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恶

　　镜面的反光与霓虹灯一道闪烁着，窗外的世界看起来五彩斑斓。

　　外面的‘雪’一落，郑启就带着几十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佣人去了一楼的会客厅里等着。周一和金慧回来时，他正在对管家服饰的人低声吩咐着，没过一会儿，洋楼里就有佣人不断穿梭走动起来。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是吧。”郑启叼着烟斜靠在墙上，含糊不清地哼哼了一句。“慧小姐也看不到全部。”

　　金慧看着他：“辛苦了，还要劳烦你。”
　　“可别这么说，我欠金家不止一条命。”郑启瞬间站直了，手一伸似乎是想把烟头按灭在墙上，跟着又顿住，挠挠头四下找烟灰缸。
　　“有人想和我解释一下吗？”周一皱着眉。
　　她还记得那种感觉，从这栋洋楼下传来的、让人背后发寒的感觉，甚至让她有些拒绝再次踏入这个地方。还有那些不断飘落的‘雪片’，怎么看都和K有关。

　　金慧赶紧转过头劝慰：“这件事说起来很麻烦，不过我们原本也有预计到各种结果，总之现在……”她歪着头，看上去有点苦恼于措辞。
　　郑启接上了话头：“总之，受难者之殿去找K的麻烦，偷鸡不成蚀把米，保守派已经差不多完蛋了。死斗派现在真得去死斗，不然也要完蛋。我们这边成功偷家，但K那边超神了，正在大杀特杀。”

　　很好，很简练。周一点点头。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就响起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间隔金属物敲击地板的钝响，竟带着悠闲的节奏感。

　　“所以我们也必须出手。”
　　金禾说着，走到会客厅的正中央，手杖重重地点了下地。
　　洋楼里安静了下来。

　　“计划照旧，时间提前了而已。郑启带两队人进去，小慧和周一带一个队。”金禾逐一点名，做出安排。“老张也带一个队。”最后一句是对身穿管家服饰的中年人说的。
　　他环视会客厅，“都是老人了，知道该怎么办。郑启，老张，你们俩带队辛苦……”金禾转过头，看着金慧。“有周一帮你，我也放心。”
　　周一没说话，金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爸，我……”
　　金禾无奈地走过来，朝着金慧的发顶抬起手，却半路又放低了一些，最后落到她肩上，轻轻拍了拍。

　　这时，几个佣人抬着个箱子进来。金禾拄着手杖走到箱子前，一杖把盖子挑开。他转过身扫视着会客厅里的人：“这是种入前方之眼的手机，没领过的都来领一台。带上它，就算遇上K，你们也有逃命的机会。”
　　管家一惊：“先生，这是不是太……”他的表情看着有点痛惜和犹豫。
　　金禾笑道：“今天我们留一手，可能就看不到明天了。”说着，他忽然双目微眯，抬起手杖点了点人群中一个面部带疤的男人。“肖承，你出来，这次不用你去。”

　　那人一愣，金禾这么一说，其他人都看着他，他显得有点不知所措，但也按照金禾说的走了出来，站到他身侧。
　　金禾仔细看他几眼，笑着点头。“像，很像。”
　　“……先生，我爸他……”肖承突然明白了，喉咙有些沙哑。

　　“像我们这样的人，每一天都是，哈，都是九死一生。”金禾自嘲地笑了笑。“进一回游乐场，做一次任务，都抱着‘九死’之心。但这一次，我们得去搏那‘一生’。”
　　那把手杖重重点在地面，笃笃地敲着。
　　随着手杖的敲击声，金禾扶着肖承伸出的右臂，慢慢走出会客厅。
　　“肖承的父亲为我舍了一条命，我给了他一个承诺。今天，我也给各位一个承诺。无论本次行动成败，只要我金禾还活着，各位的亲人、爱人、友人，就不会无人看顾。”

