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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昨夜送走宾客后，水溶又到书房处理了几件小事，直到午夜方才熄灯歇下。这样隆重的社交晚宴，段家每年少说也要办上五六回，佣人们都轻车熟路。家中的老规矩，晚宴次日早晨，照理说是不能吵醒主人的。
水溶一觉酣熟，睁眼看了眼闹钟，已是九点了。他倚靠在枕上，阳台外头，晴日正好，暖风从窗户缝里吹得窗帘微拂。今日无事，他乐得清闲。虽没有什么喜事，水溶莫名地欢喜。下床倒了杯温水，捧着玻璃杯，鬼使神差地就拿起听筒拨了贾府的电话。
“喂，这里是贾府。”
“我是段水溶，我找贾三小姐。”
“好的，段少爷，我这就去。”
水溶握着听筒浅笑出声，一杯水还没喝完，那头“咯哒咯哒”的脚步声就把探春清脆的嗓音送过来，“有事吗，段少爷？”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找贵府的林小姐有事相谈。”
探春晓得水溶定是因为顾及黛玉的名声，所以借找她为托词。毕竟她和水溶因为话剧社来往频繁，互通电话不会落人话柄。但今日贾珍遇害，就似浓云般罩在贾府顶上，探春无心和他玩笑，就不多问这层了。
“好，我帮你叫去。”
探春撂下电话匆匆走了，水溶原来做好应付探春刁难的准备，正觉着奇怪，卧房门外响起敲门声，水溶捂住话筒，“进来。”
管家推门而入，“少爷，打搅了。只因外头有事，特来讨您的示下。”
水溶父亲因病早去，三年前撒手人寰。身居总理一职的伯父忙于政事，母亲担起家务实在吃力，支撑段家的重担自然就落到水溶身上。好在伯父言传身教，老管家也忠心耿耿，水溶一边上学一边掌家，总算把局面稳定下来。
管家是前清过来的人，做事总带着旧社会的派头，水溶知道他也改不了，就不多为难老人家了。
“方叔直说吧。”
“宁国府的贾珍老爷昨夜遇害了。”
这宁国府和荣国府都是皇帝在时遗留下来的说法，早已经改成宁府和荣府，北平城的老人还是习惯过去的叫法。
水溶皱眉，“贾府那头通知的？”
“不，不不！”老管家摇头，“是我那儿在警局里当差的儿子挂电话来说的。他一早儿就接到报警去了现场。”
这还是水溶父亲留下的老习惯。凡是上层人家的大事，趁早探听到不是坏事。管家会把有必要的告知主人。水溶还不是很习惯。
“我知道了，您先去忙吧。”
电话那头，探春一路把黛玉往书房拉。阳光透过花窗斜斜地照在身上，映出一片迷离的影子。
探春拾起听筒，拽住黛玉，对水溶说：“人我带来了，你们聊吧。”
探春一走，对面就没了声音，可水溶能感觉出来黛玉在听。水溶不急着说话，两人握着听筒相对无言，不尴尬，倒不约而同去看窗外的风景。
“你打的电话，又不说话。”黛玉小声嗔道，“没什么，我就挂了。”
“你猜我在做什么？”
“你当我是千里眼，我哪里看得见？”黛玉淡淡笑着，望着窗外一缸露出花尖的荷花。
“楼下的玫瑰快开了。”
“是吗？”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夏天的玫瑰园，父亲和母亲陪我在花丛里玩。”
“什么颜色的？”
水溶笑着答：“红色、粉色和白色的都有。”
水溶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聊的全是闲话，黛玉却不觉得无聊、腻烦。
“你在看什么？”
“荷花快开了。”
“我家的水缸里也养着。”
“北方的荷花终究不如扬州的好看。”黛玉叹气。
水溶见她被勾起了乡愁，就不再细谈了。
“我听说你家里出事了？”
“嗯。宁府里的。”黛玉觉着外头脚步声杂乱起来，不便多聊，“你打过来为了什么事？”
“起初只是兴起，天气很好，想和你说说话。”水溶的声音摸摸鼻子，“现在想起来，我听探春说，你文采好……不嫌弃的话，我想看看。”
“写来打发时间的……有什么好看的……”
“兴许，能推荐到杂志上发表，也是一条出路。”
“那……”黛玉被他说动，她瞟瞟门外，人影来回，“谢谢！我会考虑的，再见。”
“丁铃铃铃”
宁府上下，电话铃声就没停过。不是千方百计探听消息的记者就是得了风声来问情况的亲友。凤姐在天香楼看警察清理现场，一个丫头跑过去把她叫去书房，说是王子腾来的电话。
“喂，伯父？”凤姐趁着接电话的空档，才能放松片刻。
“宁府情况怎么样？”王子腾单刀直入。
“警察来了，现在忙着应付记者。”凤姐担忧起来，“会不会对公司有影响？”
“你们筹备得如何了？”王子腾丝毫不慌，“名声方面，不相干的。人命案子跟卖衣服有什么冲突！他家的珍爷又不管事。”
凤姐和王子腾都咽下那句犯忌讳的话，说不定这人命案还能给公司助助名气。
“那就好。但出了命案，总得耽搁几天。要伯父费心了。”
“贾家的事，贾家人去忙。你交给贾琏，公司这头，你负责不就好了！”
“伯父还惦记着这个……”凤姐尴尬笑笑，“可哪头我都不能全撒手啊！”
“行吧。我不给你加压力了。”王子腾退让，“我在北平还要办几天事。等我事办完，你也得空，我们出来吃个饭，把剩下的事都谈拢。”
“那再好不过。”凤姐在心里数着几件要务，“元春那头……”
“你不说我倒忘了。陈先生等不了的。你等让她尽快，不要因为家事耽搁了。”
“我明白了。”王熙凤点头，“我马上转告她。”
凤姐打电话来嘱咐几句，元春应了。挂断后坐在沙发上兀自发呆，电话“铃铃”响了半天，她才回过神来接起。
“喂？”
“是元春小姐吗？”
是陈仲文打来的，元春强打起精神，“早安，陈先生。”
“府上的事，我刚听说。很遗憾。”
“谢谢您，陈先生。”元春没什么精神敷衍他，碍于凤姐的嘱咐不好挂断，“家里因为这事，不得平静。”
“要是您实在烦心，不如出来散散心，我可以陪陪你……”
元春的手微微颤抖，沉思良久，“那我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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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短更一发，作为过渡章！这章的标题该叫“三个电话”才对（笑）！我会继续加油更的！
大家有什么建议可以发评论，我都会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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