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伊夺江山

　　顾不言坏笑着伸手揉乱了叶令湄的头发，凑到她耳边：“有位大小姐过生辰，我岂能不表现表现？”

　　不错，今天正是叶大小姐的十九岁芳诞。叶令湄闷闷不乐了一整日，便是因为她生辰时，顾不言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顾公子不声不响给出了一场惊喜，叶大小姐不禁莞尔，但想到这里大庭广众，又赶紧把他推远一点，带着几分欢喜几分不解问：“你怎么知道是我生辰？”

　　“我早就找你爹爹打听过了。”顾公子得意，拍拍她的脑袋，“行了，快来吃饭吧。”

　　小桉在叶大小姐面前嘻嘻笑着，揶揄地比着两只手的食指往一块儿凑。在叶大小姐恼羞成怒之前，小桉迅速逃离，去厨房帮着顾不言一起端出了饭菜。方方的木桌中央摆了一大碗长寿面，四周则是清炒土豆丝、东坡肉、糖醋鱼等几样家常菜，看上去倒似模似样，叶令湄不禁开怀。

　　“来，寿星先吃面。”顾不言殷勤地替叶大小姐先夹了一碗面，递到她手边，“祝寿星生辰快乐！”

　　叶令湄的脸颊在黄昏的光影里微微染上了点红晕，她认真地大口大口吃着面，时不时夹一筷子菜，没有讲话。

　　“怎么样，味道如何？”操劳了许久的顾公子满脸期待。

　　叶大小姐咽下一口面汤，笑得比谁都高兴，嘴里却口不应心地说着：“一般般，还凑合吧，能吃。”

　　还好还好，顾不言现在对她算是极为了解，听了这话已经十分满足。小桉看在眼里不免感慨，也就顾公子这好脾气才受得了她家小姐啊。

　　任伯倒了杯自己酿的杨梅酒，替叶令湄也斟上，举杯道：“来，湄丫头，任伯也祝你生辰快乐！小丫头不小了，早日嫁给我们不言算了。”

　　“哎呀任伯，谁要嫁给这家伙！”叶令湄脸更红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翻过空酒杯给任伯看，试图换个话题，“怎么样，爽快吧？”

　　“爽快！老头儿我就喜欢你这样爽快的丫头，来，咱们再喝！”任伯也是豪情万千，果然被她成功调转话头，连皱纹儿里都写满了畅快之意。

　　叶令湄刚倒上酒，顾不言却拦住任伯：“我说任伯，你别跟她喝了，一会儿再给她灌醉了。我还……”他说着，声音越来越轻。坐在对面的叶令湄伸长了耳朵，还是什么都听不见，只看见任伯不住地点头，笑得意味深长，竟真的不与她喝酒了。

　　于是，叶大小姐愈发好奇，愈发疑惑，愈发百爪挠心。然而，顾公子和任伯默契地不搭理她。

　　好在任秦秦及时送上祝福，转移了叶令湄的注意：“令湄，生辰快乐！”

　　“嘿嘿，谢谢秦秦！你可要好好教我医术啊，我找到个爱好很不容易的。”叶令湄一本正经。

　　任秦秦自然是温柔应允，顾不言调侃：“要去学医术啦？我看你在剑术一途上，确实是不太有天分，学学医术也好，将来说不准是一代名医叶令湄呢。”

　　叶令湄瞪他一眼，不搭理他。而顾公子万万没有想到，他随口一语，居然料定了未来。他现在若知道叶大小姐真的会成为一代名医，就该立刻举个旗子上街算卦才对，必定是一代神算子，倒也与叶大小姐很般配。

　　叶令湄的酒量其实很好，刚刚那一杯杨梅酒根本过不了瘾，她见任伯不跟她喝了，只好自斟自饮。顾不言轻叹一声，起身坐到她边上，好声好气地相劝：“你少喝点吧，一会儿醉了怎么好。”

　　顾公子可是为这个晚上精心策划了许久呢，大小姐若是喝醉了跑去睡觉，他稍后难道一个人欣赏自己的心思？

　　但叶令湄显然猜不到顾不言的安排，她还以为，生辰的惊喜到这一顿饭就算结束了呢。只不过，她实在是对刚刚顾不言和任伯说了什么很好奇，好奇得心痒痒，于是她轻哼一声：“你告诉我你和任伯说了什么，我就听你的少喝点。”

　　“这……我还不能说。”顾公子仰头望天，叶大小姐真是不好对付啊。

　　“你们是不是说我什么坏话来着？”叶大小姐狐疑地盯着顾不言，又突然如梦初醒般叫唤起来，“哎呀，任伯，你今天还没对我说顾不言小时候的糗事呢！”