　　金禾离开后，郑启对金慧点点头，带着一队人领了手机后也离开了。
　　管家老张停留了一会儿，又把金慧拉到一边嘱咐了几句，时不时还瞥着周一的方向。
　　……就好像我要偷听一样。
　　周一想着，暗暗翻了个白眼，转身走远两步。
　　等管家也带着人离开会客厅，厅里剩下的就都是金慧和周一这一队的成员了，周一数了数，一共8人，人数上比其他两队都少。金慧简单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就带着众人走出了洋楼。

　　外面还是老样子。
　　以洋楼为圆心，大约10米半径范围内，镜面般剔透的‘雪片’都仿佛受到外力干扰，悬浮于半空无法坠落。肉眼所见明明空无一物，但这一片区域却犹如拥有一个透明屏障，坚实地笼罩在洋楼上空。

　　“各位，注意一下，这是<秩序>管理员K的器物‘圆环之镜’所造成的特殊现象，这些‘雪片’都是圆环之镜的投影，并不是自然形成的雪花。根据董事会的内部记录，K曾多次使用这种能力，都是针对完全形态畸变体出手。”金慧解释道。
　　其他几人神色平淡，应该是早就阅览过相关记录文件。

　　周一认真听着，问道：“这么大范围的影响，非玩家怎么办？”K不是最重视秩序吗？甚至可以说，秩序的存在就是为了隔离玩家与非玩家。
　　她抬头看着远处，洋楼之外，那些晶莹的雪花在灯光照射下格外美轮美奂。

　　穿着佣人制服的年轻女子说：“从记录来看，这种能力非但不会对玩家造成影响，还能很好地隔离非玩家与畸变体战场。上一次的使用记录是初春，当时媒体只报道了雪景，以及气象台公布的一系列气候分析。”
　　金慧点头。“董事会认为，这些‘雪花’可以辨别玩家与非玩家，至于具体运作原理，那就是济康制药的研究领域了。”

　　周一看着女人，又看看其他几个面无表情的佣人。“我是周一，你们应该知道了。”
　　她说完，那几人却并不回应。周一只能转头看金慧：“不介绍一下吗？”在她的认知里，队友之间互通姓名应该是常规操作吧？
　　金慧的神情看着十分茫然，又有点无措，她转头看着佣人服的女子。
　　对方叹了口气：“周一小姐，你可以和慧小姐一样称呼我们的代号，我是19号，他们分别是3号，57号，61号和……”
　　“那个肖承，是叫肖承吧？”周一打断了她的介绍。
　　“他是45号。”佣人服的女人回答。“先生叫他肖承，他才能叫肖承。”

　　金慧似乎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咳嗽一声打断对话，带领队员朝着落雪处走去。
　　“可以直接接触吗？”周一问。
　　还有约五六步的距离，她们就要脱离洋楼的‘保护区’了。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根据记录来看，必须尝试接触，才能找到突破口。”金慧说完，转头看着19号他们。
　　19号点头，毫不犹豫地冲出安全线！

　　雪花沾到她的头发上——
　　她的身体如梦幻泡影，又像是一颗石子砸入湖面，激得波纹晃了两下。瞬息间，19号整个人就消失不见！

　　金慧回头看着另一个佣人。“查一下。”
　　“是。”那人拿出手机查看，过了会儿说，“游乐场的注册号还在，名字没有变灰，但是联系不上。”
　　周一抿紧了唇。
　　金慧没有犹豫多久就要往前走，周一吃了一惊，连忙拉住她：“等等！”金慧被拽得踉跄了下，但左手却已经接触到了落下的雪花……

　　凉的。
　　周围的景物闪烁了下，周一浑身一个激灵。

　　再睁眼时，头顶是满月，夜色深沉，但没有下雪。
　　两边明明有路灯，却一盏都不亮。大厦也是昏暗的，没有加班的灯光。那些幽暗的高楼像是一具具竖立的棺木，只有一道月光挤进未被埋葬的缝隙。
　　金慧背对着她站在墓群中，抬头望着银色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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