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白日梦

作者:李禾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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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 章


      甄宝玉以前每日和丫头们玩耍打闹,日子过得快活似神仙。自从林黛玉来过之后,仿佛勾了他的魂一样,整日提不起精神。

      海棠被老太太叫过去问话,屋里只留了丁香和月季伺候宝玉。

      丁香笑嘻嘻地对甄宝玉说:“宝玉,不如我们去园子里摘些鲜花染指甲?”
      甄宝玉懒懒地趴在桌子上:“不去,这时节凤仙花还没开呢。”
      月季捧着书走过来:“这是林妹妹送你的,你不是很稀罕么?不如趁着有闲读上一页半页的,也好叫老太太和太太开心呢。”
      听见林妹妹三个字,甄宝玉这才有了点精神,撑起上半身看了看封面,见是论语,便又趴了回去:“看这个多没趣。”
      丁香捂着嘴笑:“前些日子,你整日整夜的盯着封皮瞧,我还以为你要把它瞧出一朵花来呢,这就厌了?”

      甄宝玉只觉得这话太不顺耳了,坐直身体,一脸郑重地说:“我不是厌了林妹妹,我也知道她是好心,只是,我实在是讨厌这些书。”
      两个丫头都不搭话了,只看着他笑,甄宝玉站起来朝外走:“我跟你们说不清楚,还是去看看母亲吧。”然后一溜烟去了李夫人的院子。

      李夫人是当家太太,日日都要理事,各项事情多的忙不完,这会儿正在她院子旁边的小抱厦间内见下人媳妇们。

      甄府女管家张大娘正在屋里和李夫人说话,一旁的两个小丫头手里各捧着几匹今春新出的好布料。
      张大娘道:“太太,马上就该做夏衣了,这几匹是新出的上好布料,您过过目。若合眼就留下来,若看不上我再去搜寻更好的。”
      李夫人看了看,见有素纱、妆花缎、织锦、绣花丝绸,色色都很齐全,款式也新颖,便高兴地笑了:“比往年的倒要更好些,全都留下来吧,宝玉也该做新衣了。对了,府里下人们的夏衣还是按照旧例,你支了银子按人头将布匹发下去,由他们各人做。”

      正说着话,甄宝玉垂着头,无精打采地进来了。
      李夫人连忙止住话头,一把将儿子拉过来,细细看了一遍,问他:“你怎么没跟丫头们玩?是昨夜没睡好么,怎么看着这么没精神?”
      甄宝玉不想说话,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呀!”李夫人想到儿子在府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人都宠着他,他还这副没精神的模样,看着就来气,“当心老爷看见了,又要说你了。”
      甄宝玉一听见老爷二字,就打了个机灵,抬起头四下察看。
      李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冬梅笑了:“太太哄你呢。老爷用过早饭就去办差了,这会儿怎会在府里。”
      甄宝玉这才收回眼神,在李夫人身旁坐下来,又懒懒地趴在桌子上,一只手垫着脑袋,另一只手拿起李夫人面前的茶盏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听响声。
      李夫人见他这样就嫌弃得很,笑斥道:“你若是没事就出去玩,别在这里打搅我。好多事呢,你一来,我一样也办不成了。”
      甄宝玉手上不停,叮叮当当敲着,懒洋洋地问:“有什么事?”
      管家张大娘上前一步,笑回道:“宝大爷,太太正在和我说夏季布料的事呢。”

      秋菊见太太的茶盏被宝玉占住了,连忙新泡一盏递过来。
      李夫人接了,轻啜一口:“今年的布料真不错,这素纱质地轻薄,看着就凉快。宝玉,你也挑挑,看喜欢哪个,等下让人送到你院子去,叫海棠她们做出来你好穿。”

      甄宝玉这才停住手,放下茶盏盖子,把脑袋转了个方向,等看到花花绿绿的新料子瞬间就有了精神,快步走到小丫头跟前,就着她们的手看了看,一脸喜悦地问李夫人:“太太,这些全都给我,好不好?”
      李夫人看了他一眼:“你要这么多做什么,穿得完吗?我还想着给你三个姐姐一人送几匹呢。”
      “太太偏心。”甄宝玉像活了过来似的,拉着李夫人的手撒娇,“不光有姐姐,我还有个妹妹呢。好太太,你打发人给林妹妹捎两匹过去吧。”
      李夫人甩开他的手,笑道:“别说得好像林府没有衣服给林姑娘穿似的。林老爷干的可是肥缺,满府上下就她一个独苗,疼都疼不过来,还稀罕这个?”
      “我不管。林府有是林府的,我送的又不一样,这是我的心意。”甄宝玉撒娇发痴,不依不饶,“我就喜欢林妹妹。要不然,你再给我生个小妹妹?”
      “还生?”李夫人差点喷了茶,“我都四十多,奔五十的人了,还生什么生。自从有了你这个魔星,我连猫猫狗狗都不想养了。”
      “好太太,你就依了我吧。府里又不缺这点料子,回头再买就是了。”甄宝玉说完这句,扭头对冬梅说,“冬梅姐姐,劳烦你派个小丫头去我院里说一声,让丁香和月季过来搬料子。”