　　任伯笑着打哈哈：“放心放心，明儿个一定讲给你听。”他心底却盘算着，该如何才能既让叶大小姐听得高兴，又不破坏顾不言的形象呢？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麻烦哟！

　　“好吧……”叶令湄撇嘴，又一次拿起了酒杯。

　　顾公子横了横心，想着也罢也罢，干脆两个醉鬼共度良宵好了。于是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来来来，令湄，我陪你喝怎么样？”反正要喝，不如跟他喝还好些。

　　叶令湄却突然一副警觉的模样，端起酒杯侧过身，不肯与他饮酒：“你干什么，灌醉本小姐有什么企图？哼，本小姐才识过人，才不会上你的当呢！我不喝了，吃菜吃菜。”说着真的放下酒杯，敞开肚皮开始大吃特吃顾公子做的糖醋鱼，完全没有再要喝酒的意思。

　　小桉偷笑，任伯和顾不言面面相觑——这丫头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但是也好，至少叶大小姐一会儿可以清醒地欣赏顾不言的礼物了——顾公子眼里不自觉地带了十足的笑意。

　　酒足饭饱，良辰恰好。顾公子满意地看看天边那一轮明月、点点繁星，心里深深地感慨，叶大小姐出生的日子挑得好啊，挑得非常之好。山里的夏夜带了几分沁凉，叫人心情舒畅，顾不言低头看看身上的外袍，脸上挂了个万事俱备的笑。

　　“任伯，你一会儿去把秦秦先叫走啊。”他瞥了一眼正拉着任秦秦聊得欢快的叶令湄，悄声对任伯嘱咐。

　　任伯自然是满口答应，隔了一会儿，走到坐在树下闲聊的两个少女身边，借口找女儿有事，把任秦秦给叫了回屋去。任秦秦有些疑惑，到底还是没说什么，默默起身走了。

　　顾公子这才慢慢悠悠地晃过去，在叶令湄边上席地而坐。叶大小姐打量了他几眼，摸不清他要做什么，于是决定敌不动我不懂，以不变应万变。

　　大概是天色比较暗的缘故，叶令湄的眼睛格外亮，神采飞扬。

　　“我们去逛逛好不好？”顾不言悄无声息地朝叶大小姐挪了挪，轻轻开口。

　　叶令湄“唔”了一声，觉得今天顾不言花样很多。不过，他的花样好像还挺让她开心的嘛。她点点头表示答应，顾不言便率先轻盈地一跃而起，冲她伸出手，她也没什么避忌地借了把力，将自己拉起来。

　　叶大小姐站起身以后，自然而然地将手往回抽，微一用力，却没抽出来。她看了看自己被顾不言握紧的右手，瞪他道：“顾不言你做什么？放开本小姐。”

　　“不放。”顾公子答得简明扼要，心情愉快得几乎要哼起小曲儿来，径直拉着叶令湄往东边一处无人的平地走去。而哼哼唧唧的叶大小姐，终究也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便还是随着顾不言一块儿去了。

　　一路上，顾不言并不说话，只是眼角眉梢布满笑意。叶令湄则不同，一路叽叽喳喳就没停过：“顾不言，你到底要干嘛？我们要去哪儿？不是我说，你能不能放开本小姐啊！顾不言，我走累了，休息一下吧。顾不言！本小姐叫你呢！顾……”

　　叶大小姐的声音戛然而止。

　　总算安静了，顾公子扶额。他就知道，见到了自己的礼叶大小姐一定会安静的。

　　眼前，是一地绚丽夺目的蔷薇，铺在柔软的草地上，风一吹便缠上身来，暗香浮动。一盏盏各式各样的小灯在两旁旖旎地排列开，留出中间一条风情万种的小径，曲曲折折通向前方。

　　叶令湄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踏上那条小径，一步步充满期待地向前迈去。远处，一时间升起了漫天花灯，灿烂得让叶令湄移不开眼睛。

　　顾不言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令湄，初见时，洛州城里花灯繁美。我猜，依你的性子，必是喜欢的。可惜那夜出了意外，你大约没有兴致好好地赏灯、放灯。今夜天气上佳，恰逢你的生辰，不如我们同放花灯祈愿，可好？”

　　他说得这样轻巧，好像只是闲来无事布置了这样一场盛大的美丽，只是恰好碰上她的生辰，便顺水推舟与她同乐。殊不知，只是为了与她同乐，才会叫顾不言花这样多的心思。

　　叶令湄在这个温柔的夏夜里，也少见的温柔了起来。她沿路走到尽头，拾起地上还未点燃的花灯，转头对顾不言粲然一笑：“那说好了，愿望可要让我来许。”

　　“好。”顾不言望着她，眸中映出了明媚的灯海，灯海下是少女的窈窕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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