝发配到北边来，容希曾料想过无数种结局，最差不过是将他一条命葬在这大周边境的土地上，从此青山埋忠骨，史册载英名。
可凭他再怎么精于推演筹算也没能算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另一种意外叫作“婄姜”。
甘老头不负责任地跑了之后果然就没再回来，从屋里哭到了屋外的婄姜又委屈巴巴地将她爹的衣袖拽住。
禁不住那双眼睛长久的注视，以及主要是神女婄姜响彻三界经久不息的哭声，容希最终还是本着一颗正直良善的助人之心，以他微末的医术替婄姜号了脉。脉象平稳并无大碍，他抬眸瞧了婄姜一眼。
她将将止住哭，眼角还带着泪，泪迹纵横交错在她被雷劈成黑色的脸上，显得狼狈又滑稽。相比起初见时意气风发伶牙俐齿的情态，容希确信婄姜的脑子是被劈出了毛病。
这姑娘与新帝有牵扯是猜测，而她先前救他一命且因此遭了天雷却是事实。暂且不论这其中许多的疑团和困惑，单是对着这张莫可名其惨状的脸，容希就狠不下心来将婄姜弃之不顾。
渐晚的天色下，在究竟是带着这姑娘下山去找她毫不靠谱的爷爷，还是留在山上勇敢面对孤男寡女，尤其是衣衫不整的寡女的尴尬情境之间，他几乎没有多做权衡就选择了后者。
容希做完这一系列复杂的心理活动并没有耽搁太长的时间，可脑子坏了的婄姜却觉得，她爹肯定是在利用这小小的不说话的空档，天衣无缝地敲定一个抛弃她的计划。
于是正当容希开始思考该怎么同这姑娘对话的同时，原先抓着他袖口的那对爪子缓缓地攀上了他的胳膊。
手臂上传来姑娘家肢体柔软的触感叫容希无所适从，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早已超越了合乎情理的范围。婄姜光溜漆黑的脖子就在他眼下，奈何她整个人就跟牛皮糖似的，甩不脱也挣不开，他只好尽力放平视线望向远处，缓和了声调顾左右而言他：“你方才说你叫什么？”
“姜姜，爹亲的心肝宝贝！”婄姜虽然对爹亲问她叫什么这件事感到十分疑惑，但还是抱着不能忤逆爹亲的心思，加上了后缀小心翼翼地答了。
“…那我是谁？”
“爹亲，三界最厉害的爹亲！”
“…”
婄姜当着她爹的面，夸起她爹来可以说是不遗余力，对“三界最厉害”这个形容词也用得尤为满意，完全没有察觉到在无形中，这天已经被她聊死了。
她得意抱着容希的胳膊蹭了蹭，脸上扬起稚子般傻白甜的笑容。
容希当然没有傻到继续去问婄姜三界最厉害的人又是谁，隔着布料，他感觉到这姑娘破得不能再破的领口隐隐有碎裂之势，当下就要伸手去替她提一提，可手才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一时间收也不是落也不是。
殊不知正是这突然的举动令婄姜戒心顿起，并极速推进了她襟口的破布走向毁灭的过程。
——就在容希犹豫的那一刹那，婄姜扑腾着要去将他悬在半空的手也抱住。
只听空气中乍现一道轻微的撕裂声，眼看她那毫无看点可言的胸口就要袒露在黄昏落日下，电光火石之间，容希果断拍开她伸过来的爪子，飞速脱下外袍兜头将她罩住。
衣袍宽大又盖得匆忙，有不少布料都堆在了婄姜头上，她显然是被她爹亲惊人的反应力吓呆了，整个人在衣服里埋了好久才想起要寻个出口。
好容易探出头，她瞪着大眼睛怔怔地看向容希：“爹亲？”
…
容希既已做了收容婄姜一晚的决定，就断不能让她浑身上下一片狼藉地住下。
没奈何婄姜倔得像头牛，好说歹说都劝不动，容希只好拖着这一只大油瓶一头扎进了卧房，一步三停地收拾停当了屋子，再拖着油瓶赶赴灶间烧热水，待到天色全然暗下来，两人才刚刚凑齐一桶可供沐浴的热水。
月色，晚风，热水，烛光…整洁的卧房里，容希忙着撑开竹屏，婄姜就抱着干净衣裳乖巧地站在他跟前，端得是一派父慈女孝的景象。
只可叹好景不长，等容希总算布置完了这一方适合洗澡的天地，正准备翻出毛巾来递给婄姜时，后者仅凭一句话就瓦解了他花费了整整一个傍晚才建设起来的心理防线
——“爹亲要给姜姜洗澡了吗？”