      冬梅度着太太的脸色,料想太太必不会因为几匹料子惹大爷不开心,便笑着应了:“何必让她们跑一趟,我这里派两个小丫头直接送过去就行了。”
      甄宝玉立刻兴冲冲地吩咐捧布料的两个小丫头:“你们把料子送到我院里去。若不认识路,随便找个人问一声。冬梅姐姐,还是你再派个人替她们指路吧。”
      李夫人放下茶盏,一脸无可奈何:“又乱来了。你林妹妹正守孝呢,这些花花绿绿的她哪能穿?上回你没发现林姑娘穿得很素淡?这两匹素纱倒是可以,这匹月芽素花绸缎也不错,一起包上,回头派人送去林府。”
      “母亲真是个大好人!先等等,不急着派人,我也有礼物要送林妹妹呢,记得等等我。”甄宝玉奉承完,拔腿就跑了。
      “哎,你的料子还没选呢!”李夫人在后面叫了一句,没能喊回宝玉,只好自己做主替他挑了几样,叫丫头送过去。

      甄宝玉一路急匆匆地跑回院子,连声喊丫头:“丁香!海棠!”
      海棠从屋里走出来:“这是怎么了,急成这样。”
      丁香撇撇嘴,暗自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刚才出去时还要死不活的呢,这会儿又活蹦乱跳了。”
      海棠看了她一眼:“别说这些死啊活啊的,老太太可不喜欢的。”
      丁香立刻抿紧嘴巴,心里却不大在意。

      “正好你们都在,我们去园子里摘花吧。上回送给林妹妹的胭脂她怕是该用完了,现制一盒,过两天母亲要打发人往扬州去呢。”甄宝玉一边说,一边开始挽袖子,显然是要大干一场的。
      海棠哭笑不得:“那么一满盒,这才几天啊,哪能就用完了呢?”
      甄宝玉:“这你就不懂了,不能等到人家没得用了才送,当然是提前送去才叫周到。”

      甄宝玉兴致极高,他的丫头们自然是陪着他闹,一行人跑到后花园里,专挑最大最红最艳的,不多会儿就摘了满满一篮子。然后回到院子里,叫人打水来,先把花瓣摘下来,洗两遍,再碾压取汁。

      甄宝玉一边摘花瓣,一边问海棠:“你说,头回送的那盒,林妹妹喜不喜欢?她也没当着我的面用一用,也不知那颜色衬不衬她。”说着说着,他就想入了神。
      林妹妹的嘴巴生得真好看,唇形小巧,还有一层淡淡的粉色,若是再抹上他送的胭脂,必定能美过园里的牡丹。
      傻乐半天,回过神就发现丁香正将四层瓣往水盆里扔,甄宝玉连忙拦住她:“外边的就不要了,只取最中间的二三层,后面的全扔了吧。”
      丁香大感惊奇:“往常也没扔啊,再说最外面的一层我肯定不会要的。”
      甄宝玉:“你平常最聪明的,怎么今日倒犯了糊涂。林妹妹那样的人物,用的东西自然全都要最最精致的。你若是心疼花瓣,就把后面几层的留下来,回头制一盒自己用。”

      丁香听了这话,气得当即就想把花扔到地上,再踩上几脚。
      林黛玉没来时,宝玉天天只和她们玩,自从她来了,宝玉眼里就没她们这些丫头了,张嘴闭嘴都是林妹妹林妹妹的。

      海棠见她脸色不好,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暗暗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吵闹,又笑着对宝玉说:“你的心变得可真够快的。有了妹妹,就不要我们这些姐姐了。”
      甄宝玉丝毫没有察觉丁香在生气,笑着回答海棠:“怎么可能呢。姐姐们自然都是好的,陪我玩耍,把我照顾得妥妥贴贴。只是我从来没有过妹妹,见了林妹妹就想像姐姐们照顾我一样照顾她。”
      海棠笑了,丁香听见这句也笑了,刚才的气愤之色倾刻间散得干干净净。

      过了几日,李夫人打点好礼物,派了心腹下人送到林府去。

      林如海听见下人报甄府来人了,急忙请到前厅,亲自接见。
      那仆人先跪下给林如海磕了头,然后才递上包裹,恭敬地说:“这是府里太太送给林姑娘的礼物。太太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几样铺子里新进来的新鲜料子,虽然林府也不缺这些个,到底是她的心意,不要嫌弃礼薄才好。还有几样宝大爷送给林姑娘的小玩意儿。”说完又掏出一封书信,“这是宝大爷托奴才送给林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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