因母亲早逝，婄姜在一千岁前一直由她父君带着。老魔君待他这唯一的女儿，真可谓是捧着怕掉含着怕化，一天天地不管干什么都要带在身边，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生怕哪一天不小心就给养坏了。
可即便父女两人相依为命亲厚非常，婄姜也从未享受过由爹亲伺候洗澡的待遇，先前看容希忙忙碌碌的时候她眼里就冒起了桃心，此刻更是快乐得要跳起来。
“是啊。”
折腾了大半日，饶是容希也难免心力交瘁。与这姑娘相识的时日虽不算多，意外却已经发生了不少，若是要再继续纠缠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至此，他全然放弃了和婄姜好好交流的想法，甚至自暴自弃得连尴尬的兴致都提不起来。他伸手去试了试水温，觉得温度尚可便就着温水拧了一把毛巾，扬眉朝婄姜招呼道：“姜…”
一早在灶间里领教过她直上九霄的哭声，容希将已到嘴边的“姜姑娘”咽了回去，姜姜这种酸里酸气的昵称又实在是叫不出口，他思量再三，还是挑了个较为折中的说法：“姜儿过来。”
“好哎！”婄姜今天头一次见她爹亲这般和颜悦色，骨头立马一轻，她高举着双手蹭到浴桶跟前，满心期待地面向容希。
后者显然没能很好地领会到其中精髓：“做什么？”
“脱衣服呀！”
大概是爹亲平常洗澡也有人伺候的缘故，所以不太熟悉给别人洗澡的步骤。一定是这样！婄姜暗暗夸了自己一句聪明，尔后乐呵呵地给她爹演示脱衣服的顺序。
“不许脱！”
她手才按上腰带就被人厉声喝止，婄姜吓了一跳：“爹亲？”
她眼中再很多度蓄起泪，烛光下那盈盈的水光叫容希看得脑仁隐隐作痛：“我是说…等一下。”
强撑着挤出一丝笑意，好令自己显得慈眉善目一些，容希抖了抖手上的毛巾朝婄姜道：“姜儿乖，先擦脸。”
先擦脖子再擦手，照旧是一擦三停顿，容希勉强给婄姜擦了个人形出来。那炸开的头发沾了水后服帖地垂落在脑后，较之白日荒诞诡异的造型、先前伶俐乖张的气势，坦白说，婄姜此刻虽不十分正常却乖巧的模样很是令人动容。
此生也算阅人无数，容希自诩不是轻易能为皮相所惑之人，可眼下这一室昏黄之中，对着那张白净娇俏的脸，他脑中竟也有一瞬的晕眩…
总算将婄姜捯饬干净哄上了石床盖好了被子，他立在床边颇显疲惫地闭了闭眼，难不成是累出幻觉了么？
甫一睁眼就又瞧见那张令人头疼的大脸悬在眼前，容希轻轻叹出一口气，果然都是幻觉…感觉自己提前步入了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老年生活。
“姜儿该睡了。”轻轻柔柔的语调叫婄姜听来很受用。
对啦！这才是她的爹亲嘛！
她笑嘻嘻地应了声好，随后飞快地凑到容希脸上亲了他一口。
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钻到了被子里，婄姜睁着眼睛将容希望住，直接忽视了后者特别不好看的脸色，婄姜糯着嗓子无辜地问道：“爹亲不来亲亲姜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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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众人（？？）：哄！上！了！床！
容怼怼（？？）：我不是！我没有！像我这种正直善良的五好青年…
梁齐：太傅这就是你不爱我的理由吗？！！
容怼怼：这位朋友请你不要一天到晚给自己加戏！
*
老魔君（？？）：说好父女一生一起走？说好只做我的心肝宝贝开心果？你果然在外面有爹了！
婄姜：我不是！我没有！
*
容怼怼：感觉身体被掏空，为什么我的退休生活就这么疲惫？
司命：来来来，三金五金养老保险了解一下！
今晚也是亲亲抱抱都得逞了的姜姜！
作者本人可能真的是 沉迷洗澡的桥段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